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等那兩個年輕人退出房間,這才雙手相扣放在腰間,膝蓋深深一曲對著明懷行了萬福之禮。明懷自不敢當,在白衫女孩的攙扶之下,匆忙側(cè)身,下得床來就要跪下還禮。胡夫人搶到跟前說道:“恩公不可,你救了全府上下,我們已感激不盡,怎能受恩公之禮?!?p> 明懷一低頭說道:“胡夫人有禮了,我只記得白狐被那炎道長所傷,卻想不起后邊的事來,醒來就已經(jīng)在這里,還望胡夫人能為在下說明一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么?”想起那只小狐貍為救自己,中了那炎道長的暗算,擔心的問道:“那只白狐可好,它可是救了我的命的?!焙蛉巳崧曊f道:“謝恩公記掛它,那只白狐肩上受傷,好在不是傷在要害之處,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黃先生和舒先生還在閉關養(yǎng)傷,傷好之后自當前來相謝。適才進來的一個是黃先生的嫡子黃子強,另一個則是舒先生的嫡傳弟子舒游良,哦,舒先生之前對恩公不敬之處,還望恩公見諒”,見明懷還欲相詢,于是將之前之事說的明白。
原來明懷誤闖三杰府,正值五百年天劫之際,小童們見到有人闖入,當是前來搗亂之人,不敢大意,而護府童子爭強好勝,與明懷起了誤會。待得趕來的舒先生將明懷騙進府中將其擒獲,自然不管是敵是友,想把明懷除掉,以絕后患,黃先生不肯,正當這時,有守門童子來報,說炎道長來了,于是只得將明懷暫時放到胡家石室中關了起來,由胡家看管。然后三杰攜各家童子出門迎接,那炎道長說時機已到,自當準備布陣渡劫。
那四方靈神的陣法果然演練多時,但陣法只能由各家族子弟自行實施,混淆不得,因此每家陣法因布陣人數(shù)不同,大小自然不同。而參與者也承受著天劫雷擊的波及之禍,成功渡劫者,功法自然倍增,所以生死各安天命。黃、舒兩家嫡傳弟子和子嗣則爭先恐后的參與其中,而胡夫人心疼愛女便留她于高閣之上,否則明懷此時還被困于石室之中,也就不會有之后白狐引路之事了,只是那姑娘并未出閣,明懷沒有問起,胡夫人也就沒有說明,所謂世事弄人,皆出因果。
那炎道長太過歹毒,之前曾是榮辱與共的生死之交,今天卻不知何故,趁成功渡劫后,三杰虛弱之時,痛下殺手,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鬼祟陰謀,如若不是明懷那時出手相助,三杰府已遭無妄之災,滅門之禍。可恨那重傷之余的炎道長化作一股黑煙,逃遁了,否則定將他拿住,使遍各種手段,讓他說出背信棄義的緣由來。明懷見胡夫人說的咬牙切齒,待說到讓炎道長嘗遍各種手段,美麗的妝容不禁有些陰狠之情,足見其對炎老道恨之入骨。
將事情前后說了一遍,見明懷雖聽得出神,但也有些倦意,便召喚那少女童子,伺候明懷躺下休息了。明懷依舊云里霧里,想不清楚自己之前都做過些什么,身子實在虛弱,便又漸漸睡去。只是這一覺總處于半夢半醒之中,輾轉(zhuǎn)反側(cè)之際,似有狐影窗前而坐,柔聲細語,只是聽不清說些什么。
明懷不知島上時間,因全府上下總是燈火通明,天空之中黑壓壓一片,見不到日月星辰,分不清黑夜白天,只是每到肚中饑餓,總有童子將盛有豐盛飯菜的錦盒拿來,配之以各種水果,在這臨冬時節(jié),他十分好奇府中怎找得到這樣多,新鮮的果蔬。胡夫人和舒黃兩家的人也經(jīng)常過來拜訪,關心問詢明懷的身體。明懷本就沒有大礙,只是之前身體無端耗費心神,太過虛弱,又有紫宵雷法護體,身子自然恢復的很快。
能下地時,便在院中隨意走走,人生地不熟,生怕走進那八卦園中,因此不敢去到其他院落。他住的院落倒很安靜,細竹圍院墻而植,幾塊壽山石錯落有致地布置在院中,自有一番情趣,只是明懷年少,不懂欣賞,很快便覺得無聊起來,于是想盡快出島,畢竟府中一切情景,太過虛幻,有如夢境,只是時刻牽掛著那只代己受傷的白狐。他問過幾次身邊伺候的那個童子,那童子不便相告,只是笑著要他自己去問胡夫人。而胡夫人聽他提起那只白狐時,只說還未痊愈,嘴上猶猶豫豫也不領他前去探望,臉上現(xiàn)出難以言說的表情,明懷知道白狐無礙,便不再追問了,直說到出府之事,胡夫人自然滿口答應下來,只是要通知一下其他兩家家人。
