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丟了劍,拍了拍手“不練了,這么好看的花,毀了可惜?!?p> 雪茗眼角余光落在四周被摧殘凋零的花上,嘴角微抽,不知該說些什么。
阿華看著我,目光落在我相合的手上,說“招式你可記熟了?”
我撓了撓頭,故作尷尬一笑,道“這霜雪三式變幻莫測,記熟了跟沒記熟是一樣的?!?p> 阿華不知作何反應(yīng),呆呆地看著我,似是在思考此刻的他應(yīng)該露出何種表情才算合適,那修長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撫過劍上霜花,似醞釀妥當(dāng)了,一副似笑非笑浮著一抹淡淡哀傷的模樣“原來,惜兒對我說的,也只是玩笑之言,當(dāng)不得真的?!?p> 我驚訝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臉上,“什么?”
阿華收劍轉(zhuǎn)過身去,雪茗歪頭瞧向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我有點(diǎn)多余。那你們慢聊,不打擾了。”
我上前站到阿華面前,恍惚自己入了夢,那晶瑩剔透的玩意是眼淚?
阿華他莫不是哭了?
果然,老眼昏花了。
他明明擒著笑意,又怎會落淚呢?
我捋了一縷頭發(fā)繞在指尖,“阿華,你覺得我是這樣的嗎?”語聲淡淡的,有著從來不曾有過的疏離,仿佛眼前這人,不過是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聽聞此話,眸色流轉(zhuǎn)黯然,壓低著聲音不答反問“惜兒,你如今可是有喜歡的人了?”
“啊?”我不解的看著他,“你問這個干什么?”
阿華不急不緩,平淡地道“連風(fēng)心中已有心悅之人,哪怕那人已不在人世,你和他也是不可能,段公子生性瀟灑自在慣了,不見得愿意受累,除卻這二人,還剩慕溪和慕云,可他們都是皇子,這二人之間注定了不可能和平相處,若是必須要選一個你會選誰?”
我下意識的閉上眼,“他們與我不一樣,選與不選結(jié)果都是一樣。何況我只是為了尋‘相思引’而來?!?p> “惜兒,我……信你一諾千金,可是我怕,我從沒有過這樣感覺。”
他盯著我,目光那樣炙熱,仿佛能使冰雪消融一般,我本能的怔了怔。
“惜兒,我喜歡你。”
我茫然的瞧著他,腦袋一下子空了,對于這句喜歡之言,心中迅速反應(yīng),半分也不信。
這樣熟悉的感覺……
該死,又是這樣奇怪的感覺!
我閉上眼,是落雪壓枝的聲音,是怡人的香氣,睜開,是熟悉的人。
頃刻間記憶的閥門被打開,姻緣牘上那熟悉的畫面浮現(xiàn),原是無題。
我楞在那里,不知什么的反應(yīng)與神情才能恰到好處的展示我此刻的內(nèi)心情緒,“阿華,我……”
許是說過一遍,再說起來就顯得輕而易舉了,“我喜歡你,惜兒,你可是也喜歡我?”
我木木然的看著周遭那停歇著雪的梅,將視線移向他,轉(zhuǎn)了這個話題,“阿華,我知道他們不可能和平相處……”繼而咧嘴一笑看向天邊“我并不是什么都不清楚,只是我不愿去想這些!”頓了頓,呼吸了口氣“我答應(yīng)過慕云他會是我一生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該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而不是反過來插兩刀。對于慕溪,我想……他……他若是喜歡我,哪怕只有一丁點(diǎn),我也愿意歡喜的嫁給他,可這并不代表我會因為他去傷害其他人?!?p> 阿華點(diǎn)了點(diǎn)頭了然的模樣,道“所以你喜歡的是慕溪?”
我垂下頭小聲“嗯”了一聲,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喜歡他,只覺得他很好看,哪怕永遠(yuǎn)都擺著一張冰冷的臉,我依然覺得他好看!那是不同于其他人的好看!
阿華看向天空,眼神飄渺“我覺得慕云和慕溪都不好,都不適合你。至于我,我雖喜歡你,可亦不適合你,何況你心中也無我?!闭f到這里,他狠狠嘆了口氣,“天下這樣大,可憐我卻找不到一個適合你的。”
我瞥了他一眼,不知今日他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心下十分納悶他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阿華見我不語亦沒再說話,他長臂一揮,又認(rèn)真的將霜雪三式演練了幾遍,越看我越昏昏然,迫切地想扔了劍倒頭就睡一覺,睡它個酣暢淋漓。
以前月老爺爺也曾教過我一些頗為復(fù)雜的招式,卻也沒此刻這般抵抗,不知為何我心里對它就是有點(diǎn)排斥有點(diǎn)不喜歡,可是想著阿華那般認(rèn)真我也不好打馬虎眼不認(rèn)真學(xué)!勉強(qiáng)打起精神認(rèn)真觀看。只是練到后來他先放棄了。
阿華扔了劍說起他以前的主人練霜雪三式時是如何的聰明,練個兩遍就全會了的事!然后他又說若是我實(shí)在不喜歡就算了,反正有影蘭他們在我身邊,也不用太擔(dān)心安全問題!
