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依依,楊柳依依,水榭歌臺燕迷離。
湖光水色西子婉,千種風(fēng)情話萋萋。
畫舫里傳來美人琵琶的江南小調(diào),悠揚的歌聲,使人身心舒暢。
今日,小一在穎都最有名的雪記西子樓,請我們吃湖鮮。
天子出游,自然講求排場。
眼下這個包間,不但位置好,風(fēng)景好。就連整個西子湖都是為小一特意安排了諸多節(jié)目,更別說腳下這一個小小的酒樓。
當(dāng)下正是飯時,本來該喧鬧酒樓,靜得連湖心里畫舫上美人咳嗽聲都聽的一清二楚。
英雄最見不得病西施一般的美人,尤其是單身英雄。
所以小三五六,吵著要去游湖,順便探探美人為何咳嗽。
白朵白果也要跟著,我便也只好去湖里游一游,卻哪知我剛要起身,小五攔住我,“老大,你快將白朵白果看成囚犯了,你若是一直這樣寸步不離,將來你死了,他倆估計也得跟著去?!?p> 我抓起眼前的裝滿水的杯子朝小五扔去,小五抬手,杯子完好無損的落入他的手中,一滴水也沒有撒出。
雖然小五有些烏鴉嘴,我還是很認(rèn)真的思索了他說的問題。“話說我們族人都挺長壽的,我死的時候,你的骨頭八成都爛沒了,白朵白果也變不多該有重孫子了,那時候死不死什么都無所謂了吧?!?p> 小五臉色變了幾變,憋了幾憋,喊了聲“變態(tài)民族。”
白朵揚起小臉,“娘親,我聽說族外的人,七十歲便是古來稀,那如果將來你娶了英雄哥哥做爹爹,他豈不是會在你才七八十歲的時候就死了,到時候難道你還要守一百多年的寡嗎?”白朵瑩潤的圓眼睛里瞬間包了兩包淚,“娘親太可憐了,好不容易遇到個不怎么和你對著干的。”幾粒米粒在她肉嘟嘟的臉蛋上抖了三抖,終是敵不過第三者插足,跌了下去。
白果滋溜溜喝光了一碗海參粉絲湯,十分情切的安慰白朵,“所以說娘親才不能娶英雄哥哥,所謂長痛不如短痛,你懂不懂?”白果想了想,又接了句,“換一個思路想,娘親本來和我們親爹有了我們,后來親爹死了,來了個英雄大哥哥做了后爹,那等到后爹再死了,娘親也可以再給我們找一個英雄老大爺什么的做后后爹?!?p> 白果一時間思如泉涌,“大祭司多少歲來著?一百六七十吧,娘親是圣女,應(yīng)該比大祭司還能活,活個二三百歲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說不上我們還會有后后后爹和后后后后爹?!卑坠捯袈?,白朵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嗚嗚……我聽說像娘親這樣死了好幾個丈夫的叫做命硬克夫,會沒人愿意要的……嗚嗚嗚嗚……娘親真是太太太可憐了……嗚嗚……”
我的腦門子瞬間冒出兩滴冷汗。
這都是誰教的?
