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貝拉的頭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方艾差點被那命令一般的口吻給搞得角色互換了。也罷,雖然語氣聽著怪怪的但好歹也是一步臺階下,總比落得被女生保護要好,想到這兒方艾趕緊點頭應了下來:“一定。”
方艾明白這是故意向自己示弱,像貝拉這種全方位均衡發(fā)展的完人基本上不需要別人幫忙,偶爾開一次尊口那也多半是出于人際關系的考慮,畢竟總不找別人幫忙的話別人也不好意思找你幫忙,久而久之關系就淡了,而要想在同齡人之間混得開,即便像貝拉這種全知全能的冰山御姐也還是需要一點人際關系的。
不過話說回來,貝拉真和自己有血緣關系么?不只是外貌不像,連性格也沒什么相似的地方啊——等等,不像也很正常,自己的性格一直都是和現實世界里一模一樣的性格,真正和貝拉有關系的是那個萊茵.切嗣,說到底自己只是個提前到來的寄生體,某些事本應按劇本順順當當地發(fā)展下去,結果被自己這處BUG給徹底弄亂了。
除了第一次靈魂出竅時有幸透過橘子的視角見過萊茵.切嗣,方艾還真沒了解過自己扮演的這個角色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或者本應是個什么樣的人,至于對萊茵.布萊克則了解得更少,更不用說什么萊茵家族又家系的,方艾也是今天才知道萊茵這個姓氏在北海還有下分的家系。
忽然想起這一茬,方艾問貝拉:“對了,你之前說的德古拉又是什么鬼?”
“不是什么鬼,是你我的中間名,代表萊茵一族中的一個家系。”貝拉輕輕嘆了口氣,“北海原本與孤山井水不犯河水,本以為自報一下身世或許能免去許多麻煩,如今看來比舍普可能是瘋掉了,居然四面樹敵。”
“唉,”方艾嘆了口氣,“你最不該說的就是和我有血緣關系。”
“為什么?”
“因為我和艾尼貝爾皇子私底下有點交情,可能被押上船的原因也是如此?!狈桨s緊又補充了一句,“別怨我??!是你自己坑自己?!?p> “嗯。”貝拉表現得很冷靜,一點沒有怨恨方艾的意思。
見貝拉波瀾不驚的反應,方艾倒希望她埋怨自己兩句,這樣還能稍微減輕一點負罪感,不知從何時開始,方艾已經覺得自己虧欠這個女孩了,或許是自己同情心泛濫,但貝拉的眼里的確有某種脈脈流動的東西,那種東西讓方艾回憶起很久以前的自己。
凌晨兩點,萊安準時叫醒了彼得,兩人按照先前的計劃開始行動。船艙里的人們也都紛紛醒來,心情忐忑地見證著。
一開始萊安想抓著彼得的腳踝把他舉高,但無奈萊安和彼得根本就不是一個公斤級的,就算鉚足了力氣也舉不起來,最后萊安只能蹲下來犧牲自己的肩膀了。
嗯,方艾點點頭心說還行,不管是為人還是為己,萊安總歸是在做事,再怎么說也比那些只會在旁邊酸的人強。
彼得也不客氣,踩上萊安的肩頭用力往上一探身,兩手牢牢搭在了通氣窗的邊沿,看勢頭好像有戲。
阿比蓋爾在下面輕呼小心,彼得并沒功夫回應,而是趕緊借著那股尚未散去的慣性引體向上,一鼓作氣將整個上身撐出了窗口。
彼得異常順利地爬了出去,眼看著那身影消失在窗口,恍然間方艾竟覺得那個傻大個身手還算矯健,起碼比正常人矯健多了。
正在人們灰暗的情緒開始消退之際,上面忽然傳來一陣低沉的嗚嗚聲,彼得的腳步聲驟然停止,似與什么東西陷入了緊張的對峙。
眾人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兩秒后一聲狂吠伴著慘叫打破了僵局,接著上面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有看守狠狠罵了一句什么,隨后傳來一陣持續(xù)了半分鐘之久的拳打腳踢聲,最后一個熟悉的身形被扔回到船艙里,并未經由來時的小門而是直接從天窗拋進來,方艾只聽得撲通一聲悶響,與此同時阿比蓋爾失聲尖叫。
方艾湊近一看,彼得的臉上胳膊上盡是淤青,沒露出來的身上和大腿想必也好不到哪去,有的地方衣服都破了,深紅的血正透過布料往外滲。
得,這回全村的希望沒有了。
彼得雖沒說話卻疼得直哼哼,身子骨再壯實跟實戰(zhàn)也是兩碼回事,對方再怎么說也是職業(yè)的暴力分子,別說彼得手上還拷著手銬,就算放開手腳一對一也沒多少勝算,擅自出逃給人發(fā)現了一定是這種下場。
“可惡……外面居然有條惡犬!一直守在那兒,就等著我們出去呢!”
“嗯,辛苦了。”
“還有就是我沒怎么吃飽,都餓了一天了……”
“沒人怪你,好好養(yǎng)傷吧,讓阿比蓋爾照顧你?!?p> “對……對不住?!?p> 周圍人都一聲聲安慰著表示理解,出逃A計劃宣告破產,而且方艾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就像彼得說的,餓著肚子怎么搞事情?只要你的胃還受人牽制,那么你就永遠沒有反制的機會,只要人家始終把你的飽食度控制在餓死與餓不死的邊緣,你就一點脾氣也不能有。
再看萊安,意料之中地陰沉著臉,顯然也意識到了什么。
好在這場使人心灰意冷的失敗發(fā)生在夜里,大家沮喪了一會兒便又被困意征服,方艾也開始有點抬不起眼皮了,兩條腿漸漸平展開來、上身卡在角落里,不一會兒便輕輕打起了鼾聲。
出乎意料地,這一覺睡得很香、很沉,甚至還做了個完完整整的夢。
夢里,方艾回到了那個涼爽的夏夜,和那個不會說話的女孩手牽手到了天臺上,一邊看星星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女孩的手很好看,所以他能自動腦補出那手語背后甜美的嗓音,聊到沒話說的時候,他和她接吻了,吻得很倉促卻又自然而然,這是他經歷過最浪漫的事,以至于這一幕被深深印進了他的腦子里,包括當時女孩的發(fā)香、指尖的溫度,這些都是構筑夢境的絕好素材。
夢到最后女孩說,天很晚了,同學該回家了吧?
方艾搖頭說不晚,我們再待一會兒。
于是兩人又手牽手坐到了天臺邊上,方艾因為恐高所以坐在那里不動如山,女孩卻一點也不在乎這點高度,索性仰躺在天臺那四掌寬的邊沿上,拿方艾的大腿做了枕頭。
低頭盯著那雙明澈的眼睛,方艾恍然覺得有股力量在吸引自己往下墜,那眸子像兩汪清水反射著自己的鏡像,中間純黑色的瞳孔卻仿佛一眼深不見底的井泉,那里面藏著什么東西在等待自己去尋找,殘存的理智卻仍逡巡不前……
一陣冷風吹過,方艾忽地回過神來,再看女孩的雙眸已然閉上,胸膛平穩(wěn)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