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以后,中原大地上又出現(xiàn)了一個國家,滄霞國,然而這個國家的百姓卻一直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因為這個國家的君主君硯陌生性暴躁,是非常有名的暴君,其暴行說起來真是罄竹難書。
除了暴政,這個君主平日也愛武文弄墨琴棋書畫之類,尤喜聽琴,好的琴聲能使他在暴躁的時候稍微平和下來,于是暴君的親信內(nèi)侍官秦宇為他在全國尋找優(yōu)秀的琴師,染霜凝善琴,他的師兄穆清瓷善劍術(shù)和棋藝,兩人一起被招入宮中,伴君王左右。后來暴君尤其偏愛琴師,一再破例為琴師加官進爵,這讓內(nèi)閣大臣們非常不滿,后來君硯陌更是要強行收染霜凝為男妃,這在歷朝歷代都史無前例,更是遭到了全臣反對,暴君一怒之下少了好幾位重臣,自此徹底失去民心,各方勢力紛紛舉兵謀反。
最后一次晚宴上,染霜凝和穆清瓷最后一次為君王撫琴弄劍,大軍卻如潮水般涌了進來,瞬間撕殺一片。
高高在上的王,還是一如既往地笑看著染霜凝,絲毫不理會不斷涌進來的叛軍。
錚錚悠揚琴聲依舊未絕,直至弦斷被擒。
沒人看清面對叛軍鎮(zhèn)定自若的一代暴君,是在看向染霜凝時,才流下了一滴清淚,他的眼睛是那樣悲傷。
人們大概會猜想,這不可一世的暴君是在為他即將失去的皇位感到哀傷,是在為他的殘暴不仁感到懺悔
叛軍沖上前押住了他,他的眼睛卻始終看著染霜凝的方向。
帶頭發(fā)動政變的判書柳大人靜靜地看著自己曾經(jīng)侍奉的主上君硯陌就這樣被擒住了,他大聲喊到:“暴君已被拿下,不要在負隅頑抗了,住手吧!”
亂軍終于停止了撕殺,至今還忠于君硯陌的士兵也只得紛紛放下了武器,柳大人又接著發(fā)話:“把那兩個賤民押上來”
染霜凝被押了上來,他雙眼啄淚,悲傷地看著君硯陌,他看到了君硯陌眼睛里同樣的悲傷,關(guān)切。
“這個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君主,這個曾經(jīng)深深傷害了自己的君硯陌,現(xiàn)在他的國家沒了,性命堪憂,他失去了一切,現(xiàn)在他的眼睛里唯一留下的卻是自己的身影?!?p> 染霜凝紅著眼睛看著他,免強露出一抹笑容卻又微微搖頭。
柳大人看著這個面容姣好又滿眼無奈與傷心的小小琴師,鐵面無私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惋惜。他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后感到有些驚訝,便又恢復滿臉的冰冷。命令道“把這兩個惑主的賤民押下去聽后發(fā)落?!?p> 這天夜里,被軟禁的君硯陌一直強硬地要求要見奪他皇位的君子城,屋里早就被君硯陌砸的破亂不堪。
一會兒房門打開了,君子城走了進來,冷漠地看著他的兄長,君硯陌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端坐在軟墊上。
君硯陌說道:“朕只有一個要求,放過染霜凝”語氣不失威嚴,仿佛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君王。
君子城輕蔑地笑了笑,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擺弄著倒在地上的茶杯,過了一會兒便開口慢悠悠的說道:“不可能,你和那兩個賤民都必須死,別妄想和我談條件,還是乖乖交出玉璽求我放你一命吧!”
君硯陌笑了笑,眼睛里露出兇狠狡詐的光,他盯著君子城說:“想要朕的玉璽就放過染霜凝,如若不然你們就到陰間來和朕拿這個玉璽吧,只有朕知道玉璽在哪。不放過染霜凝的話,朕很樂意看看沒有玉璽你是怎樣坐上朕的王位的,而史書又是怎樣記載你這個逼死君王謀朝篡國的圣君的。”
君子城徹底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他摔了杯子,猛站起身氣沖沖的往外走,來到門口卻又突然停了下來,原來是為了正一正衣冠,現(xiàn)在的他一臉的和藹偽善,很是莊重地走了出去。
君硯陌癱坐在地上不屑地笑了笑,繼續(xù)淡然揮毫于紙墨間
大牢里,穆清瓷和染霜凝虛弱的靠著對方,兩人都低著頭沉默著,比起身體上的疼痛,染霜凝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矛盾和痛苦。
他早就不怕死了,他甚至覺得終于可以解脫了。可是,自己此生的摯友穆清瓷,他該怎么辦呢?他為了自己受了那么多罪,最后還是要為了自己陪上一條性命,多冤枉??!
