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虞暝的面容淡漠,雖然他的話語聽上去很憤然,但實則不帶一絲情感,純粹的冷意似八月寒風,刮入骨髓。瞿璟宛看著姬虞暝,仿佛看見了曾經(jīng)見過的他,那個面容雖稚嫩,卻一身戾氣的他。但事實上,她沒有想錯,不過卻是些許的偏差。
姬虞暝一直以來殺人時,并沒有什么殺戮之心,對于他只能說是在一種底線下的發(fā)泄,只相當于揍人一頓的程度。可是如今,他卻升起了殺心。
……
……
車外,官道上在平耬車停下后,一陣模模糊糊的波紋蕩去后,無數(shù)藤蔓草木生長而出,困住了四方的去路。天昏暗下來,只有依稀的光透過縫隙投下。
一名身穿金羅衣,威猛高大,頭發(fā)亂散著的少年從前方的藤蔓空隙中走出。他手里拿著一柄長寬劍,上刻浮龍雕,沒有攜帶劍鞘。他的面容十分英朗,像是匹狼般的氣態(tài),眼眸神情中都透著股傲然,他走出來后就直接向平耬車走去,在數(shù)米外停下。
他看著岑行卻如同沒看到一般,咧嘴一笑,神情中多出了一絲玩味。
他猛然抬起手,揮下長劍,空氣被撕裂,一純是斬力造成的氣刃向平耬車而去。這等力量恐怖至極,毫無劍術(shù)可言,那一瞬間而去的氣刃猛然在下一刻便沖到了蔚央馬前。
呼嘯的破風聲才緊隨而至!
車廂內(nèi)的姬虞暝坐在那里,未有動分毫,他只是輕敲了一下茶杯。一聲清脆的瓷鳴,在這一刻無比的清晰,仿佛一道無形的波紋蕩出,后而先至,無聲無息的化解了氣刃。兩者平息,隨后緩慢而來的余風讓岑行額前的發(fā)吹了上去,隨后最后一絲波瀾平息。
地面上出現(xiàn)了一道鴻溝,從穿著金羅衣少年身前的半米處,直至蔚央馬前。
“呵,輕視不輕視,那畢竟也等兄臺,像你現(xiàn)在接下我這招才能說不是嗎?”金羅衣少年不慌不忙,這才悠悠開口,回應著姬虞暝之前的話。
但他神情卻認真了一點,方才的蠻橫感也弱了不少。接下這一劍,起碼證明了車廂里的人值得他認真對待一些,再加上對方已經(jīng)可以證實的與他一樣的身份。
岑行那張略微有點清秀的平凡臉上,此時已經(jīng)漲紅,他死死握住蔚央馬的韁繩。剛才那一幕,如果不是蔚央馬已經(jīng)被煉制成了道兵,恐怕此時就受驚逃走了。
可是金羅衣少年明明看著他,可是連眸子都沒有聚焦,仿佛完全沒有他的身影。
這讓岑行十分憋悶,但一股氣機卻壓制著他不讓他開口。
平耬車內(nèi)一陣沉默,沒有一絲聲響發(fā)出。
金羅衣少年扭了扭脖子,不耐煩道:“喂,里面的,你是想讓我殺掉你這個仆從嗎?要想動手,自己出來殺!”
機括聲響起,姬虞暝從里面走了出來,神情淡漠,黑袍大袖卻是少年的他,比起當年還是長瞽醫(yī)時卻顯得更危險冷漠。
他并沒有散發(fā)所謂的殺意,雖然真的有殺意這東西。但他神情中的淡漠,卻更是一種無形的冷意,讓人從靈魂里顫栗。
他走下馬車,一步一步走到蔚央馬前頭,直面著金羅衣少年。
“看來你也不像傳聞的那樣受了什么傷,也對,這種小破地方除了那些所謂的無上之人,誰能弄得傷我們?”
金羅衣少年打量著他,忽然道。
他說起話來像是自言自語,說著說著還有些惱怒起來道:“那些凡輩也是好膽,還傳言你是被他們傷的,不過一群凡俗的短命蟲,竟然也敢大言不慚!”
金羅衣少年并未提及天人二字,雖然處處是貶低之言,但也沒有自以為天的傲然,只是一種純粹瞧不起局限于這一界所有人的作態(tài)。在姬虞暝打開車門的那一瞬,他看見了車廂內(nèi)還有一個女人,卻也沒有在意。
看著眼前人處處顯露的蠻橫,姬虞暝沒有流露出不滿。
這是實情,想讓他們這些天人瞧得起這些他們眼中的凡輩,恐怕也只有像他這樣的純粹不在意一切,或者是另類的怪胎才可以了。在他們眼中,哪怕是一國真正的國基,遠勝上宗的無上之人,也只是這一界的囚犯,更何況哪怕境界不敵這些無上之人,他們也各有其他手段可以應付。
“閣下先找我,就為了這個?”姬虞暝合攏起袍袖,淡淡道。
“沒錯,畢竟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先來到這個世界的,不說這個世界是在蕭氏的大陣內(nèi),除非是如今封閉諸界,由各位源宇中的大能催動我人族至器傳承天——道天,才可以進入。按照約定,哪怕蕭氏的人也只有一個人是可以在傳送開啟時指定進入,你是怎么進來的?”
