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黃金萬兩
清晨,邱英走得很早,余白杭連自己什么時候好好躺著睡下了都不知道。還是墨竹把早餐都擺在桌子上了,輕輕叫他起來的。
“小爺,你的判決,這兩天應(yīng)該就要下來了,公子讓我告訴你不要太擔心,董氏和吳氏很配合,所以對你的刑罰就完全從被動的角度另行判決了。”
那就太好了,這幾天把余白杭折磨死了,聽到這個消息,又咕嚕嚕喝下一大碗粥。
放下粥碗,余白杭想起昨夜的事情。
“墨竹,問你個事兒,你家公子是不是怕打雷閃電?。孔蛱焱砩媳┯旰鲋?,他很難受的樣子,一直抓著衣領(lǐng)怕自己喘不過氣來。”
“昨夜發(fā)生這種情況了嗎?”墨竹搖了搖頭,“不是,我家公子不怕打雷和閃電,一般情況下不怕的,還能在暴雨的時候在外面行走呢。但你說的這種情況,我這些年跟著公子,也見到過幾次。他都是要緊閉門窗,把自己上衣扣子解開幾顆,抱著雙腿蜷在床里的?!?p> “對對對,就是這種情況?!庇喟缀加檬滞兄鴤?cè)臉,“那就奇怪了,到底是看到什么了?勾起什么童年陰影來了?”
今天不那么無聊了,余白杭可以聽墨竹給他講《太平廣記》中的志怪故事,墨竹被他磨得沒辦法,只好講了一個又一個。
墨竹放下書,“不過小爺,這些到底都是些閑書雜感之類的,不是圣哲正途?!?p> 余白杭正用狗尾巴草編了個小兔子呢,抬頭就看到墨竹小小年紀卻正襟危坐跟他講大道理。
“我讀那些四書五經(jīng)做什么?我又不考功名,而且這些書對我來說已經(jīng)很難理解了。”
“小爺,我家公子讓你少讀些《西游記》,他說這些傳奇話本都是過眼云煙,消遣而已,而他書架二層的書,才是先哲的智慧集錦。”
難怪邱英書架二層的書都是翻得最舊最爛的呢,但余白杭還是覺得不對。
“他都沒讀過《西游記》,怎么能斷定就是過眼云煙呢?《西游記》中蘊含了很多人情世故的,幾百年之后一定會成為經(jīng)典被流傳下去的?!?p> “我家公子說,那《西游記》里的都成精了,怎么能成經(jīng)典呢?”
余白杭用草兔子打墨竹的頭,在院子里追逐打鬧起來。
“你家公子你家公子,三句話都不離你家公子。你才多大年紀,就跟你家公子一樣,活像個老夫子,煩死了!”
邱英正下了公堂,走回后院里來呢。
“嫌我煩了?那我就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了?!?p> 墨竹先跑上前去了,“公子,你今天回來真早?。∥疫€沒做飯呢。”
“那你先去做飯吧,我有事情要和余小爺說。”
余白杭背著手把草兔子扔到樹下去了,邱英走過來,余白杭的臉上露出難得的乖巧。
“又有事情跟我說了?”
“別緊張,不是壞事,進屋。”
余白杭殷勤地給邱大人倒茶水,兩只小手搭在餐桌上,像小貓肉乎乎的爪子一樣。
邱英喝了口茶,故意不看她渴求的星星眼。
“別把我桌布撓壞了?!庇喟缀际掌鹦∈?,圓圓的眼睛還是緊緊隨著邱英,邱英放下茶碗,“你的判決結(jié)果出來了,想聽嗎?”
邱英側(cè)身翻推官判的結(jié)果去了,再一回頭,余白杭都坐得貼自己身上來了。
“退回去,判案呢,嚴肅點。”
余白杭拖著自己的凳子坐回去,邱英甩甩衣袖,終于說到正事兒了。
“推官給你的判決,最好的結(jié)果是...沒有牢獄之災(zāi),交齊罰款,當庭釋放?!?p> “真的呀!”一眼沒看住余白杭她怎么就要上房浪去了?
“給我下來!好好坐下。”邱英還要保持正襟危坐的形象呢,他可不想跑房梁上抓她下來。
“可我不是很相信你的公堂表現(xiàn)能得到這個最好的判決結(jié)果。明日上公堂,陪審團也在,我現(xiàn)在要跟你說幾點注意事項?!?p> 余白杭回來坐好,認真聽講,邱英自己都數(shù)不清這是給余白杭的第多少個嫌棄的白眼了。
“首先我對你有一個要求,你能不能叫我大人,別大呼小叫還直接叫我邱含章?含章是很親近的人才能叫的?!?p> 余白杭拼命點頭,“能能能,只要不償命,不坐牢,這有什么做不到的?!?p> “第二點,明天公堂上,袁師爺會當眾念出玉樓春案的始末,是你做的你要應(yīng)答,不是你做的,你一定要當庭指出。而且,重點來了,在對玉樓春案的處理中,本官和推官商議之后,決定對聚義堂的兄弟在玉樓春的所作所為...不予計較?!?p> “太好...”邱英按著余白杭的肩膀把她推回座位上去了。
“還沒說完,因為法不責眾,且念及聚義堂在玉樓春案的后續(xù)處理中與官府互相配合,將功抵過了。所以你明日一定要認真聽袁師爺擬的供詞,只承認你個人做的,若有夸大其詞的添油加醋的部分,你一定要聽仔細了然后及時修正,聽見沒有?”
“聽見了,我全都記住了。你們府衙效率還真高啊...”
