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傾舉步橫跨石林陣,氣喘吁吁卻步子極快,體內(nèi)為數(shù)不多的內(nèi)氣在如此吃力的狂奔中運轉到了極致,皮膚如有白蛇攢動,遍布全身。
足足跑了一盞茶的時間,石陣景門已在眼前。
眼見風平浪靜,無有波瀾,心中一喜,他更加速幾分,沖到石縫前,雙手顫抖的撥開藤蔓。
映入眼簾的空空如也令他登時從云端墜入了深淵,水滴依舊,藥香血氣撲鼻,可人卻已不在……
寒意如峰,直插心底。
我該怎么辦?
冷汗透體浸濕衣衫,黏在身上十分的難受,周傾抓了抓胸前因潮濕而帶來的的麻癢,入手極硬,周傾心神一動,探手入懷,摸出兩枚銅錢。
“這是……師父留給我的……”周傾腦海中靈光乍現(xiàn),凝神看了看上面寫著的竟然并非是大周通用的“神周通寶”,而是“天尊慈悲”四個古文字。
那一日老人為自己占卜前路時用的銅錢似乎就是這個?天尊慈悲……莫非和陳老道有關……難道師父也是道家中人,亦或也是藏冰觀中人?
師父留給我這兩枚銅錢究竟有何用?難道它們能幫助我救回趙雪貞他們?
正在胡思亂想,束手無策之際,天穹忽然一聲竄天銳響,一道火光直沖云霄,周傾抬眼遠望。
只見火光炸裂,一陣緊密的“嘩嘩”之聲中,七彩光華匹練橫絕,稍一綻放,陡然化作朵朵瑩白色浮云纏繞吞吐,再變?yōu)槲遄逄煅┓?,停留剎那一閃而沒。
這驚世駭俗的一幕使得周傾暗暗咋舌,“七彩為霓,五峰雪山……這是探雪城最緊急的信號煙花……是趙雪貞發(fā)出的訊號?”
辨明方位,周傾喃喃念叨兩句,但再不多停留,腳步急轉,抖了抖濕漉漉的衣袍,絕塵而去。
因為那很可能是趙雪貞的求救信號,七彩五峰火造價奇高無比,其光數(shù)百里可見清晰,千里亦可模糊濁視。
凡探雪城者,見之必拋卻一切趕赴發(fā)號者所在地,聽從指令,在整個探雪城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人幾個人有資格使用,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能動用。
據(jù)記載,近百年來動用此火,不超三次。
就連上一次二人被元歌包圍時都有未使用過,足可見今次其身處之境是何等艱難,何等瀕危。
煙花所指的方向距此并不遠,周傾只跑出四五里,便在前方不遠處看到了一隊人馬的影子。
他身影微頓,放緩腳步,屏住呼吸,在灌木叢和寬大的樹影中盡力隱蔽住身形,近乎悄無聲息的接近那伙人群。
只見場中人分立兩邊,一側是趙雪貞倚樹而立,她的左手邊李昀歌氣喘扶墻,面色紫青發(fā)白,嘴唇毫無人色,渾身血流如注,幾不像一個活人,倒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周傾一看便知他動用了內(nèi)氣,導致體內(nèi)用來壓制傷情的老人的內(nèi)氣逆流,氣血沖蕩,傷更重了五成不止,不過好在他應該是一發(fā)即止,內(nèi)氣并未倒抵心脈,雖暫無性命之虞,但卻亦是再無余力。
而另一方,也是方才“調(diào)戲”周傾的那一位平眉女子,其后還站著三個眉目清俊的十八少年,身著紅色長衫,金邊描底繪三陽,頭頂赤焰束尾冠,火光閃閃,真似一團火焰般暖芒流淌。
其中容貌最為出眾俊逸的少年身上背負著奄奄一息的趙衛(wèi)晗,此刻趙衛(wèi)晗正睜著疲倦萎靡的雙眸看向趙雪貞,其眼神凄迷復雜,多有自責和痛苦,但其中更多的還是一句話,快走!
