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的地牢是王詵兩世為人去過的最臟最臭的地方了,里面陰暗又潮濕,空間閉塞,到處都充斥著一股濃濃的酸臭味,牢房內(nèi)連個床鋪都沒有,只有一堆干草,里頭老鼠蟑螂爬來爬去,王詵寧愿困死也不肯躺上去。
他現(xiàn)在有些后悔了,別家惡少鬧事要么不了了之,要么就是找個人頂包,怎么輪到他就是蹲大獄?哎,當初揍完人以后就應(yīng)該跟著人群一起溜走的,還傻乎乎地留在原地等官兵來抓,簡直太蠢了,什么擔當,什么仗義,那些虛不拉幾的東西哪比得上一張干凈的床鋪。
過這一次惡少癮代價可真是太大了。王詵默默懺悔著,要是能安然出去,自己說什么也不會再做這種沖動的事情了。
“兄弟,既來之則安之,何必唉聲嘆氣的?”身后草堆上,一個蓬頭垢面的少年叼著根草稈戲謔道,“你這衣裳蜀錦的,值不少錢,看來是個大戶人家啊,犯了什么事?”
開封府幾百萬的人口,每日犯事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牢房空間可是稀缺資源,王詵也不可能獨占一間,那個少年就是王詵的獄友。
王詵本不想理會,但想到自己可能要在這蹲不短的時間,有個人說說話也好,沒必要得罪了,回道:“當街行兇,殺人未遂?!?p> 少年原本懶洋洋的面孔出現(xiàn)一絲詫異,隨后笑道:“佩服佩服,兄弟好膽色?!?p> 牢房內(nèi)又沉默了下來,王詵疲憊地靠著墻慢慢坐了下來,思緒萬千,現(xiàn)在府里該亂了套吧,母親肯定急死了,該是出門尋關(guān)系讓自己脫罪去了。環(huán)兒在做什么呢?該不會在哭鼻子吧。想著想著,王詵胸口逐漸淤塞不快。
“嘿,你就不想知道我是犯了什么事進來的?”蓬頭少年坐了起來,換了個姿勢。
沒想到這貨還是個話癆,王詵怏怏地問道:“哦,兄臺你又是犯了什么事呢?”
被回應(yīng)了,蓬頭少年開心地咧開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說:“因為我被人指使在墻角畫了只釵頭鳳,他們就把我抓起來了,就是這種釵頭鳳?!闭f著指著地上一幅圖案說道。
王詵看去,那是一只不知道是雞還是什么鳥類的東西,歪歪扭扭一點美感也沒有,簡直亂七八糟,他有些嫌棄地瞥了那少年一眼,心想這貨該不是個中二病吧,說:“什么毛病,畫一枝梅不好么,畫什么鳥,胡亂涂鴉活該被抓?!?p> “一枝梅是什么?”蓬頭少年好奇地問道。
算了算了,權(quán)當是打發(fā)時間吧。王詵捋起袖子,找了根合手的樹枝,撥開地上干草露出一塊泥地,然后隨手就畫了一支梅花,精巧簡潔,道:“這就是一枝梅!”
蓬頭少年看著那支梅花,臉上露出喜愛的表情,湊近了一些說:“兄弟,你這畫畫的可真好,教教我唄。”
“自己照著畫唄!”這少年身上的味道比監(jiān)獄里頭的還要臭,王詵受不了捂住鼻子離遠了一些。
蓬頭少年還真的拿了根樹枝照著畫了起來,沒多久就畫得七八分像了,開心地說:“這一枝梅標記好看,比那釵頭鳳好看多了,名字也貌似高雅些,以后就歸我了,嘿嘿嘿?!?p> “說什么胡話,你交版權(quán)費了嗎,就敢亂定歸屬,我告訴你,這一枝梅包括后面的故事都是我的獨家版權(quán),未經(jīng)同意不得以任何形式轉(zhuǎn)載,要是讓我知道以后你敢用這個符號亂涂鴉,老子告死你!”王詵像只護食的烏鴉一樣跳了起來,兇狠地指著蓬頭少年警告道。這些穿越帶來的知識儲備是王詵最看重的,以后還指著那些賣錢呢。
蓬頭少年一點都沒有被王詵嚇到,反而是充滿興趣地問道:“一枝梅后面還有典故?快給我講講,天天被困在這里我都快無聊死了!”