府中又是一陣忙碌,明懷問童子什么事情,童子說三杰府上下要感謝恩公大德,知道恩公要走,是必要設宴款待,為恩公辭行。明懷又是一陣感慨,要不是不知道八卦園的密法,早就悄悄溜走了。又過了一陣兒,胡夫人領著最早拜訪的舒、黃兩家的舒游良和黃子強兩個人走進房中,請明懷到聚義廳一聚。
三人甚是禮貌,客氣地帶著明懷穿堂過府,來到一處大的院落,院落中景觀優(yōu)美,高貴典雅,卻沒有八卦園中的機巧布置之感,自然又是另一種美。院中花草叢生,百花齊放,一個寫著聚義廳的閣樓建在其中,大廳張燈結彩,甚是喜慶。而眾童子已經(jīng)迎在門外,見明懷到來,紛紛拱手行禮,口稱恩公。明懷自是羞愧得臉上發(fā)紅。
四人踱步進到大廳之中,一層中早已站了些各個家族的人,年齡不一,見明懷四人進來,又是拱手寒暄了一陣,明懷應接不暇,扭扭捏捏的。四人來到二層,才見分賓主擺好了桌案,因為黃先生和舒先生還未傷愈,胡夫人是家中長輩,坐在了主座,明懷坐在了左手邊,舒黃兩家的后輩們則依次坐在了下去,卻沒有胡家任何后輩在座,席間,明懷并沒有看到那只白狐,卻也不好意思詢問,在胡夫人的禮遇之下,頻頻舉杯,杯中不知何物,只覺得清香四溢,口感甘甜,桌上琳瑯滿目的佳肴,更是美味。
胡夫人說道:“島上雖不是人間仙境,卻也比得上島外的王府朱門了,本想讓恩公多留些時日,以報答救命之恩。恩公既然要走,本府自然不敢多留,只是兩位兄長閉關修養(yǎng),未能當面相謝,有些遺憾了。待得酒宴結束,我自當親自送恩公出島。”明懷拱手說道:“那就有勞胡夫人了,只是恩公相稱實在是折煞我了,也太過見外,如果他日見到,還是叫我明懷吧。”于是大家自是客氣一番。明懷心中記掛那只白狐又好奇閣樓之上的胡家姑娘,所以宴會上雖有美味佳肴,卻也有些索然無味。
宴會結束之后,胡夫人真的如約親自送明懷出府,只是表情有些耐人尋味,好似丟失了什么寶貝似的,雖然時刻保持著微笑,卻像心中有什么事情似的,對明懷有種難以名狀之感。一行人送明懷到那通往匯通祠的橋頭。明懷背上那只綠色挎包,準備出島。這時胡夫人吩咐童子拿來一個包袱,轉(zhuǎn)交給明懷,說是綿薄之意,不成敬意。明懷還要推辭,見那胡夫人堅決,便雙手恭敬地接了過來。
明懷在眾目睽睽之下邁步上橋,緩緩走向?qū)Π?,當他來到匯通祠時,已是破曉,東方初現(xiàn)魚肚白,遠處似有雞鳴。他回頭望向小島,小島不見了,西海還像之前一樣大小,還是一樣平靜。明懷唏噓不已,想不到同道中人的府上竟是這般樣子,奇門遁甲之術,乾坤八卦之法,上有五雷轟頂?shù)奶旖伲掠芯迋闼恢?,真是似真似幻,恍如隔世一般,對師父從前的生活不禁神馳遐想起來。他也不知道在島上到底待了多少天,想著大雜院里的人們和學校的老師同學恐怕都著急的報警了。三杰府雖然風景如畫,景致怡人,四季如春,卻沒有西海岸邊,寒風蕭蕭的真實之感。他不由得深吸了幾口涼氣,然后全身打了個寒戰(zhàn),卻覺得很是舒坦,然后步行朝大雜院走去。
胡同里的小店前,擺上了小桌已經(jīng)熱氣騰騰地賣起了油條豆腐腦之類。大雜院中早起的人也開始洗漱了,他們在院中的自來水龍頭前,拿著臉盆、牙膏、牙刷毛巾等物忙碌著,見到邁步進來的明懷也沒覺得太過驚訝,只是打著招呼。明懷反倒目瞪口呆地和眾人打著招呼,因為他聽到廣播里報著當天的日期與天氣,原來自己離開僅僅幾個小時。感嘆之余,快步回到小套院,進了師父的房子,一頭倒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復。手邊的包袱證明著三杰府上的事情都是真實的,但時間上的矛盾又讓自己理解不了。閉目養(yǎng)神了一會兒,睜開眼睛,看看時間,眼見到了上學的時間,于是將那胡夫人送的包袱看也沒看的收進師父的柜子里,然后拿起綠挎包,裝了幾本當日要學的課本,匆匆上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