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墨淵自舜華殿而出后,冷決正于殿外等候,算上這次,我也只同這冷決見過寥寥三面,但覺得,他應(yīng)當(dāng)是墨淵的心腹,如若不然也定為信任之人,不然墨淵這般一個狡黠又多疑的人,又怎會許他隨意于舜華殿進出徘徊。
行出舜華殿后未出幾步,墨淵隨之停下腳步,而后側(cè)頭望向冷決,因冷決于他身側(cè)另端,我便也不得望清墨淵而今是哪般神情。
“一并前去?!?p> 墨淵輕言說罷,轉(zhuǎn)眸望向前方,我悄然向前微微傾身,側(cè)頭望向于墨淵身側(cè)的冷決,見他此時面色略拂幾許震驚之色,頓神半刻后,隨即低頭拱手相應(yīng)。
“是,殿下?!?p> 緩而回過頭,垂眸思酌,不知冷決為何會是這般神情,也不知這墨淵究竟要帶我去何處,正值所思之際,墨淵忽而伸手?jǐn)堄谖已g,將我緊靠于他肩頭。
我本便就有些許出神,加之再被他這般毫無預(yù)兆地攬了過去,頓然受驚,腳下不穩(wěn),站穩(wěn)身形后,隨即抬眸怒目望向于他。
“你做什么!”
“自然是帶你走,不過皇妃的脾氣,著實是易燃易爆?!?p> “你!”
此時墨淵面容其上雖仍拂有同此前無異的輕佻之色,但較往日,那般頗為囂張的氣焰倒是削減了不少,不過這伶牙俐齒同我嗆聲的功夫,倒是一日盛過一日。
未待我再張口同他嗆聲,墨色云霧轉(zhuǎn)瞬繚繞周身,墨色六翼頃刻自墨淵身后幻出展開,霎時他便攜我騰身而起,騰空后,冷決隨之也一并幻化出羽翼追隨而上,自墨淵身側(cè)而行。
側(cè)頭望向冷決,細細觀望自他身后幻化而出的羽翼,其生四翼,雖羽翼同為墨色,但卻隱隱泛現(xiàn)幽藍之光,恍若身披暗夜星辰一般,要比墨淵那般烏漆墨黑的六翼要好看甚多,他既生得四翼,想來,其修為也定然不淺。
于魔族上空繚繞墨色云霧其間兜轉(zhuǎn)穿梭,耳畔寒風(fēng)颯颯拂過,時過良久,墨淵終得于一處頗為蕭瑟荒涼的懸崖谷底落下了身,冷決隨之也一并落身而下。
落身站穩(wěn)身形后,墨淵自掌心幻出一團靈火,借由靈火映照可大致望清四周,此處懸崖谷底頗為荒寂,且陰森寂冷,抬眸望去,恍惚可見不遠處似有花海浮動,但卻辨明不清其花色。
正值觀望周遭之時,墨淵一言未發(fā),默然邁步徑直上前,靈火隨他而去,周遭黑暗頓襲,寒意侵身,于我身側(cè)的冷決見此,隨即自掌心另幻化出了一團靈火,于此方才驅(qū)散黑暗,借靈火映照,同他一并循墨淵掌心靈火忽明忽暗的微弱光芒追隨前行。
循跡向前,同那隱約起伏的花海越發(fā)靠近,直至行至花海其前,我才終得望清那花海的真實樣貌。
此處花海不得望及盡頭,花枝盡數(shù)皆呈墨色,生有十二葉花瓣,雖盛開得頗為雍容錦簇,卻只可惜被這墨色所覆,掩蔽了諸多鋒芒,于這般黑暗境地,借由微弱靈火映照眺望這層層起伏的墨色花海,既無賞心,也無悅目,只覺頗為陰森詭異。
定睛垂眸望向這生有十二葉花瓣的花朵,愈發(fā)覺著好似在何處見過此花,細細思及,忽而記起此前因芷蘭記憶被雁霜篡改一事,我曾潛入魔族境地向幽泉詢其破解之術(shù),那記憶篡改之術(shù)封印輪盤其上的花朵便生有十二葉花瓣,且花枝通身為墨黑之色,同此時于我眼前所見之花頗為相似。