而君硯陌,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啊,卻因為自己落到這般田地,最后怎么會變成這樣,他應(yīng)該不會死,對,他是九五至尊的君王,他會好好活著的,只要我死去就行了,對,最后會是這樣的,染霜凝終于捂住臉,痛苦地嗚咽起來。
一旁被嚴刑拷打弄瞎了眼睛的穆清瓷察覺到了染霜凝的異樣,他回過神來,艱難地伸手去摸尋,最后擦去了染霜凝臉上的淚痕,又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逗趣道:“傻子,和我一起死就那么不開心嗎?”
染霜凝聽后露出一個凄美清絕的笑。
穆清瓷繼續(xù)淡然的樣子說道:“你這個傻小子總是這么脆弱,下輩子得改一改,看來你得投胎當個女孩子嫁給我讓我保護你一輩子?!?p> 染霜凝見他這樣淡然于生死,心情也放松好轉(zhuǎn)起來,思緒跟著他竟開始憧憬起下輩子。他微微抬起他那小巧而白皙的下巴,故意用責怪的語氣說道:“才不,我還要做個男子,做個像師兄一樣強大勇敢可以保護人的男子,師兄下輩子若是個女孩的話就由我來保護你?!?p> 穆清瓷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第二天清晨,“嘎吱”一聲牢門被打開了,染霜凝長而密的睫毛撲閃了一下,他看看穆清瓷,心里又細細密密的痛了起來,長生眼皮動了動,明顯已經(jīng)醒了。
走進來的兩個獄卒很不耐煩不停咒罵,在那兩個獄卒好一頓惡毒的咒罵聲中,染霜凝把頭越埋越深,那么謙卑,仿佛他真的是那個禍國殃民罪不可恕的人!反佛這一切就本該他承受。就那樣微微顫抖著,如此謙卑的低著頭默默的承受著一切,讓人看著都無比心疼。
一旁的穆清瓷憤怒兇惡的吼到:“閉嘴!你們懂什么!”
他試圖與那兩個獄卒一搏,染霜凝急忙拽了拽長生的衣角,而那兩個獄卒明顯被穆清瓷始料未及的兇狠震懾住了,乖乖閉上了嘴。
穆清瓷也盡力壓住了滿腔怒火,他緊緊握了握染霜凝的手,兩人互相扶持著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出牢門。
獄卒看著走遠的兩人又“啐”了一口,才心滿意足地摸了摸嘴。
軟禁君硯陌的宮殿里,一個手持圣旨的內(nèi)官走了進來說到:“皇太后懿旨……”。
君硯陌動也不動,抬頭看了眼那道懿旨便又自飲自酌起手里的酒來,他獨自晃動著酒杯,眼神迷離,如今已沒有那個小心翼翼為自己酌酒的溫柔可人兒了。
君硯陌回憶著那個清晨,耳畔又響起穆清瓷那令自己如此難堪惱怒的咒罵,眼前又浮現(xiàn)窗前那個一心為窗外人擔憂著的俏麗背影,那個卑微的爬在自己腳下苦苦哀求著的瘦弱身軀,那滿臉淚花另自己神魂顛倒的凄美絕倫的臉。
那天為了解恨,他命人烙瞎了穆清瓷的眼,染霜凝眼睜睜在旁邊看著,發(fā)出了一聲無比凄慘的哀嚎,而那聲哀嚎,仿佛一支利箭直戳向自己,心被戳的鮮血淋漓。
君硯陌絕望的認為那顆始終求而不得的心永遠也不可能屬于自己了。自此他更加殘暴,將自己一步一步推入萬劫不復。
那天的種種一一浮現(xiàn)在眼前,君硯陌絕望的大笑起來。是自己的憤怒、自私、嫉妒、兇殘,活生生撕碎了自己最愛的人啊,也徹底毀掉了那個人對自己最后的一絲情義。
內(nèi)官清了清嗓子,接著宣旨:“君硯陌在位12年以來,不以江山社稷為重任,沉迷美色使妖孽禍亂宮圍,聽信妖言殘害忠臣,其殘暴蒼天可鑒,罄竹難書,本宮感念先皇恩德以祖宗社稷為己任,特主持公道及日起廢君硯陌皇位,賜前往流放地藍昭,欽此。”
孝賢皇太后是君硯陌的養(yǎng)母,君子城的親生母親,而君硯陌的母妃早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君硯陌也曾盼望這位母親能給他一絲關(guān)愛,但是她對君硯陌卻很冷淡。
想起過往種種,君硯陌也只是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內(nèi)侍見他半天沒有動靜,很是焦急,他此來還有一個任務(wù),他小心地湊到君硯陌耳旁小聲說到:“陛下讓老奴告訴您,只要你肯把玉璽交出來,并聽從安排,就讓您親眼看見那兩個戲子安全離開王宮,如若不然,很多大臣可都在等著親眼看那個琴師被碎尸萬段吶!”
