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廣場外,一百位弟子整齊的排列成方隊等待著下一步命令。
這一百人就是玄宗派遣到青州學府的交換弟子,此刻他們都統(tǒng)一穿著象征玄宗的黑色道袍,腰別玄宗特制長劍,整個隊伍恢弘霸氣。
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劍眉星目,一雙眼眸中閃爍著凌厲的光芒,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
他就是玄宗這一代次席弟子,鄭不出。
很奇怪的名字,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因此嘲笑他,因為上一個嘲笑他的人墳頭草已經(jīng)換了一茬又一茬。
此時鄭不出也和其他玄宗弟子一樣,安靜的等待著領隊的到來。
如果這次帶隊的是宗門里的長老,鄭不出或許不會如此,畢竟他向來自負且無法無天,曾經(jīng)被他打殘的同門都不在少數(shù),可是這次帶隊的是那個人,那個橫空出世的比他小很多卻令他望而卻步的人。
如果說鄭不出的前半生修煉都是一騎絕塵,就算是在玄宗,有對手也只是并駕齊驅,很少有人能打敗他,哪怕他敗了也只是惜敗而已,可是十年前來到玄宗的那個人出現(xiàn)之后,鄭不出曾經(jīng)的自負就被狠狠的擊碎了。
他從沒有想過,會有人能用一年就從靈輪境突破到王鏡。
他也沒有想過,當初尊鏡三重的自己,會輸給王鏡九重的花落。
那一戰(zhàn),花落贏的并不輕松,可是那一次之后鄭不出養(yǎng)好傷再次登門挑戰(zhàn),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么輸?shù)摹?p> 再之后鄭不出就明白了,這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已經(jīng)完完全全的超越了他,鄭不出也第一次體會到了同齡人面對他的感覺。
眾人等了許久,忽然見到廣場中央浮現(xiàn)出三道人影。
看清來人,一眾人瞬間挺直了腰桿。
花落,凌雙橫,還有很多人都沒見過的吳道玄,二黑衣,一白衣。
吳道玄身穿白衣站在最前方,雙手附后,平靜的掃視著廣場上的一眾弟子,在他身后半個身位的位置站著凌雙橫,雙手微垂身形筆直,搭配上黑色風衣,活像一個威武雄壯的保鏢,而所有玄宗弟子都認識的天才人物花落,站立的位置則更為靠后。
在場都是萬里挑一的天才,沒有一個腦子不好用的,一看這幾人的站位,就猜測到了最前方人的身份。
是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宗主。
除了鄭不出和少數(shù)幾名弟子,其他人都沒有見過這位傳說中的宗主,畢竟宗主常年在主峰潛修,日常事務大都交給了各大長老,就連每年宗慶,宗主大人都只是在主峰設宴請一些別宗遠道而來的賓客,大典等瑣碎事宜全都是大長老出面。
一干弟子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交流學習,竟然讓宗主出面了,這時候所有人都不在吊兒郎當,全都拿出了最認真的一面。
這就是宗主嗎?比想象中的飄逸好多啊。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宗主在所有玄宗弟子心目中的形象都是非常神秘且心理強大,應當是殺人不眨眼的難惹人物,因為宗主能夠無視魔洲外的幾乎所有人的詆毀,并且堅持幾十年不出宗門,就連平日里宗門的一些大型活動都不參加,連自家弟子見到都認不出來。
宗主當?shù)竭@份上,也是獨一份。
哪里像大長老,平日里都是大長老日理萬機,統(tǒng)管宗門的大小事務,據(jù)說只有到了要在關乎宗門發(fā)展的大事的議事會議,這位宗主才會慢慢悠悠去開個會。
吳道玄現(xiàn)身廣場,不一會兒其他長老也都出現(xiàn)在廣場。
不止這些弟子們,就連很多長老都很納悶,這位宗門柱石今天怎么有興致出來了?
