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鄉(xiāng)情
次日施針已是傍晚，忙活一番后暮色愈發(fā)深沉。
洛醫(yī)進(jìn)來給大祭司取下銀針后，又叮囑幾句才離開大帳去歇息，暮色深沉，天空之上只有幾個倔強的星子還在閃著微弱的光芒。洛醫(yī)抬頭看了看，搖了搖頭，徑自走向自己的帳篷，悲愴苦笑的奇怪神色深深的藏在黑夜中。
若是有選擇，又有誰愿意背井離鄉(xiāng)，去為漠北蠻子做事呢？
自古以來明月都是思念的象征，可今日明月隱在厚實黑沉的云層中，洛醫(yī)無法對月思故鄉(xiāng)、念故人，心中憤懣倒越發(fā)郁結(jié)在心里，種種喟嘆此時只能化作一絲濁氣吐出，消散在風(fēng)中。
也罷，隨遇而安就是，人生在世，豈能事事如意。
轉(zhuǎn)頭，大帳中燭火還把那叔侄兩個的影子放大了印在簾子上，看著叔侄情深，令人羨慕不已。
“主子今日可真是神了，揍得那伯堯一點脾氣都沒有。”折柳自然是避了他人，笑吟吟地說著。
垂楊也在一邊附和，不過倒是因為伯堯的緣故，興致不高。
溫九靈蛇劍掃出凌厲的弧度，收了劍勢，負(fù)劍于身后。“你們說，伯堯?qū)ξ矣星榉瘢俊?p> 柳垂楊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更不知道一直沒意識到這一點的主子為什么會想起這個。
溫九把靈蛇劍掛好，“伯堯今日似乎有點不對勁……”她只是自己緩緩的疑惑著念出這句話，仿佛又沒有讓折柳垂楊回答的意思了。
兩女對視一眼，滿滿的俱是無奈，主子而今可是越來越善變了。好在她們始終與溫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不必多想，安心做事就好。
“主子，今日用晚膳的時候，您與伯堯提到大祭司那邊的時候，北北的反應(yīng)似乎不大對。只是平日里這北北沒有露出什么破綻，奴婢們也不好判斷?！贝箺畈淮罂吹眠^去溫九這副患得患失的迷茫樣子，索性就先說出北北的事情，先轉(zhuǎn)移了她的注意再說。
溫九果然立即問道：“你們是這么做的？”
“主子沐浴的時候她打翻熱水傷了手，我和垂楊讓柯柯和蘇華一起給她上藥，陪著她?！闭哿f起這事，頗有些得意。
她跟在溫九身邊，許都有夫人徐氏鎮(zhèn)宅，溫家人口又少，哪里來這些事情。后來趙媽媽教導(dǎo)主子的時候，也會對她們提點一二，不說諳熟，至少也是了然于胸。來到漠北之后，那些庶妃自有溫九和殷嬤嬤敲打，帳子里的侍女也都知道她與垂楊是最得主子信任的，俱不敢在她面前放肆的，如今這些招數(shù)還是第一次派上用場呢！如今想想還是有些激動呢。
溫九看著她得意的樣子也沒說什么，“你在外頭收斂著點就行，把北北看好。大祭司那邊有消息嗎？”
“那邊似乎看到了洛醫(yī)?！贝箺钔黹g不在帳中，自然是出去接受今天各方傳來的消息，她有些遲疑，“許是看錯了?！?p> 這句話她自己都不大相信，也是白說。
“奴婢已經(jīng)讓人仔細(xì)留意了，主子要不要親自去那邊看看？”垂楊愣了一下就反應(yīng)過來，連忙補救。
“算了，再去那邊，伯堯恐又要疑心?！睖鼐疟臼怯幸馊デ魄七@個混跡民間、與神醫(yī)谷那人齊名的神醫(yī)，但好不容易糊弄過了伯堯，實在不好這個時候去祭司一脈，惹他生氣。
“今日之事，殷嬤嬤可知道？”溫九忽然想起武帝派給她的嬤嬤，亦是山高路遠(yuǎn)的眼線。
“柳和應(yīng)該已經(jīng)嚼過舌根了?！闭哿Z帶諷刺，看來她是一定要把這支柳給折了的。
“無妨，你們盡快去她那邊講清利害就好，其他的不必多說?！睖鼐湃嘀~頭，眉眼間略有困倦與不耐。
折柳垂楊點頭稱是，心知她們暗暗謀劃的事情一定要在老家那邊先瞞著點了。
擱下心事，溫九攬衣睡下不提，折柳垂楊熄了燈，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那邊柯柯陪著北北說話安慰，講累了也睡下了，北北仍然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
好容易盼得伯堯到來的寧晚都顧不得自己已經(jīng)睡下，連忙起來梳洗，又笑意盈盈的迎接了汗王，眉目安婉，像極了嘉福公主榮慶。
入夜又是幾家燈火幾家愁，好歹這一天算是穩(wěn)穩(wěn)的過去了。月也漸漸出來了，灑下清輝，此刻草原的草格外明亮……
次日又是波瀾不驚的晨起，流水一般循環(huán)往復(fù)，溫九身上上了藥不想亂走，命蘇華柳和取琴，折柳垂楊焚香，自己凈了手，端坐在軟榻上，閑散的撥著琴弦。
都說琴以娛己，其實若是心中不定，弄琴亦無興致。溫九面色平淡，閉上眼睛，依著譜子彈了一段，堪堪彈完，還是罷了手。
“收起來吧?！?p> 琴是好琴，大周禁宮的珍藏，琴棋書畫、吃喝玩樂這些，武帝是真的沒有虧待她，很是舍得。
她睜開眼睛，侍女們皆恭謹(jǐn)?shù)牧⒃谒砗螅胺綗o人，才敢放縱自己流露出一絲迷茫，眼神直直地看向帳篷的簾子。
眼前仿佛有山巒起伏不定，石子路凹凸不平，河流蜿蜒過許都巍峨的城池，最后定格在正泰殿門口刻著飛龍云紋的浮雕。
至于那窗里讀書習(xí)字的檀木桌、窗外奔躍輾轉(zhuǎn)的小院，母親房中描金添彩卻顯得質(zhì)樸大氣的小幾，她都不愿去回想。
故國之思，摧人心肝。其意如斯，山川寂寥。
飛絮飛花何處是？層冰積雪摧殘。疏疏一樹五更寒。
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