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我是陸青瑤，亦是鳳朝舞(二)
陸夫人忘了自己是怎么合上嘴的，忘了陸青瑤還跪在地上，忘了茶水早已浸透衣襟。
她仿佛靈魂飄在半空中，看著眼前的人，如聽天書般不可思議，甚至連要開口說什么都不知道。
周圍空氣靜止般停格在陸青瑤跪下的那一瞬間，陸夫人不說話，陸青瑤的心逐漸沉了下去。
“啪?！碧蓟鹫?，冒出一個小小的火星子，鐵架上的紅薯被烤得滋滋地響，打破了屋里的寂靜。
陸夫人猛然一驚，這才發(fā)現(xiàn)陸青瑤依然跪在那里，地上連個跪墊都沒有。
她動了動嘴，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陸青瑤心里難受，娘這是不打算要她了么？
也是，鳳朝舞在江湖中的名聲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對任何人都是冷血無情，劍指之處血濺三尺，有這樣的女兒，才是真正的不幸吧。
胸口悶得慌，心中像是有千金石壓著，膝蓋早己跪得麻木地失去了知覺，陸青瑤連眼淚都沒有，萬般不舍地正想向陸夫人辭別，陸夫人開口說話了。
“瑤兒，你說你是那鳳朝舞，可有依據(jù)？”
陸夫人的聲音還帶著震撼后的激動，但聽在陸青瑤耳朵里，卻如同救贖般動聽。
“娘已經(jīng)知道我有內(nèi)力，不知娘可發(fā)現(xiàn)我這內(nèi)力的奇怪之處？”
她仰著頭，神色急迫，眼巴巴地看著陸夫人，帶著絲忐忑。
陸夫人心中一痛，不忍地拉起她，“先起來說話?！?p> “娘”，陸青瑤身子晃了下，借著陸夫人的手才依著軟榻上坐下。
陸夫人不由得伸手去幫她揉膝蓋。
“娘知道。你和云兒從鹿鳴山回來，我罰你跪祠堂時我就發(fā)現(xiàn)了。你體內(nèi)有一剛一柔兩道真氣，互相融合，又互相牽制。娘一直擔心若是一個不小心，它會反噬于身，傷了你?！?p> 陸青瑤看著陸夫人，見她還心疼著自己，鼻子一酸，撲到陸夫人懷里。
陸夫人緊緊抱住了她，嘆息道，“瑤兒，這就是你說的不同之處么？”
陸青瑤在陸夫人懷里怔了怔，然后才直起身子坐直，開始將所有的事情娓娓說給陸夫人聽。
“娘生我那天，也正是西甘五大門派上蒼穹山挑戰(zhàn)無花宮的那天，那時我正在閉關(guān)……”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直到說完，陸青瑤才發(fā)現(xiàn)原來兩輩子的事也不過在彈指間便能交待清楚，而生與死更是唇啟齒合的事而已。她以為那些不堪回首和驚心動魄會難以開口，卻不想如今坦誠公布，倒是分外輕松。
“所以，你是說，你死了，又投胎到了我肚子里？”陸夫人好一會才消化完她所說的所有事情，即使再疼惜，也多少有些舌頭打結(jié)。“然后就帶著前世所有的記憶？”
陸青瑤全說出來后反而平靜了下來，道，“是的，我體內(nèi)兩處陰陽真氣就是凈魄神功的內(nèi)力，因為現(xiàn)在還沒有突破到頂層，所以真氣還未能完全交融，功力也大不如前?！?p> 陸夫人咋舌，有關(guān)無花宮和凈魄神功的事她是聽說過的。知道江湖中盛傳凈魄神功乃這世上的蓋世奇功，練成者能天下無敵，而且似乎還跟什么寶藏有關(guān)，所以引得天下人覬覦，最終導致宮破人亡。
沒想到，人人窺視的秘寶會投胎到她肚子里，成了她的女兒，這實在讓人不敢想象。
“瑤兒，娘相信你說的一切，這世上本就有很多無法就常理去解釋的事情，娘不管你是誰，娘只知道你是從我肚子里生出來的，是娘的骨血，是將軍府的大小姐陸青瑤，而不是上輩子的鳳朝舞?！?p> “娘”。
“瑤兒，這件事除了你我還有那個叫落春的堂主，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沒有了，我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
“那就好，怪不得你小時候總是要比同齡的孩子顯得冷靜很多，連哭鬧都很少。娘一直以為是因為你是由你大哥帶大的，他性子老成，帶得你也隨了他。卻不想還有這層機緣在里面?！?p> “我小時候是怕被人看出來，所以不敢太放縱自己，又有爹娘哥哥們庇護。若不是重遇落春，瑤兒是真心打算簡簡單單過完這輩子。”