吳道玄瞥了眼身后,凌雙橫站姿依然如故,新來的大長老孟啟端身著玄衣站在另一側,早生華發(fā)的孟啟端穿著黑衣服,總是在人群中格外矚目,三長老張煜則站在大長老身側,六長老韓昭則跑到凌雙橫身邊站定,自此,如今身在玄宗的一代長老便都到齊了,其余的都在宗門外執(zhí)行任務或遠游訪友,再往后是一眾二代長老,以趙何春為首二十幾位長老整齊站在更靠后的地方,甚至比花落還要靠后,三代及往后的長老們都沒有到場,畢竟這只是一次交流學習的送行,沒必要這么大陣仗,如果不是吳道玄現(xiàn)身,說不定前來的最高也只是二代長老中的某位。
吳道玄看了眼花落,輕輕點點頭,示意花落可以歸隊了,站在一群二代長老身前那么久,他們不要面子嗎,沒發(fā)現(xiàn)趙何春臉色都變了啊。
花落無所謂的聳聳肩,慢悠悠的走到弟子隊伍之前,轉身面對宗主和一干長老。
此刻遠處看來,就會看到玄宗宗主和年青一代第一人遙遙對視。
一黑一白,身后都是各自時代最優(yōu)秀的人。
仿佛一個時代在遙望另一個時代。
雖然現(xiàn)在年青一代還需要仰望這些不再年輕的一代,可是再過幾十年,眼前的年青一代也會站到對面,為宗門遮風擋雨。
“馬上就要出發(fā)了,該注意什么事情各位長老早已告知各位,我就不再敘述了?!眳堑佬穆曇暨@時清晰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
一百余位弟子仿佛屏住了呼吸,安靜的聽著宗主大人的講話。
吳道玄說完這句話,停頓了許久,看了眼站在弟子們前方的花落,說道:“這次你們的隊伍由花落帶隊,他辦事,我放心?!?p> 此話一出,弟子隊伍依然安安靜靜,宗主說什么就是什么,可是長老隊伍卻是一片嘩然。
二代長老趙何春張嘴想要說什么,因為這件事本就應該是他來帶隊,后來不知是什么原因上邊把帶隊人選換掉了,但是想到吳道玄的脾氣趙何春什么都沒有說。
之前很多還有很多弟子不知道花落帶隊的事情,畢竟不管花落再如何天才,在弟子們的心中還是和他們一樣,都是弟子一輩,而帶隊這種事情按照慣例怎么都要交給長老的,吳道玄這樣說出這件事,就是在給花落正名。
想通此節(jié)趙何春哪怕不甘心,也放棄了給自己找不痛快。
在玄宗,吳道玄雖然諸事不問,可是在高層卻擁有說一不二的權力。
趙何春放棄了,可是大長老孟啟端卻把趙何春的神態(tài)變換全部看到眼里。
于是孟啟端笑了笑,收斂了神色之后說道:“宗主,這恐怕不妥吧?!?p> 吳道玄淡淡的看了眼孟啟端,說道:“大長老何意?”
