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倏起,雪層動。高山環(huán)繞,滿目盛景,琳瑯植株穿破覆在地表上的雪,肆意的生長著。
林間雪松直立,偶有幾瓣梅花穿插其中襯出別樣的顏色。林中本無路,但因為一代又一代的人開荒踏山打獵取藥等原因出入,久而久之,便出現(xiàn)了一條小道。
一人一騎借此道翻越東嶺,那馬通體烏黑,所過之處留下兩排深深的馬蹄印,其上坐著的是一名少年,眉清目秀,面色紅暈,雖稚嫩卻另有幾分俊逸,氣息脫俗,正是周傾。
東嶺雪山本不高,但其上有三峰,最為出名,高聳入云。周傾只為跨過東嶺轉(zhuǎn)道出玫州,因而并沒有接近那三座山峰??墒窃诖送ィ阅芡娔侨α⒅畱B(tài)的百仞高峰,望見上面斜立的枯松怪柏,凸起的嶙峋巨石,不由得嘖嘖稱奇。
這山景雖然不如藏冰山上的風雪道觀來的震撼,但仍舊令人心生敬意,對大自然的敬意。
周傾快馬疾馳,速度遠超前幾日,他本聰穎,加上幾日的磨合,對于馬術(shù)已是十分熟稔。
因此,他在騎馬時,還能夠有精力觀賞四周的景色。望著周遭景物飛快后移,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暢快之意,忍不住仰天長嘯數(shù)聲。
回聲陣陣,豪情翻涌,周傾心下一陣舒暢。
正此時,踏雪狂奔的沙沙聲傳入耳中。周傾雙耳一動,勒住馬疆,烏足馬隨之急停。他舉目環(huán)視四周,不遠處的雪松林中幾聲細微的喊殺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周傾下馬,眼中透出防備之意。
早就聽聞東嶺雪山這一片并不太平,總有一些從天南山脈中鉆出的山賊匪寇下山侵擾周遭百姓,解問也曾帶兵治理過很多次,但由于天南山脈占地極廣,山賊大多奸詐狡猾,沒人能夠摸得清他們究竟藏身在哪里。
天南山脈又并非解問所轄的境地,出入不便,故而幾次掃蕩雖然小有成果但終究沒有辦法根治。
周傾聽到喊殺之聲,登時想起了自己無意中從陳老道口中聽到的山賊一事,心生戒備,想要輕聲遠離,他辨別一下前路,轉(zhuǎn)向另一個方向,準備就此遠離。
驀然間。
沙沙之聲連綿不絕,滾動如風沙,飛揚似龍卷,殺氣急速逼近,一股前不久剛剛體會到的內(nèi)氣劍氣幾乎是鋪面而至。
轟隆,轟隆,轟隆。
一連三聲巨響破空傳來,大地震動,整個林子都似陷入了動亂。
周傾猜到那很可能是劍氣斬斷樹木致使那數(shù)人合抱的雪松四下相撞而倒的聲音,他身子觸電似的一下子躍上馬背,順著之前辨清的方向催馬,馬鞭狠打馬臀,烏足馬一聲長嘶,速度又快了幾分。
盡管如此,周傾依然感覺背后的動靜就宛如陰魂不散般追著自己,無論怎樣加速都無法甩掉,那氣息,那聲音還在接近!
“竟然比馬還快?這種人我碰到了就會……”他自言自語,眼神不斷的向后方瞟去。話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因為他見到一個人影在雪上一彈,便凌空躍起,一只腳在旁側(cè)一棵雪松的樹干上重重一踏,腰身當空一轉(zhuǎn),速度陡然提升。
竟是朝著周傾,電射而來!
周傾焦急的滿頭大汗,知道以如今的速度肯定不如那人快,短短一息時間那人的掌風竟已經(jīng)抓到了自己的背心!
他回頭驚呼一聲,“我只是個路人!你何必如此拼命地追我?”
