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未到達目的地,二人就被一隊巡邏的士兵攔住了去路。
“站住,你們是什么人?為何在此處徘徊?可有通關(guān)過所?”為首一名小將坐在戰(zhàn)馬上勒住韁繩喝問道。
“軍爺有禮了,奴家乃是長安人氏,前往煙子墩尋人?!遍L安本想拿出蘇龍的諭書,被王寶釧阻止了。
馬上小將一聽王寶釧的話,立刻怒喝一聲,“大膽細作!還不快束手就擒!來人,拿下二人帶回營帳嚴審!”
“等等,等等!我們不是細作!”看著圍上來的士兵,長安擋在王寶釧身前大聲喊道,這些人從哪里看出她們是細作來著?
“小沐,你們不去巡境,在此處作甚?”一道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忽然傳來,聽到聲音,那名小將急忙跳下馬恭敬地向來人行禮。
“穆爺爺!”
“穆老將軍!”
“嗯,你們?yōu)楹螠舸颂帲窟@兩名女子是何人?”來者是一名老人,僅著了一身布衣,便全身上下卻透著一股子鐵血威嚴,這是久經(jīng)沙場習慣了血腥殺伐的人所特有的氣息。
“穆爺爺,這兩人是細作,我們正準備抓回去細細審問呢?!?p> “我們不是細作!你冤枉人!”長安立刻大聲辯駁。
“哼,還說不是,你們口口聲聲說是去煙子墩尋人,可不是細作是什么?”
“去煙子墩尋人就是細作了?這是什么邏輯!那你現(xiàn)在站在這里,我還說你是細作呢!”
“煙子墩?你們是什么人?為何要去煙子墩尋人?尋的又是什么人?”老人忽然問道。
“穆爺爺,這還用問嗎?她們肯定是西涼細作,若是咱大唐的子民,豈有不知煙子墩是一片廢墟,方圓數(shù)十里荒無人煙,哪里來的人家?”
長安沒有理會那名小將,顯然這位老人說話更有份量,于是上前回話,“老將軍,我們不是細作!我和我家姑娘是京城長安人氏,來煙子墩尋人,尋的是我們家姑爺,還請老將軍行個方便?!?p> “哦?方才小沐的話沒錯,煙子墩周圍無有村鎮(zhèn)近乎一片絕地,你們?nèi)魧さ氖巧?,恐怕要失望了?!崩先怂坪踉捓镉性挘nD一下饒有興趣地問道,“小姑娘,你且說說,你家姑爺姓甚名誰,如何在煙子墩失的蹤?興許這幾位軍爺還能幫你打聽打聽?!?p> “這……”長安有點為難,不知道該不該據(jù)實相告,先前從喬云嗣口中得知西征軍中也是勢力錯綜,不知這穆老將軍屬于哪一方勢力,是否可以信任?
“老將軍,奴家夫家姓薛,曾是軍中人,多年前與西涼反軍交戰(zhàn)時失了蹤跡,軍中雖傳了歿報,但奴家未敢輕信,是已千里迢迢來煙墩尋人?!蓖鯇氣A道。
聽到此言,老人神色一凜再定睛細細打量起王寶釧,“姓薛?長安人氏?煙子墩之戰(zhàn)……你那夫君可曾是任的西征軍先行官?”
王寶釧面色一喜,道,“正是,莫非老將軍認得我家夫君?或曾聽說過?”
老人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向旁邊的小將,道,“今日巡境的任務(wù)可是完成了?”
“沒……沒有。”
“那還不快去!”
“可是,這兩個細作……”
“去吧,這兩人不是細作,是故人?!?p> “可是……”
“怎么?穆爺爺?shù)脑捯膊恍帕耍俊?p> 那小將還待爭辯,見老人似乎要發(fā)作,只得恭敬領(lǐng)命帶著一隊人馬離開。
王寶釧再次鄭重地向老人施了一禮,道,“老將軍,與奴家的夫君可是舊識?”
“長安人氏?姓薛?薛平貴?”老人雖是疑問,但語氣篤定。
“正是,正是!不知薛郎現(xiàn)當如何了?”
“唉,節(jié)哀吧!十八年前人就沒了,當年沒有歿報傳回去嗎?”