孟啟端看了看趙何春,又看了看花落,說道:“花落雖是這代弟子中的翹楚,可是資歷尚淺,恐怕無法肩負起這份重任吧?!?p> 吳道玄并不表明態(tài)度,反問道:“大長老有何高見?!?p> 孟啟端做出思索狀態(tài)。
凌雙橫眼觀鼻鼻觀心,這兩人的關系一直微妙,吳道玄雖然說一不二,可有些時候還是要聽取大長老的意見,至于六長老曾經(jīng)私下提醒凌雙橫這是二人權力的角逐,凌雙橫不擅長這些,索性向來都不參與。
孟啟端似乎想明白了,說道:“帶隊這種事情,需要的是能力,要說這個世界什么最能代表能力,當然是實力,不如讓花落和趙長老切磋一番?!?p> 聽聞這話,在場的人無不疑惑的看著孟啟端。
弟子一隊人都在想,這大長老是不是老糊涂了,雖然花落比他們修為要高,可是一個弟子又能高到哪里去?再說了花落的年級比他們這些人都要小不少呢。
二代長老群里也有些炸鍋,怎能如此,他們堂堂二代長老,如何能欺負一個小輩。
吳道玄雙手附后,沒有說話。
凌雙橫雙手微微握緊,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趙何春瞥到凌雙橫的便秘表情,以為凌雙橫在嘲笑自己以大欺小,只好愣愣看著大長老。
不知大長老這是何意,他堂堂二代長老第一人,就算贏了花落也不能說明什么吧。
面對眾人的注視,孟啟端的臉色沒有一絲一毫改變,仿佛在講述一個極其公正的解決辦法。
看著神色各異的眾人,孟啟端心中冷笑,這算什么,身居高位著哪個臉皮不厚。
這次人選的更換并沒有告訴孟啟端,大長老很不高興。
自己這個玄宗二號實權人物居然連知情權都沒有,你吳道玄哪怕看不慣我,也不能這么搞我吧。
這些年你吳道玄諸事不問,大小事都扔給我處理,自己還一直拿捏著最高處的權力,哪有這種好事。
你讓我不舒服,我自然也不會讓你一帆風順。
所以孟啟端決定在這緊要關頭給吳道玄添點堵,選擇趙何春只是正好碰上了。
吳道玄望趙何春,和煦的笑著問道:“可不能只聽大長老的,也要問問咱們當事人答不答應?!?p> 被吳道玄這般注視,趙何春緊張的握緊拳頭,不知該如何作答。
凌雙橫這家伙是掌律長老可以什么都不管,自己可不行啊,他一個小小的二代長老如何敢陷入玄宗一二號人物的權力旋渦?
孟啟端見趙何春遲遲不說話,便說道:“這件事說到底還是弟子花落吃虧,不如讓花落做決定吧?!?p> 聽到孟啟端這樣說,趙何春趕忙看向花落,回避吳道玄的目光。
吳道玄雙眼微瞇,看了眼孟啟端。
凌雙橫皺起眉頭,這孟啟端,怎么這么不要臉,要不是知道花落的能奈,凌雙橫早就一拳打到孟啟端那張臭臉上了。
對于孟啟端的戰(zhàn)火轉移,花落一臉淡然,說道:“打就打唄?!?p> 聽到花落這句話,孟啟端會心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那便這樣定了,事不宜遲,請宗主為你們開辟一所比斗空間,早比完早決定?!?p> 弟子人群終于忍不住議論起來,弟子打長老,怎么在大長老和花落眼里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大長老這般作為先不評價,花落未免也太淡定了。
見花落沒有反對,吳道玄抬手間運轉宗門大陣,也沒費事,就在廣場中央開辟出了一處半徑百米的比斗空間。
“這次比斗設置的是可以觀戰(zhàn),省的到時候大長老不認賬?!眳堑佬恼f道。
孟啟端一笑置之,并未接話,反正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
趙何春半分鐘都不想在這里待下去,于是先行一步踏入了比斗空間。
花落見趙何春已經(jīng)進入空間,也朝著空間入口走去,快要進入的時候,吳道玄傳音道:“畢竟是宗門內的長老……”
吳道玄還沒說完,花落便傳音道:“有數(shù)有數(shù)。”
說完便踏進比斗空間。
吳道玄話沒說完就看到花落已經(jīng)進去,只好無奈的搖搖頭。
凌雙橫見吳道玄搖頭,大概知道吳道玄聽到花落說了什么,在擔心比斗空間內某人的安危,于是傳音問道:“你倆說啥了?”
