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絳凡在床邊一直陪著楚娘，直到窗外透出星星點點的光，才知道原來天已經(jīng)亮了。見楚娘不似要醒來的樣子，她也不好去叫醒。
坐了一夜，原本還想睡一會，可坐著坐著卻越發(fā)清醒，腦子里全是穹生所述的那些畫面，越想越不服，越想越生氣，有一瞬間她甚至直接想沖出去為爹鳴不平，又想起白天那些人眼底的恨意，怎么可能聽信自己的話。
要是穹生能把他所看到的給大家都看一遍該多好。
想著便從懷里拿出了系情石。
盯著石頭思量許久，楚絳凡只是嘆了口氣，將石頭握在手心，不知為何，剛才想著想著，居然想起了昨晚那少年在竹林舞劍的畫面，還真是想再看一眼。
要是這么好的石頭，藏了那些血腥的記憶，可就不干凈了呀。
也不知道娘親打算怎么辦，濟世堂還要不要繼續(xù)開下去，若是要開，她母子二人又怎么能撐起這么大一個藥鋪，同村的人肯定對這里避之不及，又怎么會有生意。
要不是不開了，對一眾村民雖說麻煩了一些，要去隔壁村找大夫，然而那樣的日子大家也不是沒過過，只是對楚山逢而言，濟世堂確是心頭血啊，楚娘又怎么會舍得。
想來想去她楚絳凡又能做什么決定，只當屋外想起一陣敲門聲，楚絳凡才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濟世堂的大門她也開過很多次，卻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次讓她心事重重，也不知道屋外到底是誰，萬一是那些來找麻煩的，就不好應付了。
“你果然是回家了，可擔心死我了?！?p> 柳青蘿一看見楚絳凡便沖過來抱住她，也不知道她是擔心什么。
“穹生不是回去了嗎，他沒告訴你們我回來了？”
“什么，穹先生不在這里？”
柳青楓在邊上看著，聽聞這句頗有些意外：“今早妹妹給你們送早點，可敲了門里邊沒有人，我們才以為你們應該都在濟世堂，阿青擔心，我們就過來看看?！?p> 柳青蘿雙眼紅腫語氣帶有嗔怪：“就是啊，你們要走也不打個招呼?！?p> “我還以為他回去了，所以才沒留下話的?！?p> “那穹先生去哪兒了？”
“你關心他做什么？鬼知道他又去哪浪了。”
柳青楓不明白楚絳凡怎么突然變了臉色，自己也就是隨口問問，果然他還是少說話的好。
“對了，你們來做什么，你爹沒攔著你們？”
“他還沒起呢，前幾日說什么要通宵夜讀，結果只熬了半宿就睡著了，還要辛苦我娘照顧他。”
柳青蘿對自己爹的確有些意見，要說年紀也不小了，非學著人家寒窗苦讀，要去主城當文官，去了幾次了都落榜，死活不放棄，在家也不管事，抱著本書死讀，還要纏著柳夫人教他。
要說柳松仙這人沒有當官的命，卻一身書生的臭脾氣，閑規(guī)矩一大堆，死要面子。
“他不是一直那樣，要是知道你們來了，怕是要說你們了?！?p> “不會不會，還有我娘頂著呢。”
“可是村里人也會說閑話的。”
“他們能說什么，小凡，你什么時候這么瞻前顧后了?！?p> 楚絳凡一時不知道怎么接話，平時和柳青蘿一起，她才是伶牙俐齒那個，這一會還真反過來了。
“我，我還不是擔心你們?！?p> “你擔心我們什么，總是要吃還不會做飯的是哪個？”
楚絳凡撓了撓頭，好像今天家里的確沒人做飯，自己怎么就沒想到這一點。
“我哥說楚娘肯定沒心情給你做飯，你又那么能吃，當然要來瞧瞧你，可別把你餓壞了?！?p> “阿青?。∥夷窃趺茨芙心艹?，我還要長個呢，吃得多以后肯定比你高?！?p> 說罷柳氏兄妹都笑了起來，她楚絳凡的身高從來是拿得出手的笑話。
“還有心情笑呢，老天難道就不開開眼嗎？你們楚家就應該全部下地獄滾油鍋，永世不得超生，才能告慰我兒在天之靈。”
楚絳凡側身去看是誰在說話，那人卻自顧自又罵了起來，邊罵還邊哭：“兒啊，是娘不好，都不能為你報仇雪恨，你看清眼前這人，看清楚了，是他們害死了你，你要是沒能投胎，就來濟世堂把他們一起帶下去，好讓娘心里也好受一些?！?p> “王大娘，你冷靜點，別跪著了，師父為人那么好，你怎么就不相信他呢?！?p> 柳青楓看王大娘抱著排位跪在地上，活像是哭喪，這天氣冷她就披件白衫在身上，萬一凍著了又該說不清楚了。