講故事可是王詵的愛好,現(xiàn)在又有一個這樣熱情的聽眾,王詵心里頭不免有些癢癢,說:“好,看在你這么無聊的分上我就講給你聽吧。這是我爺爺?shù)臓敔數(shù)臓敔數(shù)臓敔斈莻€時代發(fā)生的故事,有一個國家。。。?!?p> 王詵根據(jù)后世影視劇里的內(nèi)容改編了一下,通過手中樹枝一邊在地上畫,一邊講述著俠盜一枝梅的故事。這本來是可以成為一部優(yōu)秀的漫畫作品的,但是內(nèi)容有一些反封建,現(xiàn)在暫時是不能畫了印出來去賣的,等以后風氣稍微開放了一些倒是可以嘗試嘗試。
就像是在畫漫畫的分鏡稿一樣,王詵一下子就投入了進去,蓬頭少年也是越來越被那個故事吸引,開始主動幫助王詵清空地上干草,騰出作畫空間。王詵沒有注意到,這個蓬頭少年似乎對這部漫畫的劇情有一些感同身受的滋味。
到最后,牢房里幾乎沒有空間了,王詵也不得不收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牢房里火把早就生了起來,原來已經(jīng)是入夜了,而這時,外頭多了許多密集的腳步聲,王詵心頭砰砰直跳,立馬趴在了牢房的欄桿上頭,望穿秋水一般看著前方走廊的盡頭。
幾個兇神惡煞的獄卒身后,高棟梁的身影出現(xiàn)其中,王詵像是看到救世主一般心曠神怡。
“高兄!你可終于來了!快救我出去??!”王詵很沒骨氣地呼喊著,一副一刻也不想在監(jiān)獄里多待的模樣。
高棟梁一頭黑線地看著王詵,說:“晉卿啊,我們馬上就要合伙出版漫畫了,你弄這一出可真是讓人頭疼啊,一個惡霸而已,你跟我說一聲不就行了,我保證讓他無聲無息地從開封徹底消失,何必要弄到這樣的局面呢?”
王詵有些不好意思,說:“總免不了些少年氣血啊,高兄,出去之后我保證老老實實畫漫畫,再不惹事了?!?p> 高棟梁卻是沉默了下來,王詵有些感覺不妙,問道:“高兄,怎么了?”
“晉卿,恐怕你得在里頭多待些時候了?!备邨澚簾o奈說道。
果然,這事無法以常規(guī)案件來看待,由于被害人呂道身份特殊,某些別有用心之輩暗中以此推波助瀾,欲要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王詵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身不由己地成為了政治斗爭之中的一枚棋子了。
雖然早有預(yù)料,但是王詵還是裝出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驚恐道:“高兄,你可莫要嚇我!到底怎么了,我不就是打了一個惡霸嗎,人也沒打死,保釋之后就可以出去了啊,多少錢都行,快讓我娘來保我?。 ?p> 看著王詵這副沒出息的模樣,高棟梁倒是有些看不透他了,白天那幾個王詵仆從可是來高府明確指定向自己求助的,要是王詵真覺得自己沒犯多大的事直接讓自家老娘來花錢保釋就是了,干嘛要來求助自己?
這兩者的區(qū)別就在于高棟梁能否第一時間知曉這個消息,而高棟梁的姑媽,當今太后,那可是堅決反對新法的,只要稍加傳播,新黨骨干家奴作惡多端的丑聞很快就會在舊黨之中傳播開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特意犯下這種事情,又特意讓自己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這個王詵的所作所為很是耐人尋味。
“晉卿,我問你個問題,你可要老實回答。你是否真的不曉得呂道是呂惠卿的人?”高棟梁壓低了聲音。
王詵一臉的莫名其妙,說:“我連呂惠卿是誰都不知道啊,高兄,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我是不是出不去了?該不會那呂道重傷不治死了,要我償命吧!”
看著王詵驚恐無比的表情,高棟梁也只能連忙安撫道:“晉卿莫慌,沒出人命,就算出了人命也不可能讓你償命,你娘到處求情,都求到太后那里去了,肯定不會有事的。只是這事現(xiàn)在有些棘手,牽扯到了新法,官家強扣了你的案子要延期審理,一時跟你也說不清,總之就委屈你在牢里多待一段日子了。有什么要求你盡管提,能幫到的兄弟我一定幫你?!?p> 王詵如同被噩耗擊垮了一樣面如死灰,一副認命了的模樣。
高棟梁等了一會,見王詵沒有反應(yīng),嘆息一聲便轉(zhuǎn)身離開,轉(zhuǎn)身的那一刻,他臉上的遺憾就變成了微笑。原本開封府尹是新黨之人,這種事情輕松就可以壓下,可現(xiàn)在卻是舊黨占得了先機。不管始作俑者王詵是誤打誤撞還是有意為之,他只需要代表舊黨接下這份大禮就是了。而且從此以后,王詵就算是貼上了舊黨標簽了。
很快,監(jiān)獄便恢復(fù)了平靜。
“你這人,手上畫的一手好畫,怎么嘴里盡是胡話?”蓬頭少年在背后說著。
“何以見得?”王詵頭也沒回。
“假話不是你這樣子說的,要是你是一枝梅,早就被人揭穿身份了。要不要我教你怎么撒謊?”
“困了,睡覺?!蓖踉枑烆^倒在了干草堆上,過了許久又開口道,“要是我壞了你的好事,你還會把你妹妹許配給我嗎?”
蓬頭少年愣了一下,惡聲道:“做夢!我定會把你腿打斷!”
惡俗鋼鐵
男二出場啦!這幾章比較難寫,若是出現(xiàn)什么bug請盡快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