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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女參軍

10 她會保護(hù)你

亂世女參軍 蜀山臥月眠霜 2648 2018-08-13 21:22:27

  “你找離容那丫頭?”管家面露難色,“不瞞大人,小的從昨晚就沒見著她,今天主子還吩咐小的另聘一個廚娘?!?p>  得到這樣的答復(fù),季伯卿的神經(jīng)忽然緊繃起來。他來不及向管家告辭,就轉(zhuǎn)身離開了高府。

  高衍聽說前庭來了客人卻不是找他,正要出來看個究竟,但撲了個空。

  昨晚他一夜不曾合眼?,F(xiàn)在有時間休息了,他卻沒法上床睡覺。他甚至連自己的臥房都不敢進(jìn)去。

  短短一天內(nèi),死了兩個人。蕭子釗在他眼前咽氣,那是死有余辜。可另一個人呢?他沒去問卞敏之是如何處理的尸身,他懷疑那尸身如今還在與床底密道相連的一間地下倉室中。

  離容。

  這個想法令他覺得自己的床鋪發(fā)燙,臥房更似一個蒸籠,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他不得不承認(rèn),下殺令的時候,他的精神正高度緊張,只覺得有可能泄密者非死不可。此刻回想起來,當(dāng)時若只是把離容鎖在密道中,不也能解決問題么?他后悔了。

  那個丫頭,那個原本母親要強(qiáng)迫他娶過門的丫頭,雖然有討厭之處,但畢竟是無辜的。對了,昨天她擅穿青衣,他本來還要處罰她來著。但他的處罰,從來也不過是罰跪、罰干活而已。他甚至都沒想過要打她。

  他的處罰,只是想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安守自己的本分,不要有僭越的幻想。是的,她最可惡的地方就是不知足守分。她為什么那么用功地讀書?她寫給母親的書信,字跡一封比一封老練;偶爾評論時局,竟頻有中的之語。這信若是被旁人撿了去看,說不定會以為是出自名門閨秀之手——名門閨秀也未必讀那些書,她簡直像隔壁的國子學(xué)生。

  這不是一個丫鬟該做的事。

  高衍盡量回憶著離容的壞處,可依然禁不住去想她好的地方。她做的東西好吃,梁王喜歡,很多同僚都喜歡。雖然翻來覆去就那么幾樣,但那種獨(dú)特的酸醇口感,別家的廚子就是調(diào)不出來。加梅子?加木瓜?都不對。中書侍郎劉存方就私下來打探過,當(dāng)時他故作神秘地說無可奉告,其實(shí)他是不知道。

  她有什么獨(dú)門秘方?他不知道。她下廚的手藝是跟誰學(xué)的?他不知道。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伺候自己的?九年前?是的,九年前。九年前,她才六歲。

  前幾日他見到了太子,九歲的太子。九歲的孩童是多么天真可愛,而離容剛開始為他端茶梳洗時,竟比九歲還小了三歲!

  高衍不想進(jìn)自己的臥房,卻不自覺地走到了離容住的小院子。腳步將往復(fù)旋,原地轉(zhuǎn)了兩個圈后,才終于踏了進(jìn)去。

  他幾乎沒有進(jìn)過這個院子,因?yàn)槊看嗡灰谠洪T前一晃,離容便識趣地跑出來了。

  院子里都是榆樹的落葉,一天不掃,就堆積如此。有些落葉還水靈靈地綠著,就好像……就好像不該在這個年紀(jì)就入土的離容。

  高衍覺得這些落葉惹人心煩,大步邁進(jìn)離容的臥房。

  空,第一感覺就是其空無比。

  沒有衣柜,沒有梳妝臺,只有一張木板床。床靠墻的一側(cè)堆了許多書——看來這丫頭從前一直是枕書而眠的。床頭亦是齊腰高的書堆,書上疊了兩套丫鬟服,書堆旁有一個臉盆,臉盆里放著一把木梳和一塊棉巾。再加上窗臺上的筆硯和碗筷,窗戶縫里塞的破布,這就是離容的全部家當(dāng)。

  他隨手抓了一把丫鬟服,就發(fā)現(xiàn)了腋下的大口子。自己府上的下人都過得如此清苦嗎?他知道不是的,是他吩咐過,逢年過節(jié)不必給離容賞賜。

  一個女子,為什么起早貪黑忙里忙外之余還要苦讀詩書?為什么不花點(diǎn)心思涂脂抹粉、媚主邀寵?牝雞司晨者最為可惡!想到垂簾聽政的姑母,高衍那迂腐的腦袋又萌生怒意。終于,他收起所有不必要的悲傷情緒,哼哼一聲,快步離開了離容的住所。