探雪城百年難遇的一代天驕,自出世以來便是無數(shù)光芒榮耀加身,那時的他意氣風發(fā)驕傲非常,颯踏全城無人敢直面其鋒芒。
待到他名揚全天南之時,甚至自薦來當這個人人都感頭疼的大小姐的貼身護衛(wèi)。
那時的他多么瀟灑超然,可如今卻只能無力的咬牙,將一切的恨與希望付諸在這一個眼神之上。
可趙雪貞卻沖他搖了搖頭,堅定,不容置疑。
“笨護衛(wèi),本小姐就不聽你的,就要留下來!你奈我何呀!”
說著她還吐了吐舌頭,眼中卻滿是淚意,心中一陣凄苦,如果不是我……他,那個探雪城的第一天才又怎么會變成這樣。
那一日自己打碎母親最愛的燕地琉璃盞,是他替自己背了鍋,挨了四十杖,臥床一月。
那一日,自己偷上白帝樹,摘取白帝圣果險些被機關刺死喪命,又是他從背后突然出現(xiàn),站在了自己的身前,為自己頂住千萬暗箭……
她還記得,無論自己怎樣罵他,怎樣闖禍,他都會傻乎乎的將自己拉到身后,義正言辭的說上一句“主公命我護她,今縱死又有何妨?”,說上一句,“你還能怎么鬧騰?我都習慣了?!?p> 李昀歌顯然看清了這一幕,百感交集,心中更加酸楚,他恨自己無力阻止這一切,更恨自己幫不上摯友什么,眼前一陣陣的發(fā)黑,失血帶來的虛脫令他腳腿一陣發(fā)軟。
他低低對趙雪貞說了句,上氣不接下氣,“你……這煙火好看是好看……只是不知道,管用嗎……別……到時候你的人……來了……只能給……咱們收尸。”
“都這個時候了,安靜點。我也是第一次用這個,到底能到哪一步,我也不甚清楚?!?p> 趙雪貞眸中惶恐,但卻盡力忍住少年人心中的畏懼,胸脯上下起伏著,香汗淋漓,眉頭緊皺,鳳目怒視平眉女等另幾人。
平眉女子默然不語,靜視趙雪貞,其后三人亦是如此,他們就像是在等待著什么一般,這倒是令趙雪貞感覺驚奇不已,自己已經(jīng)放出了七彩五峰火,對方怎么一點也沒有焦急的樣子。
即便是自己這方有他們的人,卻也絕對不可能掌控七彩五峰火的影響力啊?
此火一出,見者必應,探雪城的人又早自分散在整個滄北,穿插在各行各業(yè)人從當中,想必不出多時便會有人趕來,這女人……
李昀歌咬著舌尖,自牙縫中一口口的抽吸著冷氣,雙手扶住樹身,終是無力再撐,緩緩癱倒,眼神中已生灰敗。
生來至今,他向來風流快活,仗劍天唐,仗劍天下,可一次次生活帶來的挫折和苦難令他覺得生來無趣。
或許今次死在這里,也算我李昀歌死得其所……今日去了,就能見到你了嗎,那日離你而去,我知道你怪我,所以你選擇離我而去,我不怪你……
這套劍法,為你而創(chuàng),你知道嗎……
“我……要是沒有……活著回去,幫我把我的劍,同我……葬在元輕花遍開的地方。小丫頭,哥哥我……只能幫你到這了……衛(wèi)晗他,也只能……守你到這了…”
言罷,他合上雙目,生死不明,氣息將滅,眼看生息漸散,再無活氣。
忽的一只手搭上了他蒼白的額頭,隨即腹部升起一團暖流,竟有一絲微弱的內(nèi)氣沿著丹田涌入體內(nèi),本已失去全部氣力的李昀歌竟再次用力睜開眼眸,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少年,淡淡一笑。
“小兄弟,你還是來了?”
“嗯?!敝軆A怔忡的點點頭,“告訴我晉升臨一重以及突破一重內(nèi)氣的法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