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開了門，見到郭靖就站在門口，細雨隨著風吹到郭靖的身上，皮襖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水面。
楊過道：“郭伯伯，快進來?！?p> 郭靖邁步走進去。
他方臉大耳，昂藏七尺。年輕時在蒙古大漠騎馬射雕，征戰(zhàn)沙場，成吉思汗征他為金刀駙馬。后來出了大漠，見識萬里河山，與當時人杰斗智斗勇。再后來，鎮(zhèn)守襄陽，統(tǒng)帥數(shù)十萬大軍。
一身氣質(zhì)實在耀眼奪目!
楊過心里暗道：“郭伯伯是當世真英雄，不知道我爹爹是怎樣的人。他既然能和郭伯伯結(jié)拜為兄弟，想來也一樣是個大英雄?！?p> 進去之后，郭靖將皮襖脫下，放到椅子上，旁邊是一個火盆，火盆上是燒水的水壺。
他將椅子拉近火盆，伸手在前面取暖，哈出的氣在空中凝成長長的水霧?；鸸庹赵谒樕?，將他粗糙而略帶凍紅的臉照得清清楚楚。
看到楊過進來，他拉了一張椅子到旁邊，道：“過兒，坐這兒。”
楊過坐了下來，把水壺提起，拿起地上的杯子，給郭靖倒了一杯熱水。
郭靖接過水杯，輕輕呷了一口，道：“我過來找你，是想問問你這幾年來的情況。先前在前院，那位姑娘自稱是你師父，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楊過點了點頭，道：“她叫小龍女，我喊她姑姑。我的武功的確是她教的。”
郭靖微微皺眉。這四年來，他幾乎每一個月都有寫信給全真教，詢問楊過的情況。他得到的回復是楊過練武有成，進步極大，卻從沒有談及楊過換了師父這一件事。
這個時代，換師父跟親爹一樣嚴重，不能開玩笑。
郭靖此時心里很沉重，但心性了得，臉色依然很平靜，道：“難道那位姑娘是全真教的弟子?”
楊過心里一沉，心里嘆道：“該來的還是要來?！睋u了搖頭。
郭靖拿水杯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熱水灑了一些出來，難以置信道：“那你豈不是是叛出了全真教，改門換戶?”
良久，楊過緩緩點了點頭。
郭靖心里氣的幾乎要吐血。拜師父，入門派，一個人一輩子都是這個門派的人。如果脫離門派，這種罪就是“欺師滅祖”，就是沒有禮義廉恥，人人想要誅之而后快。他一輩子尊師重道，沒想到自己的侄子現(xiàn)在卻干了“欺師滅祖”的事。
郭靖深吸了口氣，好不容易才將激蕩的心情緩和下來。對于他這樣的先天宗師，尤其已經(jīng)初步體悟“天合合一”之境的武道高手，已經(jīng)很少事情能左右他的情緒了。唯一的解釋只有他對楊過確實很疼愛。
同時，他心里也感到蹊蹺，這四年來他每月寫信給全真教，如果楊過真的改門換戶，那邊怎么會說楊過武功有成，進步極大?
他道：“你將這四年來終南山的事情跟我說一說，讓我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楊過心里放下了一塊大石。他最怕郭靖不聽他解釋，就一時沖動將他打碎骨頭，丟出郭府。
他緩緩將這幾年的事情給講了出來。先是說到趙志敬不交他武功，逼他干一切苦活累活，又令鹿清篤在比武大會上打傷他的事，然后說到逃離全真教，誤打誤撞拜師小龍女，全真七子之一郝大通將古墓里的孫婆婆打死的事，再之后就是古墓練功，一直到李莫愁追殺，被逼逃離終南山。
他調(diào)侃地笑道：“我這是受苦受累的命，從小沒爹沒娘，拜了個師父也只有苦頭吃。”
郭靖聽后鼻子一酸，“沒爹沒娘”這四字如重錘狠狠打在郭靖心頭，楊康間接死于黃蓉之手，他一直內(nèi)疚在心。穆念慈在楊康死后，抑郁寡歡，因此而死。更是人郭靖內(nèi)疚不已。
而拜師的事情也是他一手促成。
他嘆道：“過兒，是郭伯伯對不起你?！?p> 楊過笑道：“郭伯伯疼我愛我，過兒心里從來都知道。要怪就怪我沒能在桃花島好好學武，否則當年就算被趙志敬欺負，也不至于還手之力?！?p> 郭靖道：“過兒，你心里是不是痛恨全真教？”
楊過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之色，道：“全真教之中，郝大通、趙志敬和鹿清篤三人，我恨不得生啖其肉。至于其余道士，嘿嘿，也全不是好東西。”
郭靖見此，心里一嘆。
