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方艾一干人等沒走樓梯而是直接上了升降梯,獄卒把囚犯一股腦塞進去然后關(guān)門上升,方艾覺得在梯間里的這數(shù)十秒可能是囚犯自由度最高的時候,腳沒被鏈子連到索道上,旁邊也沒人看著,周圍還都是獄友——
但越獄還是不可能的,梯間這么狹窄哪都不能去,扳開門跳下去也指定是死路一條。
“什么情況,海崖怎么會缺炮手!”囚犯甲一臉的難以置信。
囚犯乙也摸著下頜分析道:“按理說不應(yīng)該啊,難道是安逸太久了?”
“嗯,有可能被臨時征調(diào)到了別處?!鼻舴副聹y。
法利亞大笑起來:“哈哈不管怎么說,能透透氣就好!”
出了升降梯立刻有另一幫人接手,幾十條槍桿子呼啦啦抬起來一大片,平攤到每個囚犯身上大約一人分得兩個槍口,方艾還從沒被這么多獄卒悉心照料過。
隆隆的炮聲已經(jīng)近在咫尺,方艾甚至能聞到一股刺鼻的火藥味,獄卒推搡著眾囚犯繼續(xù)急沖沖地往前趕,好像夾著屎奔赴廁所一樣。
這是方艾入獄以來第一次到海平面以上轉(zhuǎn)悠,透過墻上窄小的通風(fēng)孔,他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夜空,清新的空氣沖刷著肺部,單是這種暢快的感覺就值了,大半夜的沒白來折騰一趟。
“哞——”
一個低沉可怖的聲音自遠方傳來,方艾不由得渾身一振。
海崖正二到五層全部架有火炮,這次方艾一行人被帶到的是正五最高層,且手銬居然破天荒地被打開了。
到了地方只見一排锃光瓦亮的火炮擺得整齊,炮管探出炮位,炮身留在里邊,幾個炮手正蹲在那兒玩命地裝彈炮擊,眼睛緊盯著瞭望窗,臉上浮現(xiàn)著驚恐。
遠方沉雄的吼叫聲愈發(fā)強烈,直聽得人心肝發(fā)顫,見一堆囚犯被獄卒帶到,那些筋疲力盡的炮手仿佛看到了救星。
“快!帶過來!”炮手扔下炮彈往后一坐,向獄卒頻頻招手。
獄卒把囚犯往前推,領(lǐng)頭的一邊揮著槍桿子一邊大聲喝令:“兩人一組!會打炮的負責(zé)打炮!不會的負責(zé)抬炮彈!快!快!跑起來!”
方艾被法利亞領(lǐng)著到一門火炮后面就位,莫名其妙地也開始緊張了起來。
法利亞一懟方艾:“愣著干什么,抬炮彈給我!”
“啊好!”方艾忙不迭地答應(yīng)一聲,學(xué)著旁邊人的樣子從箱子里抬出一顆炮彈,然后拉開閥門送進炮膛里。
“多抬出來幾個,擺在旁邊!”法利亞扒在瞭望口上聚精會神地觀察著海面,一邊拽著拉繩一邊調(diào)整角度。
只聽得“轟”地一聲巨響,方艾趕緊回頭看,卻對上了法利亞渾濁的雙眼,與此同時周圍的幾門火炮也相繼開了火。
“看什么!繼續(xù)裝彈??!”法利亞朝方艾吼了一嗓子,洪亮得像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
“哦哦。”方艾趕緊動手,不知為何總覺得老人異常興奮。
借著裝彈的空當(dāng),方艾湊到瞭望口旁查看外面的情況,只見海面上起了一層薄霧,海崖的探照燈打在遠處一個移動的物體上,那東西很高很大,像座小山一樣。
忽然一顆炮彈在它身上開了花,那東西怒吼一聲把頭轉(zhuǎn)向炮彈來的方向,方艾看到了它的全貌——灰白色的長毛披蓋全身,面盤圓闊、吻部短粗,兩排泛著青光的牙齒露在外面,一雙發(fā)紅的眼睛格外可怖。
方艾的大腦一片空白,那東西看著像白熊,體型卻又比正常的熊大上百倍,不同于夢里碰見黑色的龍,遠方那頭巨獸可是真實存在的——也不能說真實,總之能直接影響到方舟里的實體。
“轟”地一聲響,老人又開了一炮,炮彈落到大熊身邊的海里,激起數(shù)米水花。
“那……那是什么東西?”方艾顫抖著聲音問。
“海熊!”法利亞望了一眼方位,把方艾扒拉到一邊,“這在海獸族里也算得上大家伙了!應(yīng)該是從第五冰帶附近過來的!”
“它想干什么?”
“我哪知道!海獸族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類,一定是那群冒失鬼招惹上的!”法利亞騰出一只手指了指海面,“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方艾順著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只見波濤洶涌的海面上竟還起伏著一艘小船,船上人影晃動,還夾著一陣陣呼救聲。
“海、海崖的漁船?”
“是啊!那幫菜鳥肯定是闖到海熊的地盤里去了!只要有點經(jīng)驗的海員都知道冰帶附近有海獸出沒,居然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法利亞像個氣急敗壞的數(shù)學(xué)老師,指著學(xué)生的卷子罵。
方艾心說我的天,就是一艘小船過去撈了幾條魚,至于從冰海一直追到這兒么?眼看著就要到海崖腳下了!
方艾繼續(xù)給老人抬炮彈,想著趕緊把那頭熊趕走得了,畢竟?jié)O船上都是人類,被熊一巴掌拍到海里可就悲劇了。
“轟、轟、轟”——又是一輪炮響。
“咱們這炮彈好像不太頂用啊!”方艾抹了一把汗,看那只海熊仍窮追不舍,根本沒有被重創(chuàng)的樣子。
“像這么大的海獸就不求能把它擊斃了,擊退就好!”說著老人一拉繩子又開了一炮,朝著海熊大吼一聲,“回去吧!別來招惹海崖!”
方艾心里也開始祈禱,是啊熊爺爺,趕緊回去吧,您說您回去大魚大肉的生活多好,干嘛非要慪一口氣來這兒挨炮?
想來方舟的世界設(shè)定倒也奇怪,六道冰帶平分汪洋,冰海本就難通船只,又有這種秒天秒地的海獸盤踞,人要是想橫穿冰帶去別的大洋那簡直難比登天,如此煞費苦心地設(shè)計,無非只為了凸顯一個地方的重要性——六芒星。
要想和其它大洋互通有無,只能走六芒星海路,一座六邊形的主島、六座三角形的副島,七座島嶼拼成六芒星圖狀,主島與副島之間隔有六條海峽,六條海峽就像六把鑰匙,把整個方舟世界牢牢鎖住。
方艾終于理解為什么六芒星被叫做中樞了,世界中央、海洋樞紐,名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