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連城的身影一踏出大理寺,白辭連迎了上去,將手上的披風(fēng)給他披了上去。
嘴里還念叨著:“爺,有什么事讓我來一走躺就是了,何需你親自來,你這傷還未痊愈……”
“咳咳咳……”連城咳了幾聲,抬手讓他莫再嘮叨:“沒事,回去吧?!?p> “爺……”白辭欲言又止。
上官連城蹙眉瞧他:“做什么?”
“江雪……”白辭有些為難道:“青夜那小子擔(dān)心江雪,這幾日都愁眉苦臉的?!?p> 上官連城神色淡淡:“放心,大理寺不會(huì)為難她們兩個(gè)?!?p> 白辭才放心了……
“還有一事,上官齊公子在大理寺待了也好些時(shí)候了……上官大人這每日都要去咱們府里走一遍……大王爺都嫌煩了?!卑邹o覺得有些好笑道。
上官連城聞言,想了想。
“讓他待著吧,那顧公將軍廟的事大理寺還沒抽出手去解決,一時(shí)半會(huì)怕是不愿意放人?!?p> 白辭一想,有理。
連點(diǎn)頭:“好。”
說完,白辭便扶他上了馬車。
臨上車前,上官連城回眸往那大理寺的某處望了望。
方低身進(jìn)了馬車?yán)铩?p> 不遠(yuǎn)處江單一直注視著那馬車離去,神色微凝。
——
蘇凝是在黃昏時(shí)分醒來的,那時(shí)的日落夕陽透過窗落了滿地金黃色。
腦袋是空的,她發(fā)現(xiàn)她的記性越來越不好了,不知是不是在蘇凝身上呆久了的原因。
足足發(fā)了好一會(huì)愣,才想起她昏迷前的事情,想起她為何在這……
她欲爬起來,卻覺得身體重得很,心中覺得悲涼無比,她竟然被一只惡鬼打傷了!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做鬼這么多年,還讓一只新鬼欺負(fù)了。
一陣悲憤過后。
她才幽幽的頂著重重的腦袋爬了起來,頭重腳輕的,險(xiǎn)些摔到。
也無心觀察其他,她搖搖晃搖的推門出了房間。
這屋子不大,她剛踏出門便看到屋外坐了個(gè)青衣女子。
聽到聲響,那女子便回了身。
那是個(gè)容色清雅的女子,她的一雙眼睛狹長而不媚,鼻子又十分挺拔,顯得五官立體而大氣。
瞧見她,也只是神色淡然的望著她:“你醒了?”
蘇凝打量著她:“你是誰?這里是什么地方?”
她淡淡道:“我喚齊心,這里是桃李源……”
齊心?桃李源?桃李源……
她想起來了,那個(gè)酒肆桃李源啊~
而后她想起顧之恒,顧之恒啊~是顧之恒將她帶來這里了嗎?那顧之恒呢……蘇凝抿緊了唇,神色緊張:“這位姐姐……帶我來這里的人呢?他在哪里?我想見他!”
“他不在這里。”齊心道。
不在這里?
蘇凝向前走了幾步,望了望四周,周邊都被竹林圍繞,清淡的竹香飄在鼻尖。
“他將我?guī)磉@里,又不愿意見我?”蘇凝輕笑了一聲。
微斂了笑,她柔了聲祈求道:“姐姐,你喚他出來吧,你叫他出來見我……”
齊心只是靜靜地望著她,沒有應(yīng)她。
蘇凝心底酸澀:“我也不做什么?!?p> 她抬眸望著那密密麻麻的竹子,心里的悲憤心酸之情交集。
想著想著,心里越發(fā)來氣。
那齊心勸她:“姑娘進(jìn)去歇著吧,這外面風(fēng)大。”
蘇凝沒理她,心里心酸,眼底酸澀,提聲便對(duì)著竹林一頓吼:“既是如此,那顧之恒你救我做什么?在良山上你就該殺我了!你給我出來!顧之恒!你能不能不要躲躲藏藏扭扭捏捏的像個(gè)小娘子似,難不成你還怕見我不成?”
回應(yīng)她的是那風(fēng)來帶起的幽幽瑟瑟的聲音,竹葉飄落滿地。
不知道為何,蘇凝覺得他就在這里,那是一種不可理喻的直覺。
忍了忍,她還是有些難過:“你知道我是誰,你難道……難道不問問我我如今為何這般模樣嗎?就算!就算你不關(guān)心,我也沒你那么狠心,你也至少讓我見見你啊……”
齊心在身后抬眸望著她,微微搖了搖頭。
依舊是風(fēng)聲呼嘯。
蘇凝的語氣帶上了哽咽:“顧之恒,你是不是變丑了…所以不愿見我???我不笑話你,你也瞧見我的樣子了是不是?我變成了一只鬼,也是好生恐怖,還是說……還是說是你嫌棄我了?”
生前,顧之恒便常說她是家中最丑的一個(gè),還因此叫過她一段時(shí)間的“小丑八怪”。
雖然她很生氣,但又無法反駁,大哥啊姐都生得比她好看,連這顧之恒也的的確確長得甚她幾分。
有一回,顧之恒上戰(zhàn)場回來,臉上破了相,可把她高興壞了,幾日都念叨著顧之恒美貌容顏不再,是丑八怪了。
把顧之恒好生氣了一頓。
此時(shí)想來,若是顧之恒真因?yàn)檫@么一緣故而避而不見,就未免太過小肚雞腸。
她說了如此多話,如此低聲下氣。
顧之恒卻還不出來,心中的憤怒蓋過了那酸澀難過之情。
她微閉了眼,將那眼淚憋了回去。
而后咬牙:“是你不愿見我的,日后你若再見我,我便戳瞎你的雙眼!”
“我不過去換身衣衫功夫,你也等不及嗎?”
驀地一道清亮的聲音穿過這竹林而來……擊中著她的心靈。
那是熟悉的聲音…落入耳中,蘇凝身子一僵雙眸瞪得極大。
如很久前記憶中一模樣的聲音,清亮中帶著若有若無的輕漫。
“小妹?!?p> 那一聲落下,蘇凝眼眶里便盈滿了淚水與委屈。
她回了身,兩眼紅紅的望著那綠竹下的人,一身青衣,列松如翠,眉眼山明水凈,依是舊日長安城里的驕陽俊郎。
那相貌,那身形,是她那討人厭的二哥顧之恒沒錯(cuò)了……
他在朝她徐徐走來,仿佛走過了這些年,一切都沒有變。
一聲“二哥”如卡在喉嚨中,刺得她難受,待得咸咸的淚水流入口中,她模糊著眼睛啞著聲:“二哥……”
那一聲蘊(yùn)含了委屈,欣喜與悲傷交加。
風(fēng)吹得竹林窸窸窣窣,那顧之恒柔情的望著她,眼里清凌的映著她的模樣,那一瞬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而后快速的閃過幾個(gè)模糊的片段。
是被血染紅的城墻,城墻之上的人頭,怒吼的關(guān)塞冷風(fēng),是絕望與悲慟的氣息。
恍如被人拿針狠狠的扎著后腦勺,痛得她呼吸有些困難,她愣愣的望著走到她眼前的“顧之恒”,離了幾步遠(yuǎn),隔的是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