邱英剛把公文收起來,突然笑著問道,“怎么,你想在這兒多睡些時日?”
“不想不想不想不想,誰想被拘留啊...”
不想就不想,至于把頭搖成撥浪鼓嗎?
余白杭抻了個懶腰,“我都快想死自己軟玉溫香的小床了...”
邱英翻了個白眼,鼻子輕哼,“軟玉溫香不是說床的。”
卻沒想被余白杭調(diào)戲了,這么嫵媚地托著腮直勾勾看著邱英是要勾人魂魄嗎?
“我說的軟玉溫香,也不是說床啊......”
邱英扒開余白杭搭在自己腿上的手,正了正衣襟,怎么你堂堂七尺男兒還閉月羞花的,跟被豬八戒調(diào)戲的嫦娥似的?
不過今晚,還是得共處一室,共臥一塌。
余白杭睡不著,邱英也睡不著。
“邱英,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你聽聽是不是這么回事兒?”
邱英側(cè)頭,“你說?!?p> “張家兄弟敢這么為所欲為,還是因為有錢,他們?nèi)绻麤]錢的話,別說做壞事了,連做個壞人的資本都沒有。人一窮,必然慫,對付這種流氓,你打他罵他都沒用,因為他臉皮厚,他不要臉啊,就得讓他變窮,一窮就窩囊廢?!?p> 嗯...邱英想了想,“你說的有道理??墒牵指F,又沒有上進心,又猥瑣的流氓,還是有很多呀?!?p> 余白杭仰臥著,還能翹起個二郎腿,“還有董氏她們搞什么嫡子長子什么宅斗的戲碼,還是因為錢,如果沒有張家那所大宅子,誰沒事兒斗什么斗???沒有承諾的那些金銀珠寶,吳氏也不能幫她落井下石啊?!?p> 想想還真可能是這樣,邱英從小到大幾乎沒為錢愁過,所以也不知道沒錢的日子是什么樣的。
“對了,那官府要對玉樓春怎么處理?那個晦暗惡毒的地方,可千萬不能放孩子們回去了?!?p> “玉樓春我去現(xiàn)場看過一次,全拆了還有點可惜,可掛牌賣出去,雖然這園子挺漂亮的,但鬧出這么多事情不吉利,應(yīng)該也沒有人買。關(guān)于孩子們呢,我準備寫奏疏向皇上申請撥款,建一所孤兒院?!?p> 不行!余白杭起身,要不是手撐著,差點撲邱英身上去。
“孤兒院?不不不不,我太害怕再鬧出玉樓春一樣的事情了,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們再受二次傷害了。而且從上面撥款得多慢啊,還不如聚義堂撥款呢。不對不對,其中有些孩子不是被拐賣來的嗎?那官府得幫著孩子找他們的父母啊?!?p> 邱英讓余白杭好好躺下,真擋光。
“我想過這個問題,但他們距離被拐已經(jīng)三五年過去了,這個年紀,三五年變化很大了。還有就是他們被拐的地方都是在他省,跨省調(diào)查,實在很麻煩,官府的人力也不夠,不能大規(guī)模集中找,只能慢慢尋親?!?p>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二人看著床頭前方狄仁杰的畫像,心中發(fā)出相似的感嘆:真可憐啊......
第二日公堂之上,余白杭按照昨日邱英教的,表現(xiàn)得非常好,認錯態(tài)度良好,連一向嚴肅的推官和師爺也都挑不出什么過錯。
邱英很滿意,當堂誦讀最后判決:“余白杭,殺害張氏兄弟系張家主母董氏設(shè)局挑撥,現(xiàn)改正態(tài)度良好,在供詞上簽字畫押,交齊罰金,予以釋放?!?p> 余白杭簽過字,抬頭隨意問了句,“罰金是多少啊?”
邱英面不改色,“一萬兩...”
余白杭輕輕順著胸脯,“一萬兩,那還行,不多不多。”
邱英笑了,“黃金。”
余白杭一時腳軟差點摔了,“一萬兩黃金!邱大人你真是要我的命啊...您給我打個折吧?
黃金萬兩,確實是邱英開過最大的一張罰單了。好像縱觀本朝,也沒記載過更大數(shù)額的罰款。
邱英整理公文頭也不抬,“敢跟官府討價還價,你忘了自己犯的什么罪了?”
余白杭雖然一萬個不愿意,這真的是天價了,但黃金誠可貴,自由價更高。雖然這么安慰自己,撅起來的小嘴卻不那么順從。
“可是,官府收一萬兩黃金做什么呢?”
邱英抬頭,正對著余白杭的目光,“重新修繕一個收容所,還聘請專業(yè)老師教授他們職業(yè)技能,不是你提議的嗎?”
府衙外,聚義堂的兄弟們抬著幾大箱金子進來。
“大人,一萬兩黃金已備好,我們老大可以回家了吧?”
衙役李平陳廣清點罰金,“大人,一萬兩正好?!?p> 驚堂木響起,“本官宣布,玉樓春張氏兄弟案中,余白杭受人挑撥唆使,且積極配合調(diào)查取證,且于府衙之內(nèi)拘留五日,改錯態(tài)度良好,現(xiàn)交齊罰金,予以當庭釋放。望其日后多省身自責,切切不可再沖動犯事。另董氏吳氏及玉樓春全部從犯,現(xiàn)皆已認罪伏法,玉樓春張氏兄弟案,結(jié)案!”
聚義堂的小弟們擁著余白杭回家,“老大,咱們回家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