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艾大跌眼鏡，心說你個糟老頭子敢耍我？！不是管事的我為什么要回答你問題？浪費(fèi)我這么長時間居然就是個普通囚犯？虧我一開始還膽戰(zhàn)心驚的！
“你湊近點(diǎn)，和你說話太費(fèi)勁！”
方艾白了一眼天花板：“得了吧，您不歇著我還想歇著呢?！?p> “快點(diǎn)！我有重要的事問你?！?p> “奧?！狈桨涞綁Ω紫拢昧藘上聣σ员砻髯约旱奈恢?，敲完又感覺有點(diǎn)尷尬，因?yàn)橹車鷮?shí)在太過安靜，黑暗中似乎有很多雙耳朵在聽。
“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六十四個。”
“哈哈這座監(jiān)獄的一大特色便是分類囚禁罪犯，你也看到了吧，上面的景象?！崩先怂坪鯇@座監(jiān)獄了如指掌且津津樂道。
“啊，簡直像地獄一樣?！被叵肫鹉求a臟的環(huán)境、惡劣的氣氛還有那群精神狀態(tài)極端分化的囚徒，方艾覺得說成地獄一點(diǎn)也不過分。
“呵呵，”老人干笑了兩聲，“那就對了！相比之下關(guān)在這里倒挺好，起碼落得耳根清凈?！?p> “是啊，想不到海崖給囚犯分類的標(biāo)準(zhǔn)倒是挺人性化?！狈桨虏鄣馈?p> “人性化？哈！這和人性化有什么關(guān)系？”
“我的意思是，我也是個喜歡清靜的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p> “噗哈哈哈哈……”老人開始瘋瘋癲癲地笑了起來。
“呵呵，您笑什么？”方艾本不想笑，也沒找到老人的笑點(diǎn)在哪，可那笑聲實(shí)在太過爽朗，引得方艾也莫名揚(yáng)起了嘴角。
“我笑你啊孩子，看來你還是不了解海崖?。 ?p> “喂，”一個冰冷的男聲驟然響起，“你笑得太難聽了，閉嘴吧?！?p> 爽朗的笑聲戛然而止，老人像支被澆了一盆冷水的火槍，連煙都沒冒就直接歇火了。
這是方艾在第五層聽到的第二個聲音，冷漠又生硬，給人感覺就不是很友好。
“我——”老人還想解釋什么。
“閉嘴，法利亞?！蹦腥思又亓苏Z氣，余音在走廊中回蕩。
方艾縮了縮脖子也不敢出聲了，等等，法利亞？是在喊隔壁的老人么？這名字怎么這么耳熟？哦，方艾想起來了，《基督山伯爵》里好像有個老頭就叫法利亞。
那說話的人是誰？唐代斯？可拉倒吧，開什么玩笑！這串場串得也太過分了。
方艾輾轉(zhuǎn)反側(cè)也不能入睡，便索性又坐了起來，想著初來乍到的，熟悉熟悉周邊環(huán)境也好，最重要的是了解一下周圍的人，知道誰是危險分子也好平時繞著點(diǎn)走。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然而偏在樹不欲靜的時候風(fēng)卻止了，此時整條走廊里誰也不說話，隔壁一直絮絮叨叨的老人也沒了動靜。
方艾又想起那個陌生人喊的那句“閉嘴”，本以為是被吵到了所以才惡狠狠地威脅一句，可老人那邊卻真的再沒有過聲音，方艾甚至懷疑隔壁是否碰巧出了什么事故。
“法利亞？”方艾喊老人的名字，猶豫著用手敲敲墻壁。
“咚咚咚”，墻的另一側(cè)馬上傳來回應(yīng)，可老人卻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你、你還好嗎？”方艾心說別是心梗突發(fā)了說不出話，只能靠敲墻來求救吧……
“咚咚”，方艾又敲了兩下墻，“這樣，咱們約好了啊，你要是需要人幫忙就別動，沒事兒的話就敲墻，懂？”
老人敲了一下墻，像是在說“懂”。
“喂？”方艾又敲了一下，隔壁立刻傳來回應(yīng)。
那老人和方艾敲墻敲得有來有回，好像玩得挺高興，卻從始至終一聲不吭。
方艾懵了，這算什么？學(xué)三歲小屁孩玩誰先說話誰小狗？除了惡作劇方艾想不出其他解釋，但這兒可是海崖??！被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居然還有精力捉弄別人？拋開精力先不提，單說這心態(tài)也未免太樂觀了點(diǎn)，簡直樂觀得不正常！
等等，方艾轉(zhuǎn)念一想，可能關(guān)在隔壁的老人有什么精神問題，老瘋子一個。
正在胡思亂想間，那個冰冷的男聲卻再次響起：“喂，新來的。”
方艾豎起耳朵，這回辨別出了聲源的方向，大概在自己的左前方。
“你叫萊茵.切嗣？”男人問。
被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叫了全名，方艾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是。”方艾硬著頭皮答應(yīng)了一聲，隱約能看到斜對側(cè)囚室的陰影中坐著一個人。
“哦……”那人沒再問話而是緩緩站起，手銬腳鐐相互碰撞發(fā)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響。
方艾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個黑暗中的人形，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嘩、嘩、嘩、嘩”，男人朝欄桿的方向邁了四步，從腳步聲中就能聽出鐐銬的沉重。
那個雄健的身軀一點(diǎn)點(diǎn)走出陰影，周圍霎時響起一片金屬碰撞的嘈雜聲，顯然有很多人在挪動身體，匆忙中甚至有人被鐐銬絆倒。
方艾不明所以，不懂那些人的反應(yīng)為何如此劇烈，卻也沒由來地跟著忐忑起來，仿佛即將走出陰影的不是人類而是一頭猛獸。
出來了，只見那人的身體從下而上一點(diǎn)點(diǎn)步入光明：磨損嚴(yán)重的布鞋、發(fā)舊的條紋囚服、锃亮的拷鎖，眨眼間全身已然顯現(xiàn)在火光之下，唯有臉部仍晦暗不清。
方艾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
“唔……讓我瞧瞧?！蹦侨嘶顒又i部的筋骨掃視四周，最終停在了方艾身上。
方艾頓覺后脊一陣發(fā)冷，那人的目光如狼般銳利，即使隔著兩道鐵欄桿外加一條過道仍讓人惴惴不安，出于對猛獸天然的畏懼，方艾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又不是寫輪眼，盯著看一天也不會造成什么實(shí)質(zhì)傷害，他想問什么就告訴他好了，方艾這樣寬慰自己。
“吱呀——”聽到合頁扭轉(zhuǎn)的聲音，方艾愣住了。
抬頭一看，只見斜對面囚室的鐵門……居然開了！不是有人鉸斷了門上的鐵鎖，而是被從里面簡簡單單地推開！方艾的眼睛越瞪越大，不由得開始同時懷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嘩、嘩、嘩、嘩——”鐐銬拖地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個令人望而生畏的囚徒一腳跨出鐵門，邁著沉緩的步伐向方艾走來。
前一秒方艾還將那人視為籠中的猛獸，現(xiàn)在則完全反了過來，方艾自己仍身陷牢籠，而那人卻似乎來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