我垂眸看了看腳邊劍,瞬間就將它踢遠(yuǎn)了,嗯,不學(xué)了。
阿華看著我這動作,楞了半晌,掂了掂手中的茶杯,那杯子于他指尖轉(zhuǎn)了個圈,“自從認(rèn)識以來,我還未曾送過你什么東西,原想將霜雪三式教于你,然而效果不大好,既是如此,我便送你一份其它的禮物吧!這樣以后我不在的日子里,也能護(hù)著你?!?p> 我頭一次抓住重點(diǎn),急抓住他的手臂問道“你要離開嗎?你要去哪?”
阿華不甚在意地瞥了我抓著他手臂的手,淡淡開口,“天下那么大,還有那么多地方?jīng)]去,想到處走走。”
“不,你……”我猶豫了半晌沒說出希望他留下來的話,趴在了桌上。
每一個離別都只是為了下一次不知道的相遇,所有的人都是這樣合合分分,分分合合。
我是神,我不會死,體會不到踏入冥界,重入輪回的感受,可是在我踏上這條通往凡間的路上時,便注定了要經(jīng)歷俗世間的悲歡離合。
他有自己的主意,我不該干預(yù)的。
“惜兒,不要在意那么多,雖然不能陪在你身邊,可是我始終在你身邊陪著你!”
心里正想著爺爺說的話,阿華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說。
緩過神,抬眸看著他,看不真切,聽到這話,心里卻是極暖的。暫時放下了腦中的亂麻,點(diǎn)了點(diǎn)頭神色鄭重道“阿華,在我看來,你不是劍靈,而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思想感情。我不能阻止你,也不打算阻止你,只希望出門在外的日子你可以照顧好自己!”
阿華一愣,而后微微一笑,薄唇輕啟“嗯。”
接著我將所有心中想的能問的問題都問了一遍,其中便包括雪茗和清蓮的事。只不過關(guān)于雪茗他說的支支吾吾的,隨意就搪塞過去了,弄到最后我啥也不明白。但是清蓮的事我倒是清楚了。原來當(dāng)初她將自己的心熬成藥后就成了一朵再普通不過的蓮花,但是阿羽說她哪怕是沒了心,身上也帶著一股子相思?xì)馕逗妥约汉芟裼谑蔷托能浘攘怂?,將她留在雪苑,也是因為她的原因雪苑池塘里的蓮花從她到來時起就未開過。我跟阿華說那想來明年或許就會開了,到時候我們再一起賞蓮,然而阿華沒有回我,或許他是真的不會回來了……
后來,我們倆就這樣站在院子里梅花旁,任由飛雪停歇……
我捻過一片梅花想要塞到嘴里,阿華很快將它抽走“你的身體本就不好,這雪那么涼,如何能往嘴里塞?”
我微微一愣放下手“從來沒有人同我說過我的身體不好,不能碰涼的東西!”
“以后記著,我說過?!?p> “好!”
可以不走嗎?
這句話終是沒有說出口。
他終是離開了。
我立在亭子里,遙遙眺望。
驀然間,一件極暖的披風(fēng)搭在肩上。
這次是段大哥無疑了。
耳畔間恍惚有一陣輕微的嘆息,可我瞧他臉時,卻不見半分。
段大哥拉我過去坐下,“怎的,心情不好?即便心情不好也不該拿自己身體賭氣?!?p> “我未曾賭氣,我……”難道我要同他說我是因為阿華離去而不開心嗎?想了想,笑道“不過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美的雪花,難免多瞧上幾分。”
段大哥對我這話表示奇怪,“一年四季又少不了冬,怎會是第一次瞧見?”
我一時無話可說。
段大哥倏地一笑,視線落向它處,“不過這雪苑的雪與花,確實(shí)別有一番滋味?!?p> 我順著點(diǎn)頭。
不知不覺間到了黃昏,袁嬸備好了晚膳令影蘭來尋。
大家一起用過晚膳便各自歇息了。
這個冬日,因著大雪天氣想要出去玩也不便,索性每日蜷縮在屋內(nèi),倒又過起了如在浮生殿時的日子,無聊時畫會兒畫或是寫會兒字,唯一不同的是有了可以聊天的人,不用以捉弄爺爺為趣不用同花草樹木言語打發(fā)時間……
再則段大哥總會在閑暇時來如煙閣逛上兩圈,或是弄些新鮮吃食來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