吳道玄說道:“他說有數(shù)?!?p> 凌雙橫撓撓頭,尷尬的說道:“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的意思應該是不下死手。”
吳道玄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么。
比斗空間是半獨立的空間,擁有和外界相同的法則,只不過比斗空間擁有一些人為設置的規(guī)矩,比如開場后任何外界聲音都會屏蔽,還有除了比斗雙方和空間管理者,誰也無法插手比斗等等。
花落踏入比斗空間,便感覺到一陣久違的熟悉感。
已經(jīng)有很長的時間沒有踏入這里了,好像自從幾年前把鄭不出收拾了一頓,就沒人敢找自己去比斗場‘交流切磋’了。
雙方站定,沒有任何交流。
本就不熟,那有什么好說的,甚至兩人站在這里都不是兩人自己的意思。
趙何春從儲物手鐲中拿出自己的長劍,劍名青鋒,劍長六尺二,隨后他擺出一個簡單的起手式,說道:“小子,打起精神來,我不會手下留情的?!?p> 花落看了眼趙何春的姿勢,是標準的太極劍法起手式,殺伐一般,側重防御,便知道趙何春還是留情了的。
花落心中感嘆,唉,本來想著讓他趟半個月的,如此便算了。
打消了動用太阿的念頭,反手招出了素水流云劍,花落手執(zhí)長劍,并未有任何招式,只是劍尖朝下緊握著。
素水流云出現(xiàn)之后,趙何春頓時感覺身上涼颼颼的,不由一個激靈。
對素水流云反應最大的卻是場外的一代長老們。
大長老眉頭緊皺,看著一臉淡然的吳道玄,三長老和六長老則是面面相覷,一時間拿捏不準這花落為何擁有這把劍。
吳道玄快有一百年沒把它拿出來了吧。
場內的趙何春卻是不認識素水流云,只覺得這是一把神兵利器,花落僅僅是將它握在手里,就給他造成了一種天然的威懾力。
不過趙何春并不認為這場比賽的結局會因為一把劍改變。
兵器再厲害,也要看使用的人,三歲稚子攜三尺青鋒也斗不過成年人手無寸鐵。
在趙何春眼中,花落就是那個稚子。
所以在趙何春的預想之中,他使用太極劍法先行蕩開花落的幾個劍招,讓這弟子不至于一招落敗留下陰影,然后趙何春再拿出看家本領擊敗花落,也好讓宗主他們見到自己的能力。
“出招吧,花落。”趙何春擺好劍招說道。
花落眨眨眼,看著趙何春說道:“那我出招了?!?p> 本來還想讓他先出兩招的,唉,不出就不出吧,下手再輕點就是了。
趙何春沒有說話,劍勢愈發(fā)凝練,用氣息回答了花落。
場外的二代長老們見到趙何春的劍勢,便相互竊竊私語,言道趙何春的劍法又有精進。
而一代長老們的心思早就不在比斗上,他們都在心中盤算著素水流云劍出世的背后深意。
花落不再猶豫,猶豫本就不是他戰(zhàn)斗的風格。
只見花落手中素水流云輕輕揮舞,在半空中先是畫了一個半圓,隨后劍勢驟起,惶惶神威從花落身上發(fā)散而出。
趙何春感受到這股氣勢,便知道之前的自己實在是太過天真,這個弟子的修為已經(jīng)到了一個恐怖的層次,于是趙何春趕忙改變劍招,太極劍法揮舞到極致,在身前緩緩凝聚出了一個太極陰陽魚圖案,雖然趙何春的太極劍法遠沒有答道凌雙橫的層次,但是在長老之中也算翹楚,防御力絕對說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然而下一秒。
一閃,一瞬。
花落出現(xiàn)在趙何春身后。
場外觀戰(zhàn)的弟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尤其是鄭不出,本來聚精會神的盯著花落的身影,想要看看這個比他還要年輕的少年已經(jīng)成長到什么地步,可是在花落消失在原地的那一瞬間,鄭不出甚至沒有看清花落怎樣移動的。
花落停步之后,收劍,走出比斗空間,沒有再看身后。
走出比斗空間,花落仰天看了看太陽,大約估算了一下時間,隨后拿出手機確認了一下,確認之后,花落走回隊伍,大聲說道:“吉時已到,出發(fā)!”