姬虞暝沉默了一會,忽然輕笑道:“我若說不呢?”
金羅衣少年卻也是一臉的不在意,而是自顧自的說起來。
“你不說我也知道,我聽聞你當年出現(xiàn)后雙目是瞎的,因此名號中還有了一個瞽。如今再看你雙目顯然無事,除非你惡趣的裝瞎子,否則只能是你在進入此界時受了傷。合至此時共論,你要么是用了詭異的秘器,需要用雙眼承受反噬,可這不可能!如果真的是這樣,你不可能承受得起這種來自程度的道傷,也就不可能恢復目覺!”
“人中有大宙,其目身最靈!眼眸是最不易通道的,不論是天生還是后天,想要讓眼眸本質(zhì)上擁有可以無視蕭氏大陣的大神通,都極其困難!你的年歲瞞不過我!哪怕你是生而通前世,在這種修為下,也不可能讓眼眸后天生出大神通,所以你的眼眸必定是天生神異!而且還是了不得的某種瞳,洞宇瞳、夸合瞳、主父瞳……”
“但它們中只有一個,可以欺瞞傳承天!那就是涉及浩偉人族運河,有人瞳之稱的道衍瞳!”
金羅衣少年越說越激昂,笑容也越來越暢意。在他自己所施展術(shù)法被藤蔓籠罩的陰暗下,他的神態(tài)如化魔了一般。
姬虞暝收起方才露出的那絲笑意,看著他平淡道:“所以為何只有你一個?”
誰也不是傻子,金羅衣少年能在來之前就隱隱猜到,其他天人也不可能一點都猜不到。
金羅衣少年嗤笑道:“畏縮之輩罷了!”
“那么你是誰?”
“一生以北為道坡,十全橫跨余來欺。荊氏泰伍家,泰伍奕!”
北屬陰,寓意諸多不祥。十全則是無所不包,為傲意。余是我之意,欺則是在此中為蠻橫。一句道詩將自己講清,可見金羅衣少年,也就是泰伍奕,果真就像他所說的那樣,蠻橫自傲!
不過這吟道詩只是一種可有可無的習俗而已,有無皆可。
姬虞暝沒有吟,他只是看著泰伍奕,忽然用一種難言的情緒道:“何時,如你之輩也敢欺我?”
上一次與三上宗在翼壽關(guān)和浦州前的荒野斗法,是因為道心未穩(wěn)的無名火,那么此時姬虞暝就是被輕視所生的怒火??v使他如何少年老成,那也只是少年人。
他曾經(jīng)哪怕不靠家室,也是在無窮浩瀚沒有邊域的源宇中,當之無愧的人族幼杰中最強那一層次之一的存在,哪怕這很少有人知道,因為他沒有顯露過道衍瞳,可這卻是毋庸置疑的,他的天資,他的一切都讓他有了一種埋自骨中深處的驕傲。
可是如今眼前的人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明明知道擁有著道衍瞳意味著什么,卻依然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蠻橫態(tài)度。
“沒錯,我是不如!所以我才要奪你的眼,筑我無上根基!我雖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擁有道衍瞳的你確實是我們這一代人杰中最強之一,可你現(xiàn)在的道衍瞳絕不可能恢復神異,哪怕是道衍瞳在你修為如此淺薄還沒完全擁有無盡威能時,也不可能牽涉幾乎可以說是人族運河化身的傳承天后,輕易恢復完整!我可能依然差你一些,但也可能不差!”
“若是此時我還不奪你眼,那我又何時還有機會?道不自等,人卻自爭!”
泰伍奕的神情中的蠻橫化作了堅定,他的所作所為是一種狂傲,也是一種爭道之心!
姬虞暝再次沉默了一會后,他輕聲低聲道:“爭之道嗎?看來你的道心之念就是爭了,爭天、爭地、爭人,不爭則亡,寧愿敗亡?!?p> 姬虞暝從左袖中緩緩抽出一柄劍,同樣沒有鞘,這把劍正是當初殺死希夷君的那一柄,看上去只是一把普通的長劍。
“你的道礙了我的道!”
姬虞暝不帶任何感情的說完你這一句后,看著泰伍奕如同一個死人。什么道,什么爭,擋了他的道,他的理,便生死各有天命吧。他的衣袍微鼓起,元炁化作各種氣施展出種種秘法,他的心神凝聚起來,近些時日來前所未有的認真。
……
……
風聲蕭蕭,如話孤涼。
一直看著兩人間對話的岑行,還未來得及說一聲公子小心,便見到二人都沉默后,都不約而同的揮出了一劍。隨后身影消失,不同于最開始如同打鬧般的斗法,這兩劍都是含著雙方的對于劍理解的道。碰撞之后,又無聲無息的同時泯滅。
姬虞暝隨著一陣波紋在泰伍奕背后執(zhí)劍而現(xiàn),劍如靈蛇般刺出。
泰伍奕此時也是不在原地,而是出現(xiàn)在很遠處,他本來只是想試出深淺,在上前搏殺??杉в蓐缘奶摽罩ㄓ玫那『们擅?,但泰伍奕終究不是凡人武者,所謂舊力已去,新力未生,對于他來說并不合用。他的體內(nèi)同樣有元炁。
他暴喝一聲,雙目登時血紅,周身生出一股龐然大力。強行扭身,手中劍橫拍而去。
塵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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