后來……月老爺爺愣了愣,眼角劃過一顆淚水,淌過臉頰,緩緩落下。
我感覺右手微微顫抖了起來,抬起手來,手腕處的玉鐲輕微晃動著,還散射著一絲絲月白色的光。恰好此時,月老爺爺抬手撫上我的頭,揉了揉,說不出的溫柔。
我抬眸看向月老爺爺,他的眼底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我知他方才定是看見了,便開口道“爺爺,我也不知它是怎么回事!”
爺爺沒搭理我,而是盯著那鐲子看了會兒,又繼續(xù)說。
在那之后,月少卿他再也沒有見過孟嫣,也打聽不到關(guān)于她的任何消息。
照著話本子里的來說,應(yīng)該是要到故事高潮了吧!我這樣想著,只是不知高潮處是結(jié)局,結(jié)局后又是開始……
直到后來他被皇帝以謀反之罪關(guān)進大牢,他們又見面了。而這一次卻成了永別。
謀反罪?
我詫異地抬頭看著月老爺爺,他的目光凌亂,分不清有何情緒,卻如大海一般,沒有邊際。
我小聲的喚了句“爺爺”,但是他并未聽見,只聽他放慢了語調(diào)說。
月少卿不怪皇帝,他早就料到了會如此,只不過……那份秘密終究是不會有人知道了,會隨他的死而長埋于地下。
藏寶圖上究竟是何秘密?會至如此!
又聽月老爺爺繼續(xù)說,聲音輕顫:他就那樣安靜地坐在牢里,等待著死亡的到來,無悲無憂。然而他算到了皇帝的寡情,卻算漏了孟嫣的深情!
當他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看到她獨自一人闖到了大牢,看到她滿是憔悴的模樣??梢哉f他的心里是及其震撼的,更多的是歉意、悔意,先前那個俏皮可愛的姑娘,滿頭的青絲不知何時銀發(fā)如雪,看到她身著著當初的那一襲紅色長裙,不由的心一揪,不知該說些什么。
“邪醫(yī)谷的規(guī)矩你沒忘吧?”孟嫣一邊執(zhí)劍與士卒戰(zhàn)斗,一邊斜視著他說,聲音冷然,沒有絲毫溫度。
這是他第二次見她執(zhí)劍,同樣是為了救他。唯一不同的是,第一次她是那樣的驕傲,美麗,而這一次,那滿頭的青絲竟是那樣刺眼,深深刺痛了自己的心。
他也沒想到再見時她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她的語氣有多冷,他的心就有多疼!
月少卿從進這監(jiān)獄的那一刻起,他便沒有打算離開,想到此撇過臉不再看著她,淡淡的開口“你不該來的,我欠你的只有下輩子再還了!”
孟嫣偏頭看著他失了神,恍惚間被一個獄卒拿棒子打了一棍,悶哼一聲。瞬間奪過那獄卒的棒子,一個反身將其打暈在地。
那一棍打在了她的身上,也疼進了他的心里。
“你憑什么讓我離開,你答應(yīng)邪醫(yī)谷的一件事還沒做,如何能死!”孟嫣一邊對著他怒道,一邊打暈?zāi)切┛词氐莫z卒。
普通官兵又哪里會是江湖上外號一劍浮生的孟嫣的對手?于是乎短短的功夫間已結(jié)束了戰(zhàn)斗,四處狼藉。
孟嫣從一人身上取下鑰匙,打開了牢門來到他的身邊,緩緩蹲下身子,放下了手中的劍,伸手撫上少年的眉目,又抬手掩唇低頭咳嗽了幾聲后將手不動聲色的收回背后,對上他的眸子,指尖輕輕撫過他如墨的眉,冷聲道“國家大義,在你心里就真的那么重要嗎?”
“不用否認,如果不是擔心戰(zhàn)亂再起,你為什么會燒掉那個東西?”孟嫣放下了手,垂下了雙眸,聲音似抽泣,靠在他的心口,淚水打濕了他的衣服“為什么,明明我的名字比它要短,放進你心里卻那么難呢?”
月少卿張了張嘴,他心里在意的從始至終也只有她而已,可是從他將死的那一刻開始后,便早已失去了說出它的資格。
“可是這些都不重要了,我不在乎你心里有沒有我,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都不可以答應(yīng)我嗎?”孟嫣攥著少年的衣袖,離開了他的胸膛,任淚水滑落了眼眶,卑微的看著他。一字一句一目光,猶如利刃,狠狠地切割著他的心。
“你快走吧,我是不會離開的!”月少卿襒開臉,不忍直視她那柔軟的目光,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和說不盡的乞求。
“走或不走,結(jié)果都不會有什么變化了呢?”孟嫣突然松開了他的衣袖,笑著說。
那笑,那掛在睫毛上的淚珠,那蒼白的臉色,輕輕勾勒凄涼。
他就那樣看著那一抹笑容,沒有絲毫在笑的感覺,他想了無數(shù)遍的笑容,他念了無數(shù)遍的笑容,在此刻卻化成了那撕心裂肺的疼。
我感覺臉上一顆一顆接一顆的熱淚劃落,變得冰涼,流入嘴里,散開一抹苦澀,或是打在衣襟上,蕩開一片漣漪。
突然想起了那句“胭脂淚,留人醉!”眼淚是苦的,不是么?
玉鐲不停的晃動著,右手不停地顫抖著……
月少卿不解地看著她,心亂了……早就亂了,在見到她的那一刻便已經(jīng)亂了,七零八落的痛,難以呼吸!
