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一聽十分驚訝：“我的兒啊，因何口出此言？”
大奶奶抬頭看向蔡媽媽，蔡媽媽知意，招呼著蓮碧去了外面屋子。
大奶奶起身跪在了她的面前：“兒媳不孝，用了虎狼之藥，最多只得活幾日了。只是兒媳實(shí)在放不下橒兒，要替她尋個(gè)出路。”
大奶奶說著話，便遞上了手中的匣子：“這是我的嫁妝單子和地契房契，以及世子的私產(chǎn)和這些年來的出息。還請娘替她看著，兒媳不能堂前彩衣娛親，卻要累的娘為兒操勞，實(shí)是媳婦的不孝?！?p> 大奶奶又深深地拜了下去。抬起身子后繼續(xù)看著侯夫人，眼中滿滿都是祈求：“娘啊，橒兒還小，更有這樣的傳言，兒媳是她的親娘，再不敢嫌棄了她。若是兒媳走后，橒兒淘氣累著了娘，還請娘看在世子的份上只遠(yuǎn)遠(yuǎn)地打發(fā)了她便是，千萬饒了她一條小命啊，不然媳婦是死不瞑目啊?！?p> 大奶奶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三個(gè)頭?？牡煤罘蛉藴I水漣漣，萬般無奈也只得哽咽著答應(yīng)了她的請求。
大奶奶似乎已經(jīng)感覺到精神氣在不斷地被抽取，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不得前幾日了。也許，下一刻閉上眼睛后就永遠(yuǎn)都睜不開了。
大奶奶加緊布置安排著各項(xiàng)事務(wù)，等諸事妥帖再?zèng)]有遺漏的時(shí)候，她摟著女兒坐在了西間的架子床上。
二姑娘這些日子還是高興的，因?yàn)槟镉H可以起身了，笑容也多了，該是身子已經(jīng)大好了，再也不用日日夜夜都在床上。
今晚尤其高興，因?yàn)榭梢院湍镉H一起睡覺了哦。
大奶奶細(xì)細(xì)地打量著女兒：也許過了今晚再也見不到了，我的兒啊，千萬不要悲切過度，你只要快快樂樂長大，娘就心滿意足了。你爹爹和哥哥的仇再也不要想著去報(bào)，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娘就放心了。
大奶奶一邊思忖一邊眼睛潮濕了起來，二姑娘見了很是疑惑：娘親見了她只有高興的，因何今晚又哭了呢？心里想著身子就慰貼了過去，小胖手去替娘親抹眼淚。
大奶奶含著淚，笑著抓住了她的手，在唇邊輕輕吻著，拍著她的背說話：“娘親是看著橒兒又懂事了些，欣慰得很。”
二姑娘笑了，笑得燦爛而大聲。這笑聲才是這世上最美妙動(dòng)聽的樂曲啊，大奶奶貪婪地看著面泛桃紅的小臉蛋。
可是時(shí)間真的不多了。
大奶奶從枕頭邊上拿出了一個(gè)匣子，摩挲著楠木面板上的螺鈿，或飛禽，或纏枝蓮花，十分華美：“這是你爹爹留給你的。。。。。?！?。
大奶奶摸著金盤螭鑲瓔珞上的紅寶石石榴，低低和女兒說著話，說著說著，便睡了過去，二姑娘見娘親睡了，她也挨著娘親睡了過去。
過了子時(shí)，還是陳奶娘和青淺將已經(jīng)熟睡的二姑娘抱回了東間。
文曦十三年三月十六日，丑時(shí)，一代琴仙，靖西侯府先世子夫人萬亦嘉，在二日前的睡夢中再也沒有醒過來，與世長辭了。與其夫卒在了同一日。
先世子夫人的奠儀十分冷清，除了幾個(gè)禮尚往來的家世外，并無其他官宦人家的夫人奶奶前來祭奠，無論是奠儀規(guī)制和來往吊唁的品級都無法與世子去世的時(shí)候相比。
啟哥兒依然做了孝子帶著二姑娘每日早晚哭靈。
陳二奶奶來的時(shí)候看著二姑娘迷迷糊糊的，似乎并不是很清楚她母親已經(jīng)去世的實(shí)情，心里很是酸澀：“沒娘的孩子以后可怎么辦呢？”
說完了又抬頭看向了三奶奶，三奶奶也是很無奈地?fù)u了搖頭。
不是她沒有提過接了二姑娘去她屋里養(yǎng)活的話，而是侯夫人直接就否決了她的提議。
侯夫人十分鄙夷地看著她：“她有祖父祖母，如何要去嬸娘家里養(yǎng)活了？便是要去也該去的是二嬸家?！?p> 其實(shí)侯夫人心里盤算的很清楚，大兒媳婦將整個(gè)嫁妝和世子私產(chǎn)幾乎都給了她，更有五萬兩現(xiàn)銀飛票。她懷疑老三家的覬覦她大嫂的嫁妝。
哼，我怎么能如你的愿。
二姑娘白天在靈堂，晚上依然由她的奶娘帶著她住在天逸閣，如同一個(gè)木偶，只讓人牽著，讓做什么便做什么。
伺候的人以為她是悲傷過度，一時(shí)也無法開解她，只能更加精心看護(hù)。
等大奶奶的靈柩停放在了崇安寺的時(shí)候，二姑娘終于知道她的娘親再也不會醒來看她了，于是放聲大哭了一場。
自那日后二姑娘再也沒有流過淚。
但每天早上起來的時(shí)候，她依然還去西間，看著空空的床榻，小小的人兒就自己爬上床，趴在了床上。
之前她也是這樣趴著的，娘就躺在旁邊，會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說：橒兒，娘的心肝，娘的寶貝啊，今天都做些什么了？
二姑娘心里想著她娘之前說的話，嘴里就出了聲：“娘，橒兒今日都沒有讀書寫字。”
伺候著她的陳奶娘、寒蘭和青淺，看著二姑娘的言行心里酸痛的無以加復(fù)，每次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那個(gè)活潑、笑聲明朗的二姑娘不見了，也不見她讀書寫字畫畫，更不見她玩樂蹦跳問為什么。
給她吃飯便吃飯，讓她睡覺就睡覺，像是成了木偶似的。
沈媽媽說該不是失了魂魄，因此在姑娘待過的地方悄悄地去喊了魂，可是也沒有起色。
那日三奶奶來看她的時(shí)候就見她癡呆呆的坐在西間床沿上，不言不語，只是偶爾轉(zhuǎn)過頭去，想著自己娘親會不會還睡在床上，但是每一次都是失望的。
而在她前面站著三四個(gè)人，她卻視而不見。
三奶奶看見她這副模樣痛哭出聲，緊緊摟著她：“橒兒啊橒兒，你這是想痛煞還活著的人嗎？”
誰知道，二姑娘聽到橒兒、橒兒的，突然就好像睡著的人兒醒過來似的，眼睛忽然有了神采，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三奶奶半天，竟然叫了她“三嬸?！?p> 然后抱著三嬸大哭：“是我害了娘，是我害了爹娘還有二個(gè)哥哥，他們都說我是刑克沖害?！倍媚飺е棠痰牟弊涌薜皿@天動(dòng)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