隊伍整整齊齊的開始行動,特別聽話。
大隊現(xiàn)行,花落落在最后,朝吳道玄和凌雙橫揮揮手,便跟上隊伍離開了。
從始至終,長老隊伍沒有一個人說話。
二代長老們仿佛石化一般,看著比斗空間里仿佛被定格的趙何春。
花落走后,凌雙橫第一個沖進比斗空間,想要攙扶趙何春。
然而凌雙橫還未接觸到,趙何春便急忙傳音道:“別動,斷了?!?p> 凌雙橫只好停手,不過也松了口氣。
這小子果然沒有下死手。
看趙何春的傷勢,剛才那一瞬間的接觸,花落應該是把劍鋒換成了劍柄,改劈為砸,這才沒有讓一個趙何春變成兩塊趙何春。
眾人散去,有不少長老都在批判花落,哪怕修為卓絕也太過目中無人了些。
之后丹鼎長老給趙何春診斷了一番,得出的結論是趙何春雖然看似傷勢較重,可是休養(yǎng)一番并不會有什么大礙。
于是一眾長老們都紛紛改變態(tài)度,從斥責轉為贊嘆。
花落這小子還真是深藏不露又懂的分寸,玄宗之幸啊。
養(yǎng)神峰,位列玄宗七大主峰之一,它沒有玉皇峰的巍峨高聳,沒有綻靈峰奇秀俊麗,沒有暮垣峰名動六州的暮遲晚霞,沒有昭澤峰的青山綠水相依,沒有至理峰象征傳道授業(yè)的十八座藏經(jīng)閣,沒有絕剎峰的險峻絕地,但它是七十二峰中最安逸的山峰,山大無險,無猛獸,且地勢居中,最適合欣賞別峰風景,而且關于這座山峰上的建筑,玄宗在這座山峰上的投入不可謂不大,請來了山下歷朝歷代的能工巧匠,不斷設計、改造、修繕,到了現(xiàn)在被玄宗弟子評價最適宜居住的十座山峰之首。
養(yǎng)神峰明令不允許閉死關,閉死關需要將住宅遷移到更為安穩(wěn)的隱峰之中,十七年前玄宗還曾為這個規(guī)定損失了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一位臨近大限的長老名為暉哲,急需閉死關以求突破,可是這暉哲長老也是個妙人,遲遲不愿離開心愛的養(yǎng)神峰,向長老閣申請留峰閉關,未果,踟躕許久沒有選擇離開,數(shù)月后暉哲在自家的院落藤椅上坐化,死前將一身靈氣盡數(shù)散盡,流落向了生前怎么也看不夠的綻靈峰。
當時滿座皆驚,吳道玄親自問話長老閣,責任長老態(tài)度強硬,直言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什么,之后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花綻的居所就在綻靈峰,當年還小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害怕了許久,生怕暉哲的魂魄還游蕩在綻靈峰,后來吳道玄聽說此事,特意和花綻解釋了這件事。
當年暉哲不愿離開那間屋子,其實和養(yǎng)神峰的舒適什么的都沒有太大關系,重點在那間屋子的地理位置,在那間屋子的院落里,輕輕抬頭仰望,便可以見到風景獨好的綻靈峰。
而綻靈峰上,曾經(jīng)住著一位暉哲愛了一生的姑娘。
然而時間無情,朱顏易改,紅顏易老,斯人已逝。
他們曾經(jīng)在最美的時間生活在最美的風景里,所以暉哲的觸目所及,既是風景,也是回憶。
他不愿意離開這里。
這一生再無留戀,不如隨著微風老去。
看了風景這么多年風光,臨了臨了,且把風光還給那處風景吧。
花綻之后再也沒有害怕過,只是時常想起,會很想知道當年綻靈峰的那位女子究竟是什么樣子,有多么的風華絕代,哪怕朱顏已老,哪怕生命逝去,都讓那從最初愛著她的男孩子,留戀了那么久。
每次花綻問及,吳道玄總說那女子長得和花綻一樣漂亮,風姿卓絕,可是吳道玄沒有給花綻看過當年他給那對鴛鴦做過的一幅畫。