孟嫣忍住了那欲奪眶而出的淚水,笑出了聲,笑聲凄涼如風,一字字卷過他的心,如刀,痛的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碾碎了一地“心臟受損,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醫(yī)治呢?可是……如果你愛的是她,我愿意拿我的命去換她的。”
她說的很輕很輕,卻重重落在他的心上,猶如利劍落盡他的心。
眼淚沒了束縛,一滴又一滴,連綿不斷,多少的痛、思念、無奈,在這一刻噴涌而出,隨著淚水,似要盡數(shù)淌下。
所以那滿頭滑亮烏黑的青絲才如雪?
“我……”開了口,才發(fā)覺聲音已經(jīng)嘶啞不堪
月少卿原本就疼得不行的心,此番疼得更甚,難以呼吸,抬手撫上她的發(fā)絲,原本就抖的厲害的手更加顫抖,像是隨時會垂落一般,再也顧不得什么,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緊緊的。
孟嫣身體本能地僵了僵,想要抽出自己的身體,月少卿自是察覺到了她想要逃離,不由抱得更緊了,生怕一松開她就會離去,聲音暗啞顫抖,卻很輕柔“該叫你嫣兒,還是該叫你惜兒?”
我望著爺爺,我似乎有點明白了爺爺為何叫我若惜,擦了擦眼淚,生硬的扯出一個笑來,撲到了他的懷里撒嬌道“爺爺”
若相惜,莫相負。
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并不是,奈何痛到了極致。
月老爺爺垂眸,目光渙散,揉了揉我的頭,聲音哽咽“丫頭,別擔心,爺爺沒事,那些事,已經(jīng)過去了數(shù)百年,早就淡了。”
我松開他,耳畔是吹過的風,是他傷心的聲音……
后來,孟嫣用力震開了他的手,一陣猛烈咳嗽,涌出鮮血,她捂著心口,笑了“你終于肯認我了,少卿哥哥!”
那笑容是那樣的清澈與滿足,不含一絲雜質(zhì),只有滿目深情。只是配上那蒼白的臉,鮮紅的裙裳,愈發(fā)顯得楚楚可憐,如那飄落冷風中的桃花,惹人憐惜。
月少卿頓了頓,其實一開始在藏劍山莊見到她,他就知道了。只是那時已經(jīng)晚了,他為了尋她,為了那份藏寶圖,已經(jīng)礙了太多人的眼。
“然而我已經(jīng)打算忘記你了,從你打算娶她人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打算忘記你了。只是為什么記住一個人那么容易,忘記一個人怎么那么難呢?”孟嫣盯著他說,越往后不禁低下了頭喃喃。
“惜兒”他吃力的喊出這兩個字。
孟嫣抬眸對上他痛苦暗淡的眸色,揚起一個笑容,嘴角不停的溢出嫣紅的鮮血,倒在了他的懷里,抬手撫上他的額頭,緩緩劃過,輕輕的落至他的下巴“月公子,我答應(yīng)你的已經(jīng)做到了,那么你是不是該兌現(xiàn)你的承諾了呢?”
“我從來沒有向死人兌現(xiàn)承諾的習慣!”月少卿擁她入懷,撫過她的眉,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嘴唇貼著她的耳朵,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變得平穩(wěn)“我隨你去陰間,兌現(xiàn)當年許你的承諾,可好?”
“如果是之前,我真的好高興,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了!”孟嫣留戀不舍地推開了他,有些吃力的開口“我不要你陪我去死,你有什么資格?”
月少卿聽她這樣說,上前一只手抱住了她,另一只手拖著她的下巴,淺笑輕聲道“不是我陪你去死,而是生死同歸?!闭f完,覆上了她的唇,這個吻,來的太晚,太心酸,太無奈。
月老爺爺停在了那里不再說下去。
聽到這里,我也差不多知道了大概。隨即給他倒了杯水,坐在了一旁,低頭玩起了那發(fā)光的玉鐲。
月老爺爺看著我笑了笑“的確,這只是飛升上神所要歷的一個劫。”
“爺爺,所以飛升上神,就要經(jīng)歷一場生死劫嗎?”
月老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遲疑著問“爺爺是不是因為這段往事才想要當這個姻緣神的?”
“嗯,是因為這件事,不過……雖然我能牽線,但是卻只能看到開始,卻無法預料過程與結(jié)果?!?p> 我撇撇嘴“那爺爺給人牽線有啥用?”
“我替他們牽線,不過是為了給他們一段緣分相遇,然而情這一字,不受任何東西的約束,哪怕是神仙,也不能夠?!?p> “可是司命星君不是掌管著天下人的命運嗎?”
“萬事有因,有果,可以決定命運的走向,卻無法決定情的走向,只是逆天而行的結(jié)局注定悲而不歡?!?p> “爺爺,我不懂!”我睜大眼睛看著他,他揉了揉我的頭,伸手遞給了我一滴水,不,應(yīng)該說是他先前流的淚水,我瞪大了眼睛,很是好奇,只見他拉起我的右手,將它滴在了玉鐲上,變得比先前要綠多了,泛起陣陣綠色幽光也更強了,不過片刻后就散去,這讓我摸不著頭腦,又聽見爺爺慈祥的聲音說道“若惜,記住,只有三滴至情之淚才有可能逆天改命?!?p> 我看了看玉鐲,又看了看月老爺爺,便明白了他原來跟我說這么多,只是為了給我那一滴淚水,這讓我感到很溫暖。
接著,又見他拿出了一根紅繩,準備系在我的手上
什么都不懂得我乖乖地任由他系,反正也沒什么感覺,系完后紅線消失不見了
“這紅線的一頭我?guī)湍阆岛?,至于這另外一頭,你自己決定?!痹吕蠣敔斴p輕的的摸了摸我那系著紅繩消失不見的地方,喃喃自語“這條路,或許你會走的很辛苦,奈何我也不能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