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璇聞言,頓時滿臉驚詫地看向謝軒:“謝兄何必出言相戲?”
謝軒肅容道:“絕非相戲,乃實言耳。”
王子璇不敢相信道:“謝兄此話當(dāng)真?”
謝軒點頭道:“自然是真的,倘若愚兄真的有幸與子璇結(jié)為夫妻,孩子姓謝還是姓王,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不都是謝某的子嗣?倘若我真的愛子璇,子璇之事便是謝軒之事,讓一子去繼承王氏的香火,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王子璇到底是云英未嫁,猛然聽到謝軒提到孩子,頓時就羞紅了臉,然而當(dāng)她觸及謝軒那清亮透徹的眼眸時,心湖又頓時泛起一片漣漪。
這時,就聽到謝軒又道:“不管子璇是否相信,此確是愚兄的肺腑之言。”
王子璇低聲道:“以謝兄的人品,小妹又怎么會懷疑謝兄的話呢?”
謝軒逼迫道:“只不知子璇對愚兄是否存有情意?”
王子璇對于謝軒這種大膽直白,有若逼迫的表達(dá)方式,心中羞惱不已,略一沉吟,開口道:“采采卷耳,不盈頃筐?!?p> 謝軒聞言頓時一笑,此句出自《詩經(jīng)·國風(fēng)》,重點不是這一句,而是下一句“嗟我懷人,寘彼周行”。能夠得到這位天下有數(shù)的才女青睞,謝軒的心中頓時升起了巨大的成就感,一時之間,竟是忘了回應(yīng)。
王子璇羞惱道:“謝兄似乎很得意?”
謝軒盯著王子璇的眼睛,笑道:“能得子璇青睞,這世間又有哪個男人會不得意呢?愚兄一時忘形,實乃人之常情也?!?p> 王子璇對于謝軒的情話,心中頓時大呼受不了,美眸斜瞥道:“竟會胡說?!?p> 謝軒頓時就被王子璇流露出來的小女兒形態(tài)給攝住了心神,竟又是忘了回應(yīng)。
這時,就聽得王子璇開口道:“謝兄可曾聽說過隱元會?”
謝軒疑惑道:“隱元會是什么?”然而他瞬間就反應(yīng)了過來,“是對方勢力的名字?”
王子璇道:“武德九年,玄武門政變,太子李建成被太宗射殺。太子戰(zhàn)功赫赫,內(nèi)擊群雄,外破突厥,可謂為大唐立朝,立下汗馬功勞,絕不亞于太宗所建立的功勛,平日里又禮賢下士、氣貌淳厚、意志豁然,向有泰伯之賢,是世所稱道的國之儲君?!?p> “而太宗為了儲君之位,不顧兄弟之誼,不但設(shè)計射殺了太子建成,連他的五個兒子也全部斬殺,皆將其逐出了皇室宗籍,這在當(dāng)時引起了建成舊部極大地反彈。然而其時,太宗勢大,建成舊部雖然不忿,卻也不敢在明面上反抗。于是在太子中允王珪的謀劃下,建成舊部成立了隱元會,王珪、魏征、薛萬徹、馮立諸人,皆為其元老,原本對奪嫡持中立態(tài)度的朝臣,因為不滿太宗霸嫂占媳,戕殺親侄的行為,而加入其中,欲推翻其皇位的,更是不知凡幾。而這就是對方勢力的由來?!?p> 謝軒疑惑道:“王珪、魏征諸人都乃是貞觀年間的一代名臣,而且終太宗一朝,也沒有出現(xiàn)朝臣叛逆之事,這是何故?”
王子璇嘆道:“一來,這種事情要想成事,必然是要有人主持大局的,太宗將建成五子皆斬殺殆盡,女子又無法成事,是以此事,便拖了下來;二來,王珪、魏征諸人,都是一代名臣,知道國家大義和輕重緩急,太宗即位后,突厥在邊境虎視眈眈,國家若亂,社稷江山必將落入異族之手,他們?nèi)粼诖藭r舉事,必將成為千古罪人;三來,待李靖夷滅突厥之后,經(jīng)歷貞觀之治,大唐國力強盛,鐵板一塊,已失去了最佳的舉事時機,便只能蟄伏下來,靜待時機了?!?p> 謝軒問道:“隱太子子嗣被殺,無以為繼,這么多年下來,這隱元會怎么會又突然崛起呢?”
王子璇道:“并非是突然崛起,而是一直在暗中積蓄力量,等待時機。無論是武周篡朝,還是神龍政變,都算是平穩(wěn)過渡,其后韋后、太平亂政,又有當(dāng)今圣人橫空出世,百年來,雖然朝廷政局動蕩,然而所造成的影響卻很小,遠(yuǎn)未達(dá)到撬動天下形勢的地步。是以,對方的勢力沒有等到合適的時機,也一直潛藏在水面之下,并沒有暴露出來。而且建成并非是血脈完全斷絕,玄武門政變之前,平康坊一妓館女子,因出身不好,并未被接入太子?xùn)|宮,而是被安置在崇仁坊的私宅之內(nèi),為建成誕下了一個男嬰。政變之后,太子洗馬魏征在第一時間,派人將母子二人,由秘密途徑送出了長安,太宗登基后,曾下令房玄齡密查此事,但是魏征諸人行事嚴(yán)密,直接在源頭掐斷了線索,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這母子二人被送到了哪里,房玄齡就更是查無可查,是以,此事便不了了之了,成為了絕密?!?p> 謝軒問道:“這么說來,這個隱太子的遺孤,后來被尋到了?”