那年那個男孩才通過長老測試考核,便厚著臉皮拉著姑娘的手來找吳道玄作畫,在吳道玄和煦笑容和注視下,男孩身邊女子已經(jīng)羞紅了臉頰。
暉哲坐化的那天,吳道玄在無人的藤椅前又見到了那副畫。
畫上的女子,尋常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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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神峰上的有一座宅院,院落圍著簡易而精致的籬笆,籬笆內是一塊菜園,菜園里有幾顆鮮嫩嘴綠的小油菜,還有幾顆長勢茁壯的大白菜,菜園邊有一個狗窩,狗窩里有一只吐著舌頭的大黃狗,耷拉著耳朵看著菜園飛舞的蝴蝶,不遠處,一名老人閉眼躺在竹制躺椅上拿著蒲扇扇著風,愜意的享受著安逸的生活。
老人已經(jīng)在這里居住很久了,就像一個真正的老人,風燭殘年,清閑的慢悠悠挨著日子。
然而今天安逸打破,一名身穿黑衣早生華發(fā)的男子走進了院落之中,黑色身影擋住了日光,蝴蝶被驚走,大黃狗機靈的站了起來,沖著來人狂吠。
面對大黃狗的吠叫,來人無動于衷,沒有散發(fā)出半分威勢。
老人睜開雙眼,一雙渾濁的眼眸看著來人,似乎是記性不好的老年人在努力回想這是不是自家的親戚。
來人眉頭輕皺,難道他真的老了。
“大黃,別叫了,這可是大長老?!崩先藢χ簏S狗說道。
大黃狗聽到之后不再吠叫,但是機警的眼神還是沒有離開來人。
來人正是從廣場趕來的大長老孟啟端,而他要找的這個老人,乃是玄宗當下輩分最高的太上長老,蘇珩。
“蘇前輩,您真的老了嗎?”孟啟端第一句話就說的很不客氣。
“有什么不好嗎?”蘇珩淡淡的回道。
孟啟端眉頭的線條更深,說道:“我只是覺得您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您可是經(jīng)歷過玄宗當年最極端的時光?!?p> 蘇珩朝自己左邊努努嘴,說道:“我隔壁院子的小子也經(jīng)歷了不少,不還是坐化在院子里了。”
“您不一樣。”孟啟端的語氣平穩(wěn)而堅定。
“有什么不一樣呢,都是人罷了?!碧K珩無奈說道。
不在糾結這個,孟啟端面帶憂色說道:“玄宗出現(xiàn)了一個天才的過分的年輕人?!?p> “哦,幸事?!碧K珩還是淡淡的說道,仿佛玄宗與他無關。
“真的是幸事嗎?”孟啟端喃喃問道,不只是問蘇珩,也是在問自己。
“那還能是什么?”蘇珩反問。
“晚輩擔心……”孟啟端說完這四個字有些說不下去,因為他的緣由太過縹緲,連他自己都覺得過于杞人憂天。
蘇珩淡淡的看著孟啟端,說道:“擔心什么,怎么不說了?是擔心他背叛玄宗還是擔心有人對他不利,亦或者是擔心你未來的地位?!?p> 孟啟端直視蘇珩,說道:“都不是?!?p> “哦?那我倒有興趣聽一聽了。”蘇珩這才擺出一副稍感興趣的架勢。
孟啟端斟酌了幾秒,緩緩說道:“我翻過很多古書,也鉆研過很多歷史,發(fā)現(xiàn)了一些很有規(guī)律的事情?!?p> “是什么?”蘇珩問。
“每次六州有大動亂,必然會有一大批妖孽般的天才出世,最好的例子就是當年九州陸沉的古帝劫,曾經(jīng)千年未必會有一位散仙的六州,竟然在短短數(shù)百年出現(xiàn)了幾十位劫仙和十幾名古帝,之后伴隨而來的就是九州最黑暗的時光,以及那場波及皇鏡之上所有人的劫難。”孟啟端說道。
“也許吧?!碧K珩感興趣的神色消散,又恢復了云淡風輕。