  前方戰(zhàn)報比高義預(yù)想的來得更快,也更壞。蕭子釗殞命次日,冀州鮮卑即刑白馬、誓三軍,發(fā)兵南下,一路勢如破竹,直抵冀州治所金陽城。原本以為兵糧充足的金陽城定能守個月余,沒想到冀州別駕馬遂詐稱出戰(zhàn)而實(shí)為出降,主動引敵入內(nèi),以至金陽城提前失守。

  緊接著高太后命高義帶兵出征,但他卻不想從命。他手上的人馬雖多,但在清洗了一波蕭子釗妻族的將官后,眼下新任命的將官與兵士磨合尚需時日,而鮮卑鐵騎卻呈銳不可當(dāng)之勢。硬碰硬恐怕傷了元?dú)猓谑撬麤Q定,遷都。

  挾小皇帝遷入函谷關(guān)以西,入住長安城。命洛陽城三十萬戶人家在一日內(nèi)準(zhǔn)備停當(dāng),夜半啟程。

  如此狀況迭出,也難怪他忘記了密道里還關(guān)著一個人。

  離容醒來的時候,除了餓得頭昏眼花,還聞到了一股糞臭味。

  “醒醒——”

  漆黑中亮起一簇幽幽火光,她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樣,但她想不通為什么會是這個人。

  “季、季博士?你來救我的?……”

  “先吃,先喝,再問?!奔静湎炔挥煞终f灌了離容一口水,再把熱乎乎油餅塞進(jìn)她嘴里。

  離容確實(shí)又饑又渴且喉嚨燒痛,但……她皺眉道:“謝謝你……這、怎么這么臭……”

  “我只知密道的出口在國子學(xué)茅廁附近,但不知如何打開機(jī)關(guān)。”季伯卿一邊說著,一邊還不忘往離容嘴里塞食物,“我在茅坑挖了一夜,能不臭嗎?!?p>  離容心存感激又愈加不解,囫圇咽了幾口餅后,她終于忍不住問:“你……為什么來救我……???”

  暗倉中響起季伯卿的輕笑聲,他說:“你猜。”

  離容回道:“有人派你來的?”

  季伯卿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沉下臉來,用教訓(xùn)國子學(xué)生的語調(diào)說道:“錯了?!?p>  離容心想:“總不會是看上我了吧?”嘴里說的卻是:“你喜歡我做的吃的?”

  季伯卿哈哈一笑,道:“算你猜對了。”

  離容才不相信自己猜對了,不過眼下保命要緊。季伯卿的恩情,她會記住的。

  “他們把你關(guān)在這里,是因?yàn)槟懵犃瞬辉撀牭氖虑???p>  季伯卿如此一問,讓離容突然警惕起來。她被高義打暈后又吸了迷煙,實(shí)在不知道時間已過了多久,更不知高義等人的謀劃成功與否?!羌静渚褪莵硖姿脑挼模?p>  季伯卿好像無所謂離容是不是回答,只是將她扶起來,往密道走去,邊說:“入口在高衍府內(nèi)?不會也是茅房吧?”

  “不不不,是高衍的臥房?!彪x容拉住他,不愿再往前走,“高衍要?dú)⑽?,我們別從那個口出去?!?p>  “殺你?”季伯卿眼中閃過一絲陰戾,但眨眼間又恢復(fù)了春陽般的溫暖,“放心吧,高衍府邸已人去樓空?!?p>  “?。??”離容的第一反應(yīng)是高衍等人舉事失敗,已被滿門抄斬。

  好在季伯卿隨即解釋道:“蕭子釗一死,冀州鮮卑就躍馬南下。高義下令遷都,由高衍督責(zé)?,F(xiàn)在不只高衍府邸空了,整個洛陽城也空了?!?p>  離容盡量消化著季伯卿帶給她的訊息,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想象繁華富庶的名都變成空城的模樣。等爬出高衍的床鋪,離容方問道:“那你怎么還在這兒?”

  “總得有人殿后?!奔静湫Φ煤茏孕?,離容這才發(fā)現(xiàn)他身著戎裝。

  “高義這個大都督逃得沒影了,讓一個書生留下守城?”離容認(rèn)為這簡直荒謬,心想就算朝中無人,也沒窘迫到這種程度吧?

  庭院晨光熹微,這可能是洛陽城百年來最清靜的一個早晨。季伯卿伸了個懶腰,轉(zhuǎn)頭對離容咧嘴笑,離容才發(fā)現(xiàn)這個平日里說話老氣橫秋的國子博士,其實(shí)還是二十郎當(dāng)歲的青年俊才。

  “你去找崔夫人。”季伯卿說,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她會保護(h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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