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容若牽著蘇落白的手走上天街,恰好小雨,已是黃昏將夜時分,路上行人更少,沒有行色匆匆,只有細雨瀝瀝。
李容若另一只手打了一把傘,煙雨迷蒙和夜色昏沉中,放眼望去只剩他和蘇落白兩個人。
“都一年多了啊,明天你就是太子妃,恭喜?!?p> “彼此彼此,也恭喜你也成了太子?!?p> 這些天他們聽了無數(shù)旁人的賀喜,接受不計其數(shù)的賀禮,最好的或許是此時夫妻間淡淡的一句閑言碎語。
李容若說:“我總覺得無論你嫁給誰或許都是皇后,我就不一樣,我是娶了你才能做皇帝?!?p> 蘇落白:“你就這么肯定?”
李容若:“肯定啊?!?p> 蘇落白:“不,我的意思是——你肯定我就是皇后,你就是皇帝了?”
李容若:“失言失言。”
說完他就轉(zhuǎn)頭看著蘇落白,還帶著一種耐人尋味的笑。
蘇落白:“你笑什么?”
李容若:“我忽然想起你剛來皇子府那會,還每天跟我鬧來著,本以為你也是個嬉戲玩鬧之人,沒想到骨子里這么嚴肅,燕北之后,你話更少了,好像——”
蘇落白:“好像什么?”
李容若:“好像這才是真的你。”
蘇落白不語,李容若道:“不過不管怎么樣,我都很喜歡?!?p> 蘇落白:“……”
李容若一本正經(jīng)看著蘇落白,深情道:“真的。”
蘇落白轉(zhuǎn)過臉不看他眼睛,李容若用手肘撞了撞她,試探性問道:“你呢?”
傘面外檐開始掉下水滴,敲到地面已經(jīng)濕潤的石板,沒有聲音,沒有月亮。
“我也是?!?p> 自這條街道一直向南,到更遠的遠處,是大名鼎鼎的帥府。
蘇弈向衛(wèi)衣和手下的將軍做了細密的吩咐,衛(wèi)衣最后一個離去,蘇弈叫住他,特意叮囑道:“自己也小心點?!?p> 衛(wèi)衣點點頭,沒有說話,心里認定的準則卻依舊沒變——無論如何,他勢必護弈帥周全;無論如何,弈帥的意志就是他行動的準則。
衛(wèi)衣離開帥府時,恰好在大門遇到醉醺醺的三皇子。
三皇子不啻看了衛(wèi)衣一眼,扔掉手里的酒壺,沒好氣道:“蘇弈呢?”
衛(wèi)衣不理他,三皇子冷冷一笑:“也不用著你說,你不過是一條狗,知道什么。”
衛(wèi)衣這才對三皇子“正眼相看”,說道:“奉勸你一句,別再做讓弈帥為難的事?!?p> 三皇子好笑:“我做又如何?不做又如何?你奈我何?”
衛(wèi)衣這樣的人也忍不住,只是在帥府面前,他克制自己,不愿給蘇弈引來麻煩,便在三皇子耳邊輕聲道:“如果弈帥應允,我親自除掉你?!?p> 三皇子聽罷,瞪大眼睛,本想大喝放肆,衛(wèi)衣已消失在前面的黑夜。
三皇子便帶著醉意和怒氣直闖帥府,一路罵罵咧咧,見到蘇弈卻軟弱下來,變成可憐蟲。
“你騙我!你騙我!李容若明天就冊封太子,蘇落白還活著,你不殺她就算,還屢次暗中阻止我,為何?為何!”
與其說語氣帶著憤懣,不如說像是無理取鬧,翻算舊賬。
蘇弈并非對三皇子置之不理,反而“有恃無恐”,冷冷道:“皇后為何不幫你?”
三皇子一下愣住,對啊,當日是他帶著蘇弈去見皇后,請求皇后“允許”李容若當太子,皇后靈機一動以“蘇落白”向蘇弈做交換,蘇弈既沒做到,皇后也沒有動靜,以皇后的性格,如何讓蘇弈和李容若“得逞”?
沒了皇后的庇護,三皇子瞬間失去鋒芒,他久久看著蘇弈,回答不上來,最后找蘇弈算賬的怒氣也消去,喃喃道:“我要進宮!我要找母后問清楚!我要問清楚,問清楚……”
皇后連夜出行,盛大的鑾駕經(jīng)過皇宮中一條寬敞的甬道,墻的后面就是專屬太子的東宮。
皇后看著近日燈火輝煌的東宮大殿,眼里盡是不甘和怨恨——她在深宮經(jīng)營多年,雙手沾滿鮮血,身上背負無數(shù)人命,包括賀蘭秋水。她機關(guān)算盡,步步為營,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讓她的兒子入主東宮,位列太子,榮登大極,眼看一切若手可得,如今化為夢幻泡影,如何甘心?如何不恨?
她今晚最后一次去見皇帝,希望挽回大局于萬一,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只是她不知道,她見了皇帝會得到一個她不愿得到的真相,她會在皇極殿前遇到三皇子,她要想方設法向三皇子解釋她的為難。但不管如何,她們已是一對悲哀的母子,在這深宮中,原來陷得最深的人是她,她也是受害者,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死不足惜,命如螻蟻。
至于蘇歧,是他帶著百官上書皇帝支持李容若承襲太子之位,他的女兒蘇落白又將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后,眼看著一切即將塵埃落定,他的心情卻更加沉重。
他剛剛從皇宮出來,這么多年,宮里白天黑夜的景色他早已看遍,包括陰謀和人心。從宮門到皇極殿,這不算太長的距離,他走了數(shù)十年,而今回頭看去,宮闕綿綿,城墻巍巍——如果是年輕的他,這些都不能將他困囿;只是年歲增長,韶華白首,他是否還能掌控局勢、稱心如意?
他自己給不了答案,正如無法預言這雨什么時候會停。
天牢陰暗潮濕,燕王的牢房卻被安排得干凈舒適,小郡主和蘇落衡已經(jīng)來了很久,一如往常,燕王仍舊沒有說話,他只是透過牢房的小窗看外面如絲飄雨,他的命運也無法預言。
唯一不同的是,燕王今夜竟然主動開口說話。
他說:“淳如,李容若做了太子之后,你和蘇落衡成婚,我會托蘇落白盡快辦這件事?!?p> 小郡主嚇了一跳,蘇落衡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兩人相互對望一眼,正要問,燕王卻先開口道:“聽我的。”
他的語氣表示他早有預見。
更多的人,更多的事無法一一詳述,如果最后回望這一晚,很多人很多事的結(jié)局早已暗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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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星辰
現(xiàn)在是4月2號19點26,我這里下雨了,真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