不是我,絕對不是我。
白朵抽抽搭搭在對她親娘我的憐憫下,被小五一眾人領(lǐng)去游湖了。
自然,白果也跟著安慰姐姐去了。
小融小翰說不放心三個大男人帶著兩個孩子,便也跟著上了畫舫。
介于小五說的有幾分道理,加上白朵現(xiàn)在看見我就哭,我便沉著屁股,一動未動。雖然,我覺得此時這個場面,我呆在這也不怎么自在。
最里面,小一在給思語夾菜,往外是藍(lán)蜓和新任駙馬飲酒品詩,我旁邊是小墨和代方你儂我儂。
中間剩我和宇龍錦相對無言。
委實尷尬。
宇龍錦的身子朝我歪了歪,“我死了以后,你還會再給他們找個后后爹?”他雅潤的臉上一本正經(jīng),語調(diào)里卻是透著笑意。
經(jīng)過那夜和思語的看娃長談,回去后,我十分深刻的剖析了自己的內(nèi)心,思語說的沒錯,我的確有些自欺欺人,痛定思痛之下,針對宇龍錦如今的死纏爛打,我制定了兩計。
其一,順其自然。他自折騰他的,我自安靜我的。就像思語說的,將他完全當(dāng)做陌生人,疏離,禮貌,他懂我的性格,如此他知曉我的用意,自會意冷心灰,最后離去。
其二,在順其自然的基礎(chǔ)上順其自然。若是第一計不管用,我便在時間上勝過他,就像白果說的,他活不過我,如果他心不死,總有他身死的一天,到時候,莫說是他,就是我想回心轉(zhuǎn)意都晚了,此時才是真真正正的愛別離,如此甚好,甚好。
雖然這想法有些怪,活像妖婆那樣的心里扭曲加變態(tài)才能想出來的計策,但是此時,我真沒有更好的辦法。
第一管不住自己的心,不能前念不滯,后念不迎,又不能將現(xiàn)在的隨緣打發(fā)得去,從而心無雜念,專心帶娃。
第二管不住他的腿,身為帝王,竟然清閑的到處溜達(dá),給別人帶孩子、趕馬車、做按摩,此等不務(wù)正業(yè)的昏君我又能如何?
所以當(dāng)宇龍錦與我說話的時候,我常穩(wěn)了穩(wěn)心神,才投以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后爹都不會有,更遑論后后爹?!?p> 他挑了挑眉,十分自然的給我夾了一筷子藕片,我一直都很愛熱吃的藕片,“我覺得白果挺適合做皇帝的。”
?。?p> 剛剛說要對他心如止水,不動心,自然也不會動怒,可他這句話,我有些震驚,而且憤怒。
他換套路了?
竟然威脅我!
宇龍錦是個不達(dá)目的不罷休的人。
他有的是手段,計謀。
當(dāng)年的幾箱子人頭,有時還會浮現(xiàn)再我的腦海。
從前在皇宮的時候,宇龍蕭也常常與我將宇龍錦小時候的事,比如他若想斗贏一場蛐蛐,可以連續(xù)十天滿皇宮捉上上萬只蛐蛐先自己斗上一斗,最后斗贏的那只再拿去與別人斗,定會無往不勝。
他還因為此事,被崇德帝罰跪了六七時辰硬是沒有求一聲饒。
彼時我以為是宇龍蕭夸大其詞,后來才知道,他從小便是一頭倔驢,且是很聰明的倔驢。
思及此,我強壓怒火,眼神冷了幾分顏色與他對峙,“不許動我的孩子?!?p> 他皺著眉與我相望著,那墨色的眸子如萬丈深淵,迷霧重重,卻忽的撥云見日,春暖花開。
他笑了,“憂兒,你太緊張了,我只是想與你說說白果的性格,他聰慧敏捷、果敢堅韌、且寬厚仁德,實為帝王之風(fēng)范。三歲看老,你可能不曾往這方面想過,他,的確有運籌帷幄,指點江山的氣度?!?p> 我抿唇不語,已經(jīng)不太敢輕易相信他說的話了。
我覺得我們之間的氣氛有點凝重,另外三對也覺得我們的氣氛有點凝重。紛紛撂下碗筷,朝我們這邊看過來,藍(lán)蜓笑了笑,“聽聞主子要給白果小少爺做爹,人家小少爺可是死活不干來著,這種寬厚的氣度,實在是真的寬厚,咯咯。”藍(lán)蜓掩唇咯咯調(diào)笑,一旁的駙馬傅瑪捧著臭腳,“小蜓蜓說的極是!”
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這個傅瑪也算是人間極品。長得眉清目秀,聽聞是個將軍,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一聲怒吼,喝退三軍的主兒,在藍(lán)蜓面前瞬間化成小綿羊,但凡見過他這種反差的人,據(jù)說都對人生產(chǎn)生了質(zhì)疑。
宇龍錦不緊不慢,對于藍(lán)蜓依舊稱他主子,覺得沒有什么妥與不妥,兩個人對這件事都很看得開,“我當(dāng)年也是很吃父皇的醋來著,每當(dāng)父皇來找母后,我都會給他往酒里下蒙汗藥,下到后來幾次都不管用了。如此說來,我很欣賞白果的這種行為,而且覺得這一點我們倒像是親父子,我很引以為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