隨后他就看到了背后那張貼近到幾乎咫尺的,英氣中透著一絲陰柔之氣的青年面孔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喜色,格外可怖,周傾見了心中更是發(fā)苦。
我還沒見到父親,就要身首異處了嗎?我才初入江湖,就要這么無端端的身死了嗎?
這可真是,無事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瓦B人都從天上追來?我命休矣!
“小兄弟,借你內(nèi)氣一用!在下不勝感激!”
話音未落,一個人已經(jīng)飄飄然坐到了自己的背后。周傾身子一僵,“你……”還未驚呼出口,那貼在自己背后的身軀已經(jīng)動了,緊接著一只冰冷的手就探上了周傾的臍下三寸丹田。
一股股暖流自體內(nèi)被那只手硬生生剝離抽出,就像是抽空了周傾所有的力量,他眼前一黑,在他昏迷前最后流露出的一絲意識就是,自己的身體里竟然會有內(nèi)氣?
周傾背后的那個青年男子見到周傾身子竟軟軟的向前倒去,不由得一呆,“奇怪,這人明明有臨一重的內(nèi)氣,怎么會沒有修行內(nèi)功?在下不知情,慌忙中魯莽借氣,實在對不住!”
說著,那人停住馬,將周傾的身體抱下放在地上,將自己身上披的裘袍裹在周傾的身上,轉(zhuǎn)身望向背后殺來的一眾騎兵,帶著陰柔美感的臉上,綻放出了自信的光輝。
“臨一重的內(nèi)氣雖然不過杯水車薪,但對付你們,足夠了?!?p> “混賬!你個叛徒!死到臨頭竟然還敢囂張?”一眾騎兵停在那青年身前,為首之人盛氣凌人的俯視著青年。
青年男子身上穿著一襲灰色牛皮衫,腰間掛著一柄彎刀和一把長劍,面容剛毅端正,俊美非常,但卻有一絲說不出的柔態(tài)。
他直視前方,目光轉(zhuǎn)冷,冷入骨髓的殺機頃刻間貫徹全場。
……
周傾再度蘇醒的時候,鼻間充斥著肉香,他睜開眼,一只烤的焦黃,散發(fā)著香濃之氣的野雞就映入了眼簾。
他揉著有些發(fā)酸的身體,感覺腹中有一種近乎干涸的空蕩感。抬手奪過擺在眼前的烤雞,坐起身大快朵頤,眼角瞥了瞥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側(cè),懶洋洋打著哈欠的黃乎乎的影子,不再說話,只顧低頭大吃。
“好吃嗎?”一個沙啞而有些玩味的聲音響起,一口黃牙再度露出,正是之前闖入周傾房間那個形容不堪滿面泥污的老人。
“還不錯。”周傾口中塞滿了肉,聲音咕噥著道。
老人嘿嘿笑了一下,躺在地上,一只手枕在腦后,破爛的衣衫幾乎將地上的雪都染成了黑色。
周傾將一整只野雞吞入腹中,仍覺腹中有些空虛,在疑惑自己飯量的同時,也不好意思在開口問“還有沒有?”
他面向老人,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何要跟著我?”
“我?”老人用手掏了掏耳朵,挑眉像是認真的思索了一下?!昂孟裼腥私羞^小老兒老算子,小娃兒,你可以稱呼小老兒為老半仙兒。嘿嘿,就叫老半仙兒吧?”
“老半仙兒?好奇怪的名字,莫非,你會算命?”周傾疑惑,又問道。
“不錯。”老人忽的來了興趣,將因為泥污而顯得黢黑一片的臉湊到周傾的眼前,“你想不想要小老兒為你算上一卦?”
“算上一卦?”周傾暗暗思忖,讓對方算一卦倒是沒什么,就當是為枯燥的旅途解解悶,正好也可以趁機看看對方的本事,想到這他微微點頭。
“那好?!崩先酥惫垂吹亩⒆≈軆A那縈繞著細小清流元的明智之眸,笑道:“將你雙眼奉上,我便予你一卦,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