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龍圖沉著臉,面色陰晴不定,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白子衡與毒蝎子他雖然沒聽過。但龍冠云的名號他卻是知道的,大越朝最富盛名的鏢頭。早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龍冠云就已經(jīng)很有名氣,現(xiàn)在他雖然也是赫赫有名的神捕,但龍冠云的名氣比他依舊只高不低。
女神捕荊飛紅秀眉微蹙,突然開口:“驗過尸嗎?”
周安點頭道:“白子衡與毒蝎子乃至是馮老將軍都是一刀斃命,現(xiàn)場也完全找不到任何打斗的痕跡。僅僅只有龍老鏢頭身上有多處傷口,現(xiàn)場也有著打斗的痕跡。龍老鏢頭中了整整十三刀,其中致命的的傷口有三處,分別在心窩,脖子,以及腰間?!八闹皇帧边@三個字也是龍老鏢頭臨死之際留下來的,我們都分析這是一種提示!”
老鄧頭接過話頭,補充道:“十三道傷口,每一道都很窄,可以說細如發(fā)絲,如此薄而鋒利的兵器,我十來年前曾在西域看到過?!?p> 先是留在犯罪現(xiàn)場的西域奇怪玩具,然后又是薄如蟬翼的西域奇刀。
難不成是來自西域的高手?
賀龍圖敏銳的捕捉到這一點:“這種武器我也曾有所耳聞,不僅薄如紙張,而且軟如細紗,甚至有傳言說可以綁在腰間做腰帶用。”
他想了想,又道:“但據(jù)我所知,別說是會用這種兵刃的人,就算是這種兵刃在大越也極為少有?!?p> 女神捕忍不住開口道:“不管是什么樣的兵器,不管是個什么樣的殺手,至少可以肯定他的身手不在龍冠云老鏢頭之下?!?p> 荊飛紅一針見血的指出要害,這也是小韓曾想過的一點。根據(jù)仵作老包所言,龍冠云三人身上并無任何中毒的跡象,生前也都十分健康,死亡前夜也沒用醉酒,種種跡象都表明,他們是在全盛狀態(tài)下身亡。
賀龍圖立刻否定了這種說法:“普天之下,能勝過龍冠云的人不超過兩手之數(shù),其中至少有一只手的人與老鏢頭是至交,其余的人也沒有對老鏢頭下殺手的理由。”
小韓搖頭道:“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但江湖里奇人輩出,指不定哪個角落里躺著的就是以一當十的絕世高手?!?p> 他繼續(xù)道:“在發(fā)現(xiàn)老鏢頭的尸首下藏著的血字后,可以肯定的是兇手離去的時候老鏢頭一定還沒有斷氣!否則覺不可能留下三個完好無損的血字,兇手若是依舊留在現(xiàn)場,肯定會想辦法掩蓋!”
“所以我們大膽推測,兇手也受了傷,在確定老鏢頭挺不住之后才離去??上У氖俏覀儾楸榱苏麄€通州府的醫(yī)館,藥房,都沒能夠找到買傷藥的人?!?p> 賀龍圖瞇起眼睛,揣測道:“也許他自己就是醫(yī)生?一個隨身帶著西域小玩具的人,身手或許不在龍冠云之下,這樣的天才即使是個神醫(yī),我也不感到稀奇?!?p> “不可能,”小韓還沒開口,女神捕就已經(jīng)搶先開聲:“如果只是輕傷,龍老鏢頭斷然不會有留下血字的機會。”
賀龍圖略有不忿:“或許那血字是兇手故意留下,擾人視聽!”
老鄧頭嘆氣道:“多方查探無果后,我們也曾這樣僥幸的認為,但經(jīng)過龍府上下的幾經(jīng)斷定,確認是老鏢頭的筆跡無疑!”
賀龍圖陰沉著臉,默不作聲的轉(zhuǎn)身離去。他查案的方法向來都比較簡單,通過作案動機來進行分析,最后再逐一排除,在很多時候這個法子都很有效。
但小韓覺得這次這個名動天下的大神捕或許要栽個大跟頭,他看過一些賀龍圖的卷宗,都是一些很有名氣的案子,能犯下那種案子的人本就不多,但這次的案子顯然是無法用排除法就能解決的。
女神捕的定力與涵養(yǎng)無疑要好得更多,優(yōu)渥的出身并沒有讓她養(yǎng)成趾高氣揚的跋扈氣質(zhì),深諳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荊飛紅英氣里帶著一種知性典雅的氣質(zhì)。
““不倒翁”在通州府常見嗎?”她輕輕的開口,仿佛泉水叮咚,不自覺就流進人的心里。
她看向老鄧頭,老鄧頭卻苦澀著臉看向了小韓。
被忽視的周安有些氣憤,搶先一步,極有把握的說:“我在通州府土生土長二十七年,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玩具?!?p> 女神捕卻不為所動,依舊等著小韓的答案。老鄧頭看人的眼光不會太差,一月以前,她就曾聽說過這個老捕頭即將調(diào)任的風聲。
看來又要得罪周安這個小肚雞腸的男人了,小韓心想。他苦笑道:“通州府市面上或許沒有,但有一個地方或許能找到!”