君硯陌聽此,一把抓住內(nèi)侍的衣領(lǐng)急切地問到:“這是真的嗎?”
內(nèi)侍被嚇得哆哆嗦嗦的答到:“是……是……是真的!”
君硯陌雖然心里有疑慮,但他也顧不了那么多了,他放開內(nèi)侍說到:“回去告訴君子城,只要他當著臣民們的面宣布放染霜凝一條生路,朕就答應(yīng)他。”
翌日清晨,君硯陌交出玉璽,政變發(fā)起者隨即赴君子城私宅,將其迎入宮中,在勤政殿即位。
君硯陌身穿黑衣,頭帶笠帽被轎子抬出宮門,這一路上他掀起轎簾,一直向外焦急的張望著,街道兩旁站滿了市民,他們手里拿著爛菜葉、硬石塊,嘀嘀咕咕咒罵著!憤怒地看著君硯陌的轎子,但沒有人敢妄動。
而街道另一頭,幾名侍衛(wèi)撥開吵鬧的人群,染霜凝和穆清瓷艱難地前行著,雖然有侍衛(wèi)阻止著,但還是不時有爛菜葉硬石塊從他們身上皮頭蓋腦地砸來,而穆清瓷一直盡量幫染霜凝擋著。
人們咒罵著:“打死這兩個妖邪之人,打死他們!”滿城的百姓都在仇視著染霜凝,他們所受的苦難,他們痛苦的遭遇,他們對君硯陌的憤,對朝廷腐敗的恨,都化作了手里的行動,一股腦算在了一個小小的琴師頭上。
染霜凝艱難地抬起頭看向身后時,他看到了轎子里那個焦急地注視著自己的人。
他看到一行熱淚從君硯陌眼睛里流了出來,染霜凝也不自覺得流出了兩行清淚,他對著君硯陌燦然一笑,還是那般傾國傾城,出淤泥而不染,著清漣而不妖。
街道兩旁憤怒的人們都不自覺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安靜了下來。君硯陌也朝他一笑,彼此眼中情深意濃!
君硯陌的轎子還是被抬走了,朝著染霜凝相反的方向繼續(xù)前行,染霜凝和穆清瓷的身影也終究一點點淹沒在涌上來的人群中,君硯陌才終是放下了轎簾。
“染霜凝,就算時間過去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再次相遇時,我一定能從人海中認出你,我永遠也無法舍棄你?!?p> 而另一個被百姓痛恨的妖妃肖綠阮也很是凄慘,她被反正的士兵押解到菜市口問斬,皇城的老百姓爭相來到她要經(jīng)過的路旁,紛紛撿起石塊對準綠軟狠狠地扔擲過去,口中還不停地大罵:“國家的膏血,全部都填進這個無底洞里去啦!”
肖綠阮昔日的光彩萬丈,盛氣凌人已成過眼煙云,誰會想到她會落得今天這個凄慘落泊的下場呢!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綠阮臉上便無任何表情,她只是麻木呆板地一步、一步艱難前行著,她在心里咒罵著君硯陌,:“君硯陌,你這個混蛋,我被你害成這樣而你卻滿心裝的都是那個下賤的琴師,你給我等著,我們?nèi)齻€人之間的孽緣還沒完!”
一個十歲模樣的小女孩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她拉拉身旁婦人的衣袖說:“娘,娘,那位大哥哥我見過,他是一年前在鄉(xiāng)下地主家庭院里的露天宴會上彈琴的漂亮哥哥,”
婦人對著小女孩笑笑,小女孩又說:“可是娘,這些人為什么這樣對大哥哥,大哥哥是個善良的好人,那天我手里的熟土豆?jié)L落在了地上,我去撿它時被人推倒在地上,是大哥哥把我抱起來的,還幫我把土豆撿起來了。我還以為我看到了下凡的神仙哥哥了呢!”
婦人輕輕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發(fā)說到:“是嗎?咱們剛來到皇城,娘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的伊純還小,世道上的很多事都還不懂呢!”
小女孩難過的看著染霜凝良久,對旁邊的婦人說:“娘,我長大了要嫁給那個哥哥!”
婦人摸了摸女孩廋廋的小臉微笑著說了聲:“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