“您真的不在乎嗎?”孟啟端注視著眼前老人問道。
“我只是一個老人而已?!碧K珩說道。
“我還以為您可以給我一些意見,太上長老!”孟啟端這句話的最后四個字語氣稍稍加重。
“為什么不去找當下的宗主呢?!币苍S是想到了作為太上長老應該負責任的道理,蘇珩給了個建議。
“我沒想到您會說出這種話來?!泵蠁⒍擞行┎桓抑眯诺恼f道。
眼前的老人,玄宗的太上長老,年輕時可是熬過了那段玄宗最黑暗的歲月,憑一己之力,拉玄宗出深淵。
“你認為我說不出來這種話是因為我經(jīng)歷過玄宗人人自危、相互猜忌的時候?哈哈,其實我才最有說這句話的資格,因為我經(jīng)歷過當年的爾虞我詐,才能看清楚當下的玄宗有多好。你和吳道玄雖然有些許嫌隙,但是你們都是一心為了玄宗,你不用反駁我,你只是不知道吳道玄當年為了玄宗放棄了什么?!碧K珩說著說著,面露幾分悵然,隨后閉口不言。
“……”孟啟端一時無言,知道老人的脾氣,不會再與他說些什么,于是說道:“晚輩領教了?!?p> “去吧。”話已說完,太上長老便閉門送客。
有很多事情,他這個老人都不想去參和了。
很久以前吳道玄就跟太上長老聊過,孟啟端這個人是經(jīng)世之才,處事滴水不漏,擅長打理事務,而且自身修為在玄宗也屬于最強的層次,若非其容易憑自己性子做事,要比吳道玄更適合做宗主的位置。也是因為玄宗的高層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讓玄宗萬劫不復的性格缺點,所以吳道玄必須要在宗主的位子上繼續(xù)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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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學府。
操場上,帶隊老師和交換生都已經(jīng)集合完畢,在左淵學的授意下,這次出行的過程一應從簡,原定的全校歡送儀式都被改成了一個送別小會議。
說是小會議,其實就是把人員分配清楚,然后再交代一些事情。
這次交換學習的帶隊老師有一個是塵星落的熟人,沐晨飛。
此刻身形修長的沐晨飛站在學生隊伍前方,今天她扎了個高馬尾卻留有幾縷碎發(fā)在耳邊,襯托的俏麗的臉頰更加可愛,上身穿著白色純棉短袖,下身淺藍色修身牛仔褲,踩著白色高幫帆布鞋,樣子比學生還像學生。
沐晨飛見到塵星落,便沖他展顏一笑,塵星落只好回之以微笑,沒辦法,誰讓她是自己進入左淵學視線的“引路人”呢。
這次交流學習的交換生一共一百名,被左淵學暗中分成了兩個班,一班是以大學部的司徒月導師為班主任,學生會副主席姜海濤為班長,班里基本都是大學部的同學,二班則是由沐晨飛做班主任,塵星落為二班班長,班里半數(shù)是大學部的學生,半數(shù)是高中部的天才少年。
最初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其實這些交換生們意見很大。
原因有二,之前交換生已經(jīng)選定了一批,可是不知為什么,在臨出發(fā)沒多久居然全部取消了資格,換成了之前報名卻沒被選上或者根本沒有報名的學生,而且學校下達的指令是強制執(zhí)行,違令者開除。
本就心有疑惑的一眾人,在聽說有二班班長竟然是一個高中部的十六歲學生的時候,直接炸鍋。
姜海濤是學生會副主席之一,學生會主席不去,他做班長沒人會質疑,可是這個塵星落是什么鬼?十六歲,也沒聽說過任何事跡,托關系了吧?