王子璇點頭道:“應(yīng)該是這樣,否則的話,誰也沒有辦法指揮得動這樣一股龐大的勢力?!?p> 謝軒微一沉吟,又奇怪道:“那孩子既然是倉皇逃竄,必然不可能帶上多少細(xì)軟,而王珪、魏征諸人,也不可能在經(jīng)濟上給予那孩子多大的幫助,這么大的一股勢力,是如何運作起來的?”
王子璇道:“謝兄可曾聽過楊隋寶藏?”
謝軒皺眉道:“恕愚兄孤陋寡聞,從未聽過?!?p> 王子璇道:“楊廣雖好大喜功,開鑿運河、頻繁征戰(zhàn),以致天下義軍四起而亡國,但前隋國力之盛,確是創(chuàng)千古之未有,大唐即便是經(jīng)歷貞觀之治二十多年的修生養(yǎng)息,仍是遠(yuǎn)未可與之相比。是以,前隋滅亡之時,國庫依然充盈,只不過武德三年,王世充眼見洛陽不保,便令人將一干財帛盡皆藏了起來,并將執(zhí)行此事的士卒盡皆坑殺。然而,百密終有一疏,最終寶圖,還是落入了李唐的手里?!?p> 謝軒聞言,頓時疑惑道:“洛陽乃是太宗所破,照此說法,寶圖豈不是應(yīng)該在太宗的手里,怎么又會落入隱太子之手?”
王子璇搖頭道:“具體小妹亦不知,但寶圖落入建成之手,卻是事實,太宗攻入洛陽后,尋寶不得,忿怒之下,火燒紫微宮乾陽殿,這便是證明?!?p> 謝軒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子璇對這隱元會知道多少?”
王子璇淡然道:“并不算多,隱元會組織極其嚴(yán)密,隱于暗處,小妹之前也只是猜測,直到兩年前,門內(nèi)出現(xiàn)了內(nèi)應(yīng),審訊之下,方才得知,這天下竟還有這樣一股神秘的勢力?!?p> 謝軒頓時驚訝道:“對方竟在幾年前,就將手伸到了長歌門?”
王子璇點頭道:“便是今日,小妹也不敢保證,門中就沒有對方的內(nèi)應(yīng)。而且不僅僅是我長歌門,浩氣盟、金風(fēng)細(xì)雨樓,乃至廟堂之上,都有對方的人滲透其中。而小妹所知道的,還只是冰山一角,這么多年來,對方暗地籌謀,步步為營,上至宗師權(quán)貴,下至三教九流,發(fā)展的內(nèi)應(yīng)已不知凡幾,謝兄絕不可輕敵?!?p> 謝軒點頭道:“這么說來,子璇手中已掌握了不少對方內(nèi)應(yīng)的信息,可否?。。?!?p> 王子璇淡笑道:“謝兄既對小妹交付真心,小妹又安敢不投桃報李,明日小妹便將這些人的名單整理出來,派人送到謝府?!?p> 謝軒頓時拱手道:“如此便多謝子璇了?!?p> 王子璇略有幽怨道:“謝兄又何必對小妹如此客氣?”
而后,她又滿臉歉意道:“小妹之前囿于形勢,并未實言相告,陛下賜婚的這新平公主便有問題?!?p> 然后此話一出,謝軒卻沒有絲毫驚訝的表情,王子璇略有詫異道:“謝兄已經(jīng)知曉了?”
謝軒笑道:“未有證據(jù),但多少都猜得出來,事實上,高力士昨日來寒舍下詔之時,愚兄便已經(jīng)懷疑了。之所以今日才來長歌門,拜見子璇,表明心跡,亦是為了印證心中所想,看此事會否傳遍京師?!?p> 王子璇聞言頓時長嘆道:“謝兄果真大才,小妹欽佩之至。新平公主,自其夫裴竑死后,表面上獨居府中,教子守德,實際上,其夫裴竑正是被其毒殺。此女心機很深,又得陛下圣寵,如今謝兄了拒婚,說不得會使出什么手段,謝兄切要小心才是?!?p> 謝軒笑道:“大唐公主向來嬌蠻,以她的年紀(jì),未必自己能有多少心機城府,多半是她背后之人所指使?!?p> 王子璇點頭道:“如此說的話,倒是好辦了,她如今深居簡出,所接觸的人極其有限,想要查出她背后的人,應(yīng)該不難。不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對方隱于幕后,我等只能見招拆招,未免太被動了?!?p> 謝軒笑道:“未必就沒有線索,愚兄現(xiàn)在總算是想通了扶風(fēng)柳氏的事情?!?p> “謝兄的意思是?”
謝軒道:“扶風(fēng)柳氏應(yīng)該也是這個隱元會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可以追溯到柳風(fēng)骨的身上。這就解釋了扶風(fēng)柳氏為何會對對方如此地死心塌地,而對方又為何會對扶風(fēng)柳氏如此上心,寧冒風(fēng)險,也要將扶風(fēng)柳氏轉(zhuǎn)移出去,為其留下血脈。”
王子璇輕嘆道:“即便如此,謝兄此時才知道這些,又有何用呢?”
謝軒笑道:“自然有用,因為柳浮云并未死掉,尚在我的手中?!?p> 聞聽此言,王子璇的雙眸,頓時爆發(fā)出強烈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