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鈴風(fēng)一笑,不以為意道:“紫陽君拉我同去城中義莊查尸體,我都沒有不良反應(yīng)!放心吧,葉公子,我經(jīng)常獨(dú)自在外玩耍,膽子大得很,可不是普通女子。”
此刻慕鈴風(fēng)又說她不是‘普通女子’了,完全把先前她口口聲聲向紫陽君提醒‘她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的話拋到腦后,全然忘記了。
葉文軒還待說:“這可與小慕以往經(jīng)過不同,女孩子家還是別看的好!”
可惜慕鈴風(fēng)并不管他相勸,只是再對他笑得一臉深奧,就徑自往巷內(nèi)走,葉文軒無奈,只得跟上。
不知是因為這條小巷地處偏僻,位置偏矮,還是因為死了人的原因,巷內(nèi)不似外邊清早明亮,反倒昏暗沉悶,透著絲陰涼。
慕鈴風(fēng)等人一走進(jìn)巷子內(nèi),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身著青綠裙裝的莫嫣正站在一具尸體旁,臉上凝重,眼神深沉地盯著地上景象,聽到有人,轉(zhuǎn)身向走來的慕鈴風(fēng)等人點(diǎn)了下頭,以示招呼。
巷子接尾墻上,一片斑駁血跡從墻面延伸到坐在地上靠墻的男子,男子衣衫被撕得破亂不堪,全身干癟枯竭。一顆圓溜溜的腦袋被捏得暴碎,幾乎只剩三分之一的部分是算能看的,眼珠只??斩?,臉上皮肉外翻,血跡模糊,殘缺可怖。
殘碎的腦殼內(nèi)幾乎空空蕩蕩,只余絲絲紅色或灰黃的粘稠漿液,掛在他那僅剩的半顆腦袋上。脖頸處一半破口露骨,青筋斷裂,身上各處也都?xì)埰撇豢埃獗豢幸У暮圹E遍布上半身。肚子一道被撕開的破口,里面胰臟肉眼可見,腸子帶著黃色液體流至地下。
奇怪的是尸體上的血跡殘留卻并無多少,只有糊在墻上的那條暗紅血痕,還有地上橫躺著的一把大刀沾上些許。無數(shù)條一尺長的黑絲粗發(fā)散亂一地,有些端尾還連著血肉頭皮,頭發(fā)是被強(qiáng)力扯下來的。
如同山中被野獸啃食到一半的動物一般,這具尸體已經(jīng)不只是被吸髓吸血那般簡單了,這已經(jīng)該叫作吃人了!
整個畫面惡心恐怖,男子的死狀凄慘詭異,讓人看了毛骨悚然,再加上這陰惻惻的小巷更是讓人心驚肉顫。
云笈年紀(jì)小,初次見到這般可怕情景,“啊”的一聲大叫,死死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云榮年紀(jì)也尚小,但膽子卻比云笈要大得多,還不至于不敢看,只是卻也一副欲吐恐懼的樣子。其他云昭、云風(fēng)、云塵、云斂四個年紀(jì)稍長點(diǎn)的,個個都是臉色慘白,寒毛倒豎。
慕鈴風(fēng)也臉色蒼白,不過慕鈴風(fēng)的蒼白是因為她抹了太多玉霜的原因,但葉文軒并不知道,他只是看慕鈴風(fēng)悚然不動,臉上毫無氣色,就想當(dāng)然以為她是被眼前情景嚇到了,正想拉開慕鈴風(fēng)安撫開懷。
手伸到一半,慕鈴風(fēng)卻突然“哎”了一聲,接著道:“嘖嘖,真是太喪心病狂了!這吸髓妖鬼怕是餓急了吧!把人啃成這樣,嘖!而且,這口味也忒重了!怎么也不找個細(xì)皮嫩肉點(diǎn)的,難道他就喜歡這種皮糙肉厚的粗漢子,咬起來口感才勁道嗎?嘖嘖嘖……”
慕鈴風(fēng)心中帶著咬起來口感如何的疑問,口中嘖嘖不停,直搖頭鄙視,嫌棄地道:“太惡心了!都快把剛才吃的東西吐出來了,你說是吧,紫陽君?”
葉文軒心中“嗯……”,表情一僵,把正待出口的撫慰人的話吞回肚中,默默地將伸出去的手收回。
紫陽君原本面容嚴(yán)肅,一雙俊眉微皺,聽到慕鈴風(fēng)開口問他,轉(zhuǎn)頭看她一眼,神情微妙,又轉(zhuǎn)向葉文軒問道:“死者何人?”
葉文軒重新正色道:“一刀客飛連。近幾年也算在江湖中名氣響亮,正是住宿在水榭客居的俠客。此條小道是去往客棧的捷徑,聽說他昨日武林大會停場后就去酒樓喝酒了,應(yīng)該是到了半夜才抄小道回客棧,不料卻……”
葉文軒說至此,卻是難以繼續(xù),微垂下頭,神色沉重,紫陽君又問道:“何人發(fā)現(xiàn)?”
葉文軒道:“打更的更夫?!?p> 他向慕鈴風(fēng)等人說明情況,說是昨夜四更天左右更夫出來巡街打更,巡到此處時突聽怪響,便往巷中細(xì)瞧,正好看到妖鬼在吃人,他嚇得大叫逃跑,跑到不遠(yuǎn)處水榭客居時見客棧內(nèi)燈火通明,便跑去求助,不過他驚嚇過度,到了客棧時就先暈了過去,到了今早天亮才轉(zhuǎn)醒,急忙告訴水榭客居掌柜昨夜之事,陳掌柜立即帶人證實后,便即刻叫人往雨過山莊通報了,于是葉莊主便立即命葉文軒等人下山查辦。
此時慕鈴風(fēng)聽完,驚訝問道:“他看到吸髓妖鬼了?”