一眾人群情激奮,愈演愈烈,甚至后來演化到了要游行示威的地步,搞得維護治安的老師焦頭爛額,不得不去找校領導解決問題。
后來一個人的一句話,讓這群熱血沸騰直沖腦門的少年們瞬間涼透,乖乖的回宿舍收拾東西等時間去了。
那天,得到消息的左鴻儒把這件事告訴了左淵學,之后左淵學在校園電子大屏出現(xiàn)了五秒。
左淵學只說了一句話:“人是我選的,有意見來我辦公室?!?p> 隊伍今天開拔,然而重要的校領導一個都沒有來,只有一些平日里負責對外交接的老師在囑托帶隊老師要注意什么。
聽著一大堆注意事項和條條框框,沐晨飛感覺頭都大了一圈,第一次覺得外交真不是人干的事。
終于,該說的話都已經(jīng)說明,一眾人員準備出發(fā)。
這時,一個頭發(fā)斑白的老人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隊伍停住腳步,看向老人,所有人不禁肅然起敬。
因為他是左淵學。
因為他是研究出了光學制導和元素彈的左淵學。
因為他是憑一己之力拯救了青州學府的左淵學。
左淵學擺擺手,和煦的笑笑,說道:“我和星落說幾句話?!?p> 一眾人看著塵星落,有人羨慕,有人熱切,有人嫉妒,還有沐晨飛一臉自豪。
看,這是老娘推薦的人才。
沒有人敢阻攔,左淵學帶著塵星落去了稍遠的地方。
“去了玄宗,修煉我不擔心,但是研究不能落下?!弊鬁Y學說道。
“知道了?!眽m星落答道。
“你上次說的那個小姑娘,能找到就找,找不到也別太難過,畢竟魔州混亂,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安穩(wěn)的在哪里生活下去,好了不說這種喪氣話,如果在外面遇到喜歡的姑娘,記得帶回來看看,你不想泄露左家的身份沒關系,青州學府永遠是你的家。”左淵學絮絮叨叨。
“我只想找到她?!眽m星落平靜的說道。
嘆了口氣,左淵學拍了拍塵星落的肩膀,說道:“照顧好自己?!碧炖淞擞浀眉右路?,下雨了記得帶傘,出門遠游記得整理好行禮,一句句話左淵學沒有說出口,只化作了最開始的一句話。
“好?!眽m星落有些想落淚。
六歲之后,左淵學就像自己的長輩一樣,照顧自己,為自己著想,哪怕他是左宏道最后留下的一枚棋子,可在塵星落眼中,左淵學就是自己的長輩。
“對了,這是一位前輩知道你要去玄宗,托我?guī)У囊粯訓|西?!弊鬁Y學忽然想到什么,說道。
一塊特制的木牌,材料是千年棗木,顏色暗紅,質地堅硬,上邊有剛刻好的一串數(shù)字。
“電話號碼?”塵星落有些疑惑的問道。
左淵學點點頭,說道:“嗯,你去帶給玄宗的一個弟子,按那位前輩給的信息,男性,二十二歲,名字叫花落?!?p> “花落?”塵星落聽到這個名字瞬間驚訝的問道。
“怎么了?!弊鬁Y學疑惑,塵星落應該和花落沒有交集才對吧。
“沒什么,那小姑娘的哥哥,好像就叫花落。”塵星落不好意思的說道。
對那個名字和自己有一個字相同的男生,塵星落印象很深刻。
“呦,那挺好,說不定到時候就能找到你想找的人了。”左淵學笑道。
“但愿是他吧。”塵星落心有惴惴的說道。
塵星落想到一個問題,問道:“對了,您口中那位前輩是誰?”
左淵學面帶崇拜之色,說道。
“林宸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