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央塔頂層,空氣中氤氳著一層紫氣,方才還歌舞升平的眾人,此刻,全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倒在大殿中央的慕容勝,劍眉緊皺,像是夢見了不好的事情。
元央塔下,慕容氏的護衛(wèi)軍層層守衛(wèi),戒備森嚴,連只蒼蠅都進不去。
一身藍衣的男子,姿態(tài)飄然,神情懶散,紛亂的劉海長到幾乎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甫一靠近這塔,便有護衛(wèi)攔住他:“這里是禁地,不得隨便進去,請回吧。”
“讓開,我若不進去,樓上人的性命可不一定能保得住啊?!蹦凶硬蝗葜靡傻馈?p> 護衛(wèi)依舊一步不讓,慕容勝在上去之前就下了死命令了,讓他死守此地,不讓任何人出去,也不讓任何人進來。慕容勝親自下的命令,就相當于把他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
“真是的。”藍衣男子嗔怪,一揮衣袖,空氣中彌漫著神秘花香。為首的護衛(wèi)立刻察覺到這是迷藥,馬上捂住口鼻,其余人照做。
藍衣男子卻說:“沒用的,這可不是迷藥?!?p> 話音剛落,元央塔附近所有的護衛(wèi)都倒下了,陷入了昏迷狀態(tài)。
“這可是夢境啊?!彼{衣男子邊走邊說,“沒有人能夠抵抗夢境?!?p> 藍衣男子走到元央塔頂層,看著滿地橫七豎八的人體,忍不住皺了眉頭,嘆道:“晚了晚了?!?p> 紫氣氤氳,男子伸手一揮,空氣中的紫色悄然消散,夜色涌了進來,微弱的燭光在風中跳躍著。
藍衣男子把手放在眼前,像是摸著面前的空氣,半晌,他才說:“極樂之舞。”
……
裴嬰從混沌中睜開眼,入目是無比熟悉的場景,灰色的床單和被子,窗前是原木書桌和擺放整齊的書本、筆記本電腦。
這是他的房間,剛剛被老媽收拾好的,桌上的鬧鐘顯示著七點三十分,陽光從床簾縫里照進來。
“碰!”房間門被用力打開,中年父母看見做起來的裴嬰愣了一下,隨即說:“趕緊起來吃早餐了!”還是那個大嗓門,還是習慣吼完他就直接去拉床簾,讓陽光鋪滿整個房間。
最重要的,還是那個人。
裴嬰趁著她拉床簾的瞬間,迅速爬起來,從背后抱住她。這是以前的他從來不會做的矯情事,但是今日他卻想擁抱這個跟他血濃于水的人。
裴嬰能明顯感覺到懷里的身體顯然一僵,然后說話都不利索了:“怎……怎么了?還不快去刷牙洗臉?!”
“嗯?!迸釈霅瀽灥貞寺暎砰_了她。
母親莫名其妙地出去給他準備早餐,走到門口卻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剛好看到站在窗邊的人眼角的淚。
不知為何,她的心狠狠地觸動了一下。
她搖了搖頭,帶著這股奇怪的感覺,邊往外走邊自言自語:“這小子今天怎么了?”
裴嬰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才切實地確定自己回到了二十一世紀的家里。難道跟那道紫光有關系?不管怎樣,他終于是回來了,這個事實讓他興奮了一早上。
母親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今天的兒子特別積極,一改以往形象,乖巧得讓人捉摸不透。
只是已經(jīng)失去過一次的裴嬰,懂得了加倍珍惜眼前擁有的一切,這一切都是彌足珍貴的。
“我去超市買點東西?!蹦赣H提著包包在玄關換鞋。
裴嬰立馬飛奔過去,十分殷勤道:“老媽我跟你一起去,幫你提東西?!?p> “也好,年輕人就應該多出去走走?!蹦赣H沒多想就答應了。
超市離家不遠,但要經(jīng)過多車的十字路口。
母親今日不知道怎么了,心神不寧的,買東西的時候頻頻出錯,大概是被今天的兒子嚇到了。
裴嬰看在眼里,甜在心里。以前總想著怎么逃避母親的嘮叨和條條框框,直到失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以前所討厭的種種,都變成了珍貴的回憶。
裴嬰拿著大包小包,笑得燦爛地跟在她后面,卻在一個轉(zhuǎn)身,眼睜睜看著她提著他最愛的芒果,被撞飛在路中央。
芒果滾了一地,血色在他眼中蔓延開來。他突然覺得天塌了下來,壓得他呼吸不過來。
他撲了上去,看著眼前是倒在血泊中的母親,剛剛還鮮活的人兒,現(xiàn)在躺在地上,毫無血色。
他不停地呼喚著她,求著圍過來的人打電話救她。
他回來了呀,從異世界回來了呀,為什么她卻走了?