這次,王寶釧鎮(zhèn)定了許多,點點頭道,“傳了,但未見尸骨奴家自是不信,總得親眼見了才罷?!?p> “薛平貴能得妻如此,九泉之下當是瞑目了?!?p> 老人姓穆名洪,是營中老將,奉旨把守界牌三關(guān),當年與薛平貴算是忘年之交,只可惜西涼大軍兵壓前關(guān)薛平貴年紀輕輕就戰(zhàn)死沙場了。
穆洪的記性很好,細訴起了營中關(guān)于薛平貴的點點滴滴,王寶釧聽得認真仔細,那些她沒有經(jīng)歷的歲月原來如此悲愴與熱血激情。
“不知薛平貴是如何得罪了那魏虎,三天兩頭總找個由頭罰頓板子。便是大戰(zhàn)當日,小薛原本于亂軍中救了魏虎一命,但魏虎不但毫無感激之情反而因薛平貴無帥令出戰(zhàn)被重打了四十大板。”
“重傷之余魏虎還不甘休,命薛平貴一人出營大戰(zhàn)西涼反軍,薛平貴劈死了西涼駙馬朱桂昌,本該是士氣大振,怎料魏虎遲遲不下令迎戰(zhàn),反拒薛平貴于城下?!?p> “無奈,薛平貴只得再返戰(zhàn)場血戰(zhàn),最后被玳瓚公主的長槍挑于馬下而亡,西涼軍趁勢強攻城關(guān),魏虎見狀棄城而逃。后來,還是老將我?guī)е窒碌奈迩此缞^戰(zhàn)才守住了前關(guān)?!?p> “那一戰(zhàn)死傷無數(shù),最后,雙方在煙子墩大戰(zhàn)了幾個晝夜,老將本以為生還無望了,那西涼軍卻忽然撤退了,甚至退出了關(guān)外。后來斥候來報,西涼大軍自那場戰(zhàn)后竟是回了國都涼末城,如今在這關(guān)外游弋的多是西涼的散兵游勇,西涼的主力軍這些年來倒是再未出涼末城?!?p> 說起當年往事,穆老將軍還是憤憤不平,猶帶著幾份不甘心,西涼區(qū)區(qū)一個彈丸之地的小國竟也敢冒犯我天朝圣威,當真是欺我天朝無人!
王寶釧已聽得是淚流滿面,那魏虎幾番陷害薛平貴,多半與自己那嫌貧愛富的老爹脫不了干系,卻都是因為她的緣故,心中一時義憤難填,是她牽累了薛郎。
“老將軍深明大義,薛郎能與將軍同袍實是三生有幸,不知我那可憐的薛郎葬于何處,奴家想帶他的骨骸回歸故里?!?p> 穆洪搖搖頭,痛惜道,“沒得了沒得了,玳瓚公主死了駙馬雷霆大怒,只怕連薛平貴的尸體都不放過?!?p> 王寶釧怔怔地望著當年戰(zhàn)場的方向,什么都沒有了嗎?她的薛郎連給她留個念想的東西都沒有了嗎?不,還有一樣!
“老將軍,不知薛郎的戰(zhàn)馬可還在?”
“戰(zhàn)馬?戰(zhàn)場上無主的戰(zhàn)馬自然是要收回的,薛平貴的戰(zhàn)馬當然應該是收回了?!?p> 但回收軍資這種細末事情,穆洪自是不知詳情,于是二人便跟隨穆老將軍重回關(guān)內(nèi)查詢。
“什么?薛平貴的戰(zhàn)馬自己跑了?怎么可能?”穆洪得到稟報后吃了一驚,薛平貴的那匹紅鬃馬他是見過的,卻不知是如此烈性難馴。
王寶釧細問過了軍中的馬夫后,忽然心中又生起了一絲希望,薛平貴的紅鬃烈馬她當年是親眼見識過的。
曲江池中生出的紅鬃烈馬兇惡異常,曾傷壞行人無數(shù),甚至一度被認作是一匹妖馬,當年圣上出了榜文詔告天下招人降馬,無人能降。
后來,還是她的薛郎扯了榜文,最終降伏了紅鬃馬。紅鬃馬雖被降伏,卻只有在薛郎的手下才馴如羔羊一般,旁人依舊動它不得,最后圣上便把此馬賜給了薛郎,西征從軍時便成為了他的專屬戰(zhàn)馬。
如果薛郎死了,以紅鬃馬的烈性無人能降,多半會逃出軍營淪為野馬,少不得會繼續(xù)傷壞行人,這么多年營中卻從未聽說烈馬傷人事件。
那是不是,是不是意味著……薛平貴有可能還活著?紅鬃馬頗具靈性,逃出軍營會不會是為了找它的主人薛平貴?
王寶釧只覺得呼吸急促,興許,興許她的薛郎真的還活著,所以她在長安酒肆得到的消息有可能是真的,薛平貴還活著!
長安盡職盡責地扶著心緒波動的王寶釧,悄聲道,“三姑娘,那咱們下一站是不是要去涼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