“你！你懂什么，對了，你也是楚家的狗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留在濟世堂是要做什么，楚山逢死了，你正好站出來趁人之危對不對，你要是不想你爹知道，趕緊給我滾?！?p> 柳青蘿聽一席話是莫名其妙，什么叫趁人之危，又為何會不能被爹知道。
“哥，她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你什么趁人之危？”
就見王大娘沖上前，撞開柳青楓楚絳凡二人，抓著她的肩：“你還不知道是嗎，大娘跟你說……”
楚絳凡一把取下支窗戶用的木棍，狠狠的往王大娘身上甩了過去，王大娘往前撲了個趔趄，手里的排位掉了出去，柳青蘿也差點摔了一跤。
“你說夠了？”
王大娘看著摔在地上的排位，眼里兇光越甚，轉(zhuǎn)身撲倒了楚絳凡掐住了她的脖子，柳青蘿頓時慌了陣腳，想把王大娘拉開，還沒靠近幾步，身后就一堆人圍了上來看熱鬧，柳青蘿想請大家?guī)兔?，可他們只是說‘就該死，可恨不是我去掐死她?！?p> 人群中不少人應和，有好多就和王大娘一樣披著喪服，柳青蘿一眼望去，好似只能聽到他們的說話聲，怎么看都到人。
柳青楓應當是氣急了，一腳踹開了王大娘，擋在楚絳凡身前：“小凡還只是個孩子，有什么錯怎么能賴在她身上。”
人群中的確安靜了一陣，卻只是一陣而已，大家又開始對柳青楓指指點點。
當初他在濟世堂做學徒的時候就不少謠言說他是看上了楚家娘子，楚山逢參軍后，他固執(zhí)不肯離開，謠言更甚，竟是傳成了他與楚娘有染。
這些人毫無顧忌的開始談論這些，想必柳青蘿應該都聽見了。
“你們都胡說什么，我哥哥他在濟世堂一直安分守己，哪有你們說的這么不堪！”
柳青蘿也忍不住上前為自己哥哥辯護，然而誰能聽得進去呢。
“阿青，要這些人閉嘴，除非他們能變成啞巴！”
柳青蘿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眾人突然也安靜也下來，眼里充滿了恐懼，她還沒轉(zhuǎn)身一探究竟，柳青楓便急忙道：“小凡，你冷靜點。”
就見楚絳凡不知道什么時候壓制住了那個瘋婆娘，手里握著切藥材的短刀，刀刃被磨得曾亮。此時刀就懸在王大娘嘴唇正上方，隨時都能落下劃爛她的嘴。
王大娘掙扎的很用力，楚絳凡就用了一只手毫不費力就能掐住她，任憑王大娘怎么都掙脫不開，這下終于把她急出了眼淚。
柳青楓上前把楚絳凡抱了起來，奇異的是他根本沒費什么勁，王大娘連滾帶爬躲到了人群后邊，還有不少人小聲問她，怎么連個孩子都掙脫不了。
“妖怪，她是妖怪！啊——”
王大娘慘叫一聲，人群面面相覷，盯著仍然拿著刀的楚絳凡竊竊私語。
“你們還想傳些什么臟話，閻王不收你們的舌頭，我可以啊?！?p> 楚絳凡像是癲狂一般揮著刀沖到眾人之前，喝退了不少人。
大家見再這么圍觀下去也的確沒什么意思，一群人罵罵咧咧就散開了，柳青蘿還沒從震驚中走出來，愣愣的看著楚絳凡手里的刀。
“你怕什么？”
楚絳凡拿著刀在柳青蘿面前晃了晃，把她嚇得也退后了幾步。
“你，你剛才……”
“我騙他們的啊?！?p> 楚絳凡說的風輕云淡，末了還驕傲似的朝柳青蘿笑了笑。
“那群人欺軟怕硬，不然還能怎么辦？”
“可王大娘她……”
“阿青，你們以后還是別來了，今天謝謝你們?！?p> 說罷，轉(zhuǎn)身進了屋內(nèi)，還鎖上了門。
“哥哥，小凡她剛才，為什么？”
“你要信她啊，說不定還真是她裝的?！?p> 柳青蘿不敢相信柳清楓說的這么理所當然，剛才的情景任誰看楚絳凡眼里都是藏著實打?qū)嵉臍⒁?，怎么就是一句裝的可以糊弄。
但自己哥哥都不打算追究，柳青蘿更是沒法子，只好點了點頭，就是心里還是不太舒坦。
柳青楓知道楚絳凡剛才那副神情絕不可能是裝出開的，就在剛才他靠近楚絳凡的時候，他分明看到她臉上反著很淡的青光，可是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在閃光。不是他不想湊上去看，要是再近一點可就要親上了，在這情景下實在不合適。
楚絳凡關上門后，力竭坐倒在地，扔掉了手上的刀，又把懷里的系情石拿了出來，她眼底的透著兇光，滿身戾氣盤繞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