葉文軒道:“昨夜暗黑,更夫也只說看到個模糊黑影,并未看清楚長相?!?p> 紫陽君出口道:“那人此刻在哪?”
葉文軒道:“我看他精神不大好,便命人送他先去歇息,就剛不久而已,不知走了沒有,不如我叫人去追?”
說罷,轉(zhuǎn)身走出巷子,慕鈴風(fēng)等人也跟著出來,葉文軒招手叫來一名弟子問道:“那位更夫走了沒有?”
……
慕鈴風(fēng)走出來后,四處細(xì)瞧巷口墻壁,忽然見不遠(yuǎn)處人群圍觀處,一群人正背向著他們圍成一圈,中間似乎還坐著個人,個個認(rèn)真仔細(xì),神神秘秘的,不知在聊些什么,只偶爾傳出幾聲“哎呀!”“太可怕了”,“嚇?biāo)廊肆恕敝惖脑捳Z。
慕鈴風(fēng)心中奇怪,又覺好奇,于是便提步往人群走去。
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驚恐道:“當(dāng)時你們是沒看到啊,夜黑風(fēng)高,悚音突起,‘咔咔咔’響個不停,老夫心中害怕至極,卻還是壯著膽子往巷子巡去,到了巷口老夫就將紅燈往里照啊,只見巷子內(nèi)更是恐怖嚇人,鬼氣陰森,那吸髓妖鬼竟正在狂啃撕咬地上的一個人,突然它抬起頭轉(zhuǎn)過來陰惻惻地看著我,臉上鮮血直流,血口大張,還尤掛著一坨人肉,嚼得正歡,那妖鬼詭異的向著我咧嘴一笑!我“啊”的一聲大叫,害怕得不得了,再突然一陣陰風(fēng)刮來,把我手上的燈籠啊,哄的一下就吹掉了,老夫立時頭皮發(fā)麻,驚魂失魄,全身顫抖不已,逃也似的拼命狂奔出來!”
那老漢說得有聲有色,神情到位,圍聽的人一驚一乍,個個精神緊繃,聚精會神。
老漢暫停講鬼,不停地拍撫胸口,哎嘆不休,又慶幸道:“昨夜真是驚心動魄??!還好是老夫跑得快,不然必定也會被妖鬼吸食殆盡,死不堪言??!”
旁邊有民眾道:“簡直太可怕了,這吸髓妖鬼到底什么神魔鬼怪,這般可怕?”
又有人道:“我看啊,今日該去寺廟多求幾支保險簽來保平安才好??!”
“哎,現(xiàn)在這世道不好,還是別在半夜出門最保險了!以后出門得先求神拜佛看黃歷,找好黃道吉日再出來才好!”
“說得正是??!”眾人點(diǎn)頭稱是,
就在此時,一道笑得詭異的女聲陰森森道:“可是你們不出來,我肚子餓了怎么辦?”
眾人正沉浸在陰森恐怖的畫面感里,突然不知何處傳來這么一聲鬼魅勾魂的聲音,頓時所有人一靜,面色煞白,道:“誰,誰說話這么不正經(jīng)?。俊?p> 一群人搖搖頭,皆道“不是我?!?p> 坐中間的打更人顫顫巍巍道:“那,那是誰呀,青,青天白日的,做人……得好好……說話啊!”
無人應(yīng)答,眾人奇怪,面面相覷時,一只白森森的手從人群縫隙中悄悄伸入,然后搭在打更人身上,咯咯鬼笑道:“是我呀,昨夜不是才見過!”
眾人聽聞,轉(zhuǎn)身回頭,見身后不知何時多站了個鬼氣森森,滿臉慘白,紅唇詭艷,笑容怪異的女子,還把臉靠得極近。
“啊啊啊!鬼?。 ?p> “吸髓妖鬼又來吃人啦!”
“要命了啊!”
眾人驚聲尖叫,面露恐懼,抱作一團(tuán)……
慕鈴風(fēng)鬼計得逞,哈哈大笑,彎腰捧腹,笑淚直流!在她身后幾步外,紫陽君葉文軒等人都站在那里,一臉無語流汗,表情各異。
被嚇作一團(tuán)的眾人見眼前女子大笑不停,這才醒悟被人捉弄,但依舊神色青白,聲音顫抖,疑問道:“不是……妖鬼?”
慕鈴風(fēng)笑得不行,邊道:“哈哈哈哈太好玩了,哈哈哈……我說大叔大嬸們啊,這青天白日的,哪里那么多鬼怪,還那么閑著蛋疼來嚇你們???是吧!哈哈哈……”
那老更夫生氣,顫道:“我說這就是你不對了啊,誰叫你長得真跟鬼似的,就算不被鬼嚇?biāo)?,也會被你嚇?biāo)赖暮脝幔 ?p> 慕鈴風(fēng)漸漸收笑,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水,緩緩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不就是你們最愛說的嘛?我就是看你們聊得正興起,好心給你們加點(diǎn)料嘛!再說老爺子你都能跟人講了,還怕什么?”
那老更夫不爽道:“那不一樣,人嚇人也是會嚇破膽的!”
慕鈴風(fēng)笑容可掬,不再說什么,又不知從哪拿了塊白布,正在擦掉她方才臨時補(bǔ)上去的鬼妝。
此時葉文軒神色嚴(yán)肅,上前恭敬道:“更伯,晚輩不是交待過您,切莫將此事宣揚(yáng)出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