他哭喊著,悲傷、憤怒、遺憾、不甘心全都夾雜在一起,涌了上來,把他沖得暈頭轉(zhuǎn)向,不知所措。
“極樂之舞,樂極生悲?!币坏滥吧侦`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裴嬰仰頭望天,忽然眉心一痛,再次睜眼,眼前的場景依舊是元央塔的頂層,夜色濃郁,連燭光都弱了幾分。
“醒了?!蹦堑缆曇粼俅雾懫稹?p> 裴嬰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藍衣男子憑欄而立,微風吹起他天藍色的衣擺和遮眼的劉海,他朦朧的眼睛迷離地看著殿中的一切。
“你是誰?”裴嬰問,他感覺臉上涼涼的,一摸,滿手的淚。剛剛他確確實實地哭了。
“那是夢境,足以以假亂真的夢境?!彼{衣男子解釋道,“極樂之舞所造就的真實夢境,讓每一個人追逐心中的欲望,最后都會夢想成真,只是,極樂之后,便是悲傷?!?p> 裴嬰站了起來,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來參加宴會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昏迷之中,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不同的表情,或悲傷或快樂,顯然他們已經(jīng)陷入夢境之中了。
他身后,葉賞一臉陶醉地流著口水,顧信之眉頭緊皺,不知道夢到了什么。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裴嬰又問,“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我叫莊夢,偶然路過此地,卻感受到有人使用禁術極樂之舞,便過來了?!彼{衣男子簡單地介紹了自己,語氣和緩,倒不像是難相處的人。
“他們是陷入了夢境之中嗎?”裴嬰問。
莊夢點頭。
“那直接把他們喚醒就是了。”
“不可,身在極樂之舞的夢境中不可輕易喚醒,否則他們會失去性命的?!?p> “那你剛才不就是這樣對我的嗎?”裴嬰心中駭然道。
莊夢輕輕搖了搖頭,說:“并非是我喚醒你,是你自己醒過來的?!?p> “為什么?”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
切,裴嬰在心里默默吐槽,跟這人說話真是累,他要是知道還會問他么?不過,“現(xiàn)在該怎么辦?總不能任由他們在夢境中迷失把?而且你不是說最后會樂極生悲,夢想成真的嗎?這是什么意思?”
“這便是極樂之舞最可怕的地方,他們在夢中所經(jīng)歷的事情到最后都會變成真實存在的,包括最后的結果,這便是‘夢想成真’!”
“那如果,在夢境里死了,現(xiàn)實中也會一樣是嗎?”裴嬰想起那滿目的鮮血。
莊夢點點頭,看向大殿中的一點,說:“開始了?!?p> 裴嬰循著他的目光看去,之前還意氣風發(fā)的慕容勝,突然蜷縮在一起,神情痛苦,像是經(jīng)歷了某種可怕的事情。
“他怎么了?”裴嬰問。
“他的痛苦開始了?!?p> “你可以看到他的夢境嗎?”
莊夢搖搖頭,“夢境無法被人看見,也無法被隨便喚醒,只能靠他們自己的意志力,若是挺過了,就出來了,若是迷失了,就‘夢想成真’了?!?p> 裴嬰看著蜷縮在地上的人,心中一陣苦澀,著急卻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