“如果哪里也不能,通州府其他地方大概也不會有?!?p> 女神捕急促的問道:“什么地方?”
老鄧頭也很期待,眼里仿佛也好像發(fā)著光。
“三教九流莊!”小韓篤定道,“莊如其名,整個通州府最魚龍混雜的地方!不管是賭徒還是淫僧,只要你能想得到的人都能在哪里找到!”
“三教九流莊?”女神捕瞇起眼睛,皺眉道:“怎么從來沒聽說過?!?p> 小韓道:“你沒聽說過,不代表它不存在?!?p> 老鄧頭搖頭苦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法子,只要這種法子用在正途上,我不會關(guān)心這些法子怎么來的?!?p> 老鄧頭說這話的時候眼里帶著某種奇怪的笑意,女神捕知道那不僅僅是對小韓的信任,也是對擁有小韓這樣的手下感到得意。她釋然的同時不由也有點好奇,這個年輕人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才能讓堪稱是六扇門外第一捕頭的老鄧如此高看。
老鄧頭正色道:“小韓,你有把握帶幾個人進去?”
小韓想了想,道:“你在通州府太有名氣,貿(mào)然帶你進去會有麻煩?!?p> 老鄧頭點頭道:“既然這樣,那就由你帶荊神捕去那三教九流莊!”
小韓點頭稱是,女神捕也微微頷首。
就在這時候,馮老將軍的愛子馮遠山走了進來。
馮遠山年近四十,相貌中正,即便是眉毛也被他打理得很干凈。他腳步急促,身后跟著的兩個小丫鬟腳步也略顯匆忙。
“多有怠慢,還望幾位多多包涵?!瘪T遠山微微躬身,不管是說的話還是語氣都十分得體,沒有半點架子,這當然也和馮老將軍的教育脫不了關(guān)系。
老鄧頭也知道這些都是客套的場面話,他也不敢在此托大,沉聲道:“大少爺放心,這件事我們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較,一定會給老將軍一個交待!”
一提起老將軍,馮遠山通紅的眼眶又流出兩行清淚。
堅強的男人固然可敬,但適時的柔軟卻更讓人心疼,不知怎么的,小韓突然就想起了這句話。他也曾見過馮遠山馮大少爺,那時的他彬彬有禮處事圓滑,現(xiàn)如今卻仿佛跟失了魂一樣。
更讓小韓注意的卻是馮遠山腰間的那塊玉佩,嚴格意義上來講,那只能說得上是半塊玉佩。細細看去,翡翠的成色晶瑩剔透,相比起來做工卻落了下乘,顯得粗糙許多。其上雕刻的花紋大概是某種動物,但半塊玉佩也已經(jīng)無法辨認出是什么。
真是白瞎了這么好的翡翠,小韓暗嘆一聲。
他又隱隱感覺自己在哪見過那塊玉佩,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而已。
老鄧頭凝重道:“大少爺,今日我們也就不多做叨擾了!”
幾人隨即出了馮府,各自離去。
女神捕正想著自己應(yīng)該去哪兒,但又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無處可去,她想了想,終于還是跟上了小韓。
幸好小韓的腳步不是太快,女神捕很快就跟上,兩人并肩而行。
小韓突然開口:“龍老鏢頭豪氣干云,道上的朋友甚至能找出一百個不同的點來夸贊他?!?p> “但他有一個缺點,”小韓也不等荊飛紅開口,繼續(xù)道,“至少在我看來是個缺點?!?p> “他太好面子,做什么事都喜歡講排場,他很喜歡那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他賭錢的時候會帶上幾個家仆在一旁看著?!?p> “他吃飯的時候也要有幾個人在一旁侯著?!?p> “每次行鏢,他都會給沿途的綠林俠盜送上拜貼。他雖然都會給上一筆可觀的銀子,但江湖人畢竟都是混個面子的,這樣做面子上始終還是掛不住?!?p> 女神捕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是那些綠林干的?”
小韓搖頭道:“面子固然重要,但那筆錢的確來得很輕松?!?p> “真正奇特的一點是,龍老鏢頭在案發(fā)前的幾天,突然給府內(nèi)所有的長工短工都放了假,整個府內(nèi)就留下了一個廚娘。我有查過,但找不到任何一種理由能讓龍冠云做出這種舉動。”
女神捕立刻領(lǐng)會到這番話里的意思,像龍冠云這樣講究排場的人,是不該做出這種事的。
女神捕忍不住問道“你是說,龍冠云已經(jīng)感覺到“四只手”會找上他?”
“不僅如此,”小韓點頭道,“按龍冠云的身手,不管是誰找上他,都不值得他如此謹慎,所以率先排除他這個舉動是為了保護龍府上下!”
“我想,也許他是在給“四只手”一個機會,一個刺殺他自己的機會!”
“而且我想血字的真正目的也不是為了提示我們!而是另有他圖?!?p> 小韓的猜測不僅大膽,甚至有理有據(jù),讓女神捕也難以反駁。
她追問道:“龍冠云為什么要給這樣的機會?”
小韓沒有回答,反而是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