籽籽跟在孟婆后面走著,走一步,在心里對自己說了句:“不能說話了?!痹僮咭徊剑终f一句:“不能唱歌了?!钡谌剑骸安荒苄α??!钡谒牟剑骸安荒芸蘖??!边@句剛說完,眼淚下來了。
她們要去的地方不遠(yuǎn),下了回廊,穿過院落,停在籽籽來時打開的那扇門前。籽籽抹了抹眼淚,驚訝地看著那扇門。自從自己推門進(jìn)來之后,它就消失不見了。籽籽記得剛開始編織第一只燈籠的時候,實在受不了彼岸花莖給自己帶來的折磨,曾經(jīng)跑到這里細(xì)細(xì)看過,只有一堵堅固的墻,連磚縫都找不著。雖然籽籽也曾打過主意,去孟婆的瓦舍內(nèi)找找看有沒有鐵鍬之類的玩意兒,好讓自己能在這墻上試著打個洞。遺憾的是,籽籽同樣找不到屋子的門在哪兒……對了,籽籽忽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燈籠都還在廊下掛著呢。她張嘴喊了聲:“孟婆婆?!弊匀粵]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出來的,只有眼淚。平日里看自己,哪兒哪兒都是普普通通不足為奇,現(xiàn)在才覺得自己所擁有的,沒有一樣不珍貴。
孟婆一直沒有回頭,抬手把門打開來。籽籽用袖子把眼淚擦干凈,探頭朝門外看去,依舊一片混沌。籽籽扭過臉看著孟婆,指了指廊下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那七盞燈籠。孟婆點點頭,抬手指向燈籠。只見那燈籠像七色的孔明燈一般,順著孟婆手指的方向緩緩飄來,魚貫飄向門外。有一瞬間,就那么一瞬間,籽籽仿佛看到了一條彩虹般的道路向前鋪展。只是那些燈籠霍忽之間,便飄得遠(yuǎn)了,消失在籽籽的視線之外。現(xiàn)在,就只能看見那盞紅色的燈懸在籽籽頭頂。
這時,孟婆方抬頭對籽籽說了句:“籽籽,這就是你回家的路?!?p> 籽籽張了張嘴,指指那條路,看著孟婆笑了笑。孟婆道:“我知道你是想說這條路看上去很美?!弊炎腰c頭。孟婆又道:“籽籽,你記住,每一段路程你只有一晝夜的時間,如果走不出去,便須回到這里。到時,我亦無法?!?p> 籽籽看了看門外,回神對著孟婆點了點頭。此時,籽籽心情很復(fù)雜。事實上,不復(fù)雜是不可能的。說孟婆幫了自己吧,可每每遇到事情,籽籽總是吃盡了苦頭,到最后還變成了啞巴。要說孟婆沒有幫她——話可不能這么說。就像現(xiàn)在,孟婆給自己指了一條路,一條回家的路……籽籽仍然若有所思地看著孟婆,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很重要的問題——無論何時何地,只有自己幫得了自己。籽籽回身看著奈何橋、忘川水、彼岸花、望鄉(xiāng)臺,難道不是嗎?雖然每個人都會走到這里,可籽籽在這里遇到的每一個人,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dān)了責(zé)任——當(dāng)然,除了朵朵。籽籽暗暗惋惜,如果當(dāng)初先拿著朵朵那盞燈去看三生石就好。不過,朵朵如此善良,相信來世一定是幸福的。
想到這里,籽籽又抬起頭看著孟婆,眼里充滿了疑問。孟婆似乎能夠看見籽籽的心思,說:“如果你打開的是朵朵的三生石,仍然選擇回去的話,就只能目盲了?!弊炎痒鋈坏拖铝祟^。不料,孟婆又道:“既然你要走了,又口不能言,我索性多說幾句。你大概聽說過,某人很有天賦,某人是個天才。其實,每一個生命出生的時候,或多或少就帶有天賦之氣。就像朵朵帶著善良,葉子帶著愛?!?p> 籽籽聞言抬起頭,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孟婆。孟婆又道:“直面自己的靈魂,什么時候都不晚。比方吃吃的天賦之氣是平和,陳奇的是勇氣。好了,我不能再多說。咱們就此別過?!闭f完,不待籽籽反應(yīng),“啪嗒”一聲,孟婆把門關(guān)上。孟婆和門都從籽籽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