幽泉曾告知于我此花所喚之名,猶然記得好似喚作,墨瓷香玦。
從方才一直思酌著這墨瓷香玦,目光未曾望向別處,待我抬眸細細望向花海其內(nèi)時,恍惚見及,花海其內(nèi)矗有一座墨色墓碑,幾近同這墨色花海將成了一體,極難辨出輪廓。
于花海邊駐足望向墨淵,他正于花海其間小心翼翼穿梭而行,行至那座墨色墓碑前時,他停下了步伐,駐足少頃,忽見墨淵于墓碑前緩而跪下了身,身形頃刻被花海所淹沒,心中頓覺微驚。
因我此時同他所距僅有十余步,且這懸崖其下一片死寂,故墨淵雖輕聲所言,但其言字字仍舊經(jīng)由寒涼微風(fēng)所攜,清晰地傳入了我的耳中。
“母妃,這一年可好?淵兒今日來遲了些,還望母妃莫怪?!?p> 聽及墨淵開口所喚“母妃”后,心中的微驚又疊加了數(shù)番,可我恍若記得,此前他攜我去面見魔君之時,魔君好似提及過讓他攜我去見他母后,那時墨淵的神情確是有些不對勁,且一離開大殿就拋下我沒了蹤影,卻未想到他母妃竟已逝世。
望向被花海遮掩的墨色墓碑,心覺幾分不解,據(jù)我所知,大多墓碑,皆是用灰石或是白石而制,其上所鐫之字也會覆以旁色,以利明晰,但此座墓碑卻被制為墨色,且這墨色墓碑又矗立于這墨瓷香玦花海其間,墨色相融,極難易人察覺。
如此這般,倒像是有意想要遮掩藏匿一般,可依理而言,墨淵為魔族的二皇子,她的母妃便是魔君的皇妃,逝世后,又怎會落葬在如此荒涼隱蔽之處。
冷決許是覺察出了我的不解,于身側(cè)開口輕言,喚回了我的思緒。
“花海內(nèi)所葬的是殿下的母妃,每年皇妃忌日時殿下都會來此祭拜,也只有今日,殿下才會前來此地。”
“既是他的母妃,又為何會于此荒涼之處立碑?”
“其中緣由復(fù)雜,許然日后殿下會同皇妃講明?!?p> “我不是他的皇妃?!?p> “殿下說是,那便就是?!?p> 側(cè)頭望向冷決,見其面容其上毫無波瀾,神情萬般認(rèn)真,于其掌心靈火光芒映照之下,越發(fā)覺得他有些許呆憨。
“你們殿下為何要帶我來此處?年年可皆是你陪同他來的?”
“確是同皇妃所言,年年皆是由屬下陪同殿下前來,至于殿下的心思,屬下也不知?!?p> “你莫喚我為皇妃?!?p> “殿下既有吩咐,那屬下便自然不可改口。”
幾番相言后,覺著這冷決倒是不同他所追隨的那個殿下一般心思詭譎,其人頗為耿直,比墨淵要討喜許多。
微涼寒風(fēng)自耳畔輕拂而過,花海起伏颯颯作響,方才一直同冷決相言,也未在意墨淵于墓碑前是否又說了些什么,待再度轉(zhuǎn)眸望向花海其內(nèi)時,已不見墨淵蹤影,正值尋覓之際,墨淵忽而自身前現(xiàn)出身形。
此時于他掌心的靈火已然熄滅,他又身著一襲錦綢墨色衣袍,幾近全然同這谷底的黑暗相融,方才他許是正向我走來,可我并未發(fā)覺,直至他行至身前之時,才借由冷決掌心的靈火望清其身形,他這般猛然出現(xiàn),又令我心中一驚,不覺嗔視于他,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