陸夫人心中百味陳雜，一方面她覺得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兒突然間有了雙重身份，而且還是個相當厲害的角色，從認知和經(jīng)歷上來說都已不再是那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了。這讓她有種很奇特的感覺，她不知道該用何種態(tài)度和方式去面對她。
另一方面，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懷胎十月才盼來的女兒，前世居然有那么坎坷的經(jīng)歷，遭人暗算身亡，整個派系被滅宮，如今仇人還逍遙法外，她就覺得分外心疼。不論前世的鳳朝舞是何種模樣的人，她的瑤兒從小就是她的小嬌嬌，善解人意，聰明伶俐，是她的貼心小棉襖。
“瑤兒，你聽娘說，這件事到此為止，除了娘，其他任何人都不可告知。你既有高深的武功，以后就好好修煉，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動武。至于報仇，娘支持，不過，你得答應(yīng)娘，萬事以你安全為重?！?p> 陸夫人此時覺得，骨肉親情血脈相連，她的瑤兒還是她的瑤兒，能有兩世的經(jīng)歷是老天注定了她無法過平凡人的生活，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活出自己的人生。與其最后留有遺憾，不如現(xiàn)在放手一搏。瑤兒前世孤軍奮戰(zhàn)，這次至少還有她這個娘在。
因為，個人事小，滅宮事大，無花宮百余弟子身葬火海，若她不報此仇，枉為人師，又怎能心安一世？
“娘?！标懬喱幐袆拥靡凰?，胸中鼓鼓的全是感激，她明白陸夫人這是完全從母親的角度替她考慮，也就是說她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的身份，還反過來支持她。
陸青瑤從未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感激上蒼，感謝老天給了她這樣一個全心全意愛著自己的娘，她在心里發(fā)誓，此生拼盡性命也定要報娘親養(yǎng)育呵護之恩。
母女倆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陸青瑤袒卸下了心中的包袱后整個人都輕松起來，像是撥開了一片烏云露出頭來的太陽，笑得燦爛陽光。
既然已無秘密，她想起了落春，于是對陸夫人說道，“娘，我想將落春接到身邊來，她一個孤身流落在外我實在不放心。”
陸夫人此時自然也不會再將她當成是一個未及笄的小女孩來看，聽她這么說便想了下說道，“你身邊要是有個會功夫的人伺候著娘也放心些，這事你看著辦即可。方嬤嬤年紀大了，前些日子正好跟我提起過想告老還鄉(xiāng)，那個落春就讓她頂了方嬤嬤的缺吧。只是這身份上最好還是要細細打算下，畢竟直接從天香樓出來就進將軍府容易引人非議?！?p> “娘考慮的極是，暫時倒也不急著讓她進府，我先給她安排個新的身份，離開天香樓再說?！?p> “好，瑤兒，娘還是那句話，不管你想做什么，娘都會支持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讓自己受傷?！?p> 陸青瑤鄭重地點了點頭，猶豫了下，還是問出了口，“娘，你一直讓我要保護好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我若是受了傷是不是會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越問越心驚，從出生她就對自己的身體了如指掌，而唯一無法控制的只能是胎中帶出的毛病?？墒侵两袼矝]發(fā)現(xiàn)自己有何先天性的缺陷，而娘每每談及又都十分緊張她受傷，但對三個哥哥卻從未有這樣的關(guān)心，那就說明她的身體一定有特殊之處。
而如今，娘唯一還沒告訴她的事，就是之前要她保密的事，那這兩件事之間到底有沒有關(guān)系呢？
陸青瑤問陸夫人，“娘，是不是我的身體和你練的那種武功有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