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夷光詫異地看了一眼那扇被祁曜不輕不重關(guān)上的門,又將注意力調(diào)轉(zhuǎn)到曹二娘子這邊。
“公子,你走吧?!?p> 柳夷光意外地看著她,若有所思。
看來這個曹二娘子,是與自己不一樣的人呢。
“嗯,你好生休息,慧仁禪師會送你回去?!?p> 柳夷光扶她躺下,對慧仁禪師行了一個拱手禮,“還要勞煩主持送這位小姑娘回家。”
慧仁禪師還了一個佛禮,“柳施主放心?!?p> 原本這就是寺中之事,他本就義不容辭,而且,他現(xiàn)在也著實惱怒,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把靈峰寺當(dāng)做埋骨地,是當(dāng)真不怕報應(yīng)么?
天色已晚,今日勢必要在寺中過夜。
山中夜寒涼,月宮星河都比平常更寂寥。
她攏了攏衣裳,又去借了廚房,做了一鍋小米粥并幾樣開胃的小菜,命人送給了曹二娘子。
回到祁曜處,立刻圍到了炭盆邊上,暖了暖手。祁曜見狀,拿起茶爐上煮著的茶,倒了一杯,送到了她的手上。
見此場景,祁巖有些不適應(yīng),冰山一旦融化,便成了春水。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柳夷光道:“英雄救美?”
柳夷光累得很,懶得同他爭辯,敷衍地嗯了一聲。
“你這運氣也忒好,去采個栗子,都能撿個美人回來?!逼顜r拿眼風(fēng)掃祁曜,暗笑不已。
柳夷光從口袋里抓了兩顆栗子,扔到炭盆中,炭盆中燃氣了一縷青煙,很快消散了,煙火的味道,總能讓人安心。
“武陽郡守的繼室夫人心還真狠。”柳夷光拿火鉤子撥著炭灰將栗子埋起來,“一個小丫頭吃用能有多少,怎么就容不下呢?”
祁巖嗤笑一聲,眼神逐漸冰冷。遇到毒婦,小姑娘餐風(fēng)飲露也是無用的。
“曹一德這位繼室夫人乃妾室扶正,手段可不一般。你救得了她這時,始終救不了她的命?!逼顜r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柳夷光回頭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佛祖,沒那么多慈悲?!?p> 被她一嗆,祁巖白了她一眼。
烤栗子開始散發(fā)著迷人的香味,她使勁吸了吸鼻子,任由香味串到肺中。
“大夏律令不是禁止妾室扶正的么?”柳夷光幽幽問道。
祁巖眼睛一亮,溢滿八卦神采,“這個女人可不一般,她能扶正,還是曹一德先夫人曹孟氏仙逝前主動提出來的?!?p> 聽起來匪夷所思,柳夷光豎起了耳朵,聽祁巖娓娓道來。
曹孟氏出身繁水孟氏。提起繁水孟氏,只讓人聯(lián)想到兩個字——有錢!大夏朝豪商巨賈之家,族中子弟皆以經(jīng)商為傲,不曾有入朝為官之士,僅靠姻親關(guān)系在朝中也能說上話。曹孟氏不過是繁水孟氏旁系嫡女,也能嫁給一方郡守,由此可見繁水孟氏不是一般商戶人家。
而曹一德的這位繼室夫人曹陳氏乃其表妹,繁水縣令之女,官宦之后,與他又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勢”與“情”曹一德都割舍不得,曹陳氏“深明大義”,自甘為妾。之后,對待嫡夫人曹孟氏敬愛有加,以至于在曹孟氏病危之時,奉血為引,割了手腕,放了三大碗血。此情不曾感天動地,卻感動了曹孟氏。
柳夷光聽了,眉頭一挑。冷笑一聲,懶洋洋道:“真是可歌可泣啊?!?p> “誰說不是?!逼顜r的聲音也冷冷的。
廂房中飄著熟栗子的馨香,柳夷光用火鉤將栗子撥出來,栗子的外皮黢黑,她拿出棉巾包著,在地上摔打了兩下,打開棉巾,黃澄澄的栗球已經(jīng)滾了出來。
她又用干凈的棉布包了,一整顆放入嘴里,呼哧呼哧地吃了。
祁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過是個烤栗子,又不是不曾吃過,怎的,看她吃著,便覺得是無上美味。
“味道極好,還有一顆,你們吃么?”
祁曜率先伸出了手。
柳夷光將栗球包好,吹了吹才放到他的掌心?!靶⌒臓C?!?p> 祁巖臉色訕訕的,卻也沒說什么。
她又抓了幾顆扔到火盆中。一邊烤一邊自言自語:“栗子不宜多食,再吃一粒便罷了?!?p> 默了默,她漫不經(jīng)心道:“我曾看到《夏律疏議》中提到,以妾及客女為妻,徒一年半。仆殺主,剮刑。”
“不錯。”祁曜語氣中有贊賞。
她便又笑道:“殺人償命,此乃公道?!彼鲋∧?,目光灼灼地看著祁曜,“殿下,助人為樂,咱們幫幫她吧?!?p> “你倒生了一副好心腸?!逼铌撞蛔栽诘貙⒁暰€移開,低聲道:“如你所愿?!?p> 如此,便需在武陽郡多待上幾日。
翌日,是個好天氣。
她提前到了廚房,做了豐盛的早餐。豆?jié){和豆腐腦,油條和煎餅。
比不得往日早膳豐盛,卻也別具風(fēng)味。祁曜覺得這樣的早膳很不錯。
祁曜和祁巖都覺得不錯,她這才讓人送了些到三位禪師處,還特意說了,這些都是禪食。
只不過,柳夷光沒有想到,不過借用了三次廚房,她在寺中的名聲就傳了出來,尤其是將她做的栗香黑米糕傳得神乎其神。
慧仁禪師不過贊了一句:這栗香黑米糕看著有佛性,也不知怎么傳的,竟有人說,吃了靈峰寺的栗香黑米糕有消除百病延年益壽之效。
常星將話傳給她聽,這樣的傳言實在令人哭笑不得。
用罷早膳,祁曜如平常一樣,給她布置了功課。
“殿下,咱們今日不下山?”
祁曜不解:“為何要下山?”
“殿下,我是這么想的,咱們可以先送曹二娘子回家,然后順勢查一查曹陳氏?!彼f得極認真,絕不是玩笑。
祁曜嘆息一聲,拿扇子在她頭上輕輕一敲。
“你倒是不怕被曹氏訛上?!?p> 也不知他說的曹氏是曹一德還是曹二娘子。
柳夷光啞然。乖巧問道:“那我們是要在這里守株待兔?”
“今日慧仁禪師會送曹二娘子回繁水。”
她仍皺著眉:“也不知道孟氏會不會管這事兒。”
“會?!逼铌椎亓艘粋€字。
沒有想到會得到他的回復(fù),她有點意外,不過他都這么肯定了,想必孟氏當(dāng)真不會袖手旁觀。
乖乖走到案幾邊沉下心來做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