當年在大漠，全真教教尊馬鈺親自從終南山趕到蒙古，教他內(nèi)功和各種功夫。在他心里面，馬鈺不是師尊更似師尊。后來又和全真教的周伯通結(jié)為忘年交，得授“九陰真經(jīng)”，全真教對他有莫大的恩情，他對全真教的感情也極深。聽到楊過這么說，心里實在不好受。
但楊過的遭遇又使他同情、內(nèi)疚，怎么也說不出訓斥的話來。
他嘆道：“過兒，你畢竟曾經(jīng)是全真教一分子，就算已經(jīng)叛……唉，另投他門，但總有一份香火情，不要想著報復回去。一來全真教是天下第一大教，輕易不能得罪，二來你還年輕，在江湖上立足，必須有個好名聲。
你以后就留在郭府，我親自教導你武功?！?p> 楊過心中一動。終于提到這一點了，好啊，以后我就跟你學武，但前提不要是江南七怪的武功，我要獨孤九劍和飛刀絕技。
他道：“郭伯伯，劍乃百兵之王。從古時候到現(xiàn)在，你覺得哪個人的劍法最厲害?！?p> 郭靖道：“如果說劍，當然是春秋時期的越女劍最厲害。當年越女以一劍破越國三千甲兵，全身而退，簡直是一人敵國。曠古絕今，”
楊過道：“如果近一兩百年呢？”
郭靖微微思索，道：“兩百年前，大理國皇帝段譽以六脈神劍名滿天下，這一套劍法，無形無跡，能發(fā)出無形的劍氣，堪稱兩百年來劍道第一人?！?p> 楊過低下頭，心里冷笑不止：“嘿嘿，六脈神劍，嘿嘿……”
他抬起頭，道：“最近一百年沒有出過劍道豪杰嗎？那江湖豈不是太無趣了?！?p> 郭靖笑了笑，道：“若說劍道豪杰，我還知道幾個?！?p> 楊過心臟猛跳，終于到了獨孤求敗了！
郭靖接著道：“全真教祖師王重陽、我岳父黃島主兩人都是劍道豪杰，劍法冠絕一時。”
楊過氣的簡直七竅生煙，低下頭，心里連連嗤笑道：“好你個郭靖，口口聲聲說要教我武功，卻將神功絕技藏起來，難道就是教我江南七怪那三腳貓功夫?老子不屑。”
他道：“郭伯伯，劍道說完，那刀道呢？”
郭靖沉吟了一番，道：“刀法名家江湖上一直都不缺，但從來沒有出過可以比肩越女的刀法高手。我唯一知道的一位就是與段譽同時代的吐蕃國師，大輪明王鳩摩智。他一手火焰刀同樣無形無跡，讓人防不勝防，位于江湖絕頂高手之列。”
楊過皺眉道：“沒有其他人了?”
郭靖搖了搖頭，道：“確實沒有了，過兒，你怎么突然想知道這些?”
楊過道：“沒什么，心血來潮而已?！?p> 他心中長長嘆息。
哈哈，郭靖啊郭靖，一聲聲的“過兒”叫的好好聽。獨孤九劍你不愿教就算了，飛刀秘籍你也要拒絕，武氏兄弟都能學，為什么我沒有資格？還說我父親是你的結(jié)拜兄弟，我看你從來不把我父親當兄弟，也從不把我當侄兒。
好吧好吧，我楊過一身傲骨，任你們歧視針對又如何？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今天的我你們瞧不起，我總有一天讓你們高攀不起。
郭靖再聊了一會兒，見楊過興致缺缺，以為他心里有事，便回去了。
楊過回到床上，盤膝而坐，開始運功。
在古墓中，他利用寒玉床練功，睡覺的時候也不例外，為了抵御寒氣，只好運功，久而久之，即便是睡覺的時候內(nèi)力會自主地沿路線運行。
昨天晚上，他感到內(nèi)力增長速度遠超往常，今天早上把情況和小龍女一說，小龍女也有同感。
隱隱之中，他有種感覺，過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突破到一流境界。
“嘿嘿，等我突破到一流境界，一定要找回場子?！?p> 紅塵街。
李蕓蕓將符紙，朱砂和符筆放到一個小木箱里，遞給劉長風。
他接過之后就出了店門，朝原路返回。
李蕓蕓看著劉長風離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喃喃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讓他一眼就看出我是女的。難道是胡子問題?看來下次我得畫上胡子再出門了?！?p> 她拿出那兩張符箓，細細觀看，心里羨慕不已。
“法力啊法力，我究竟怎樣才能擁有法力？爺爺說家傳的那篇煉氣法門能練出法力，可我從小到大一直在練，除了讓身體健康，似乎沒有別的功效了。
他總說我資質(zhì)愚鈍才練不出來，可他自己也沒練出什么名堂??！不管了，方正有比沒有好，畢竟這么多年了，不練也不習慣?！?p> 再次將符箓收回懷里，關(guān)了店門。
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下了蒙蒙細雨，寒風裹著細雨吹在身上，猶如冰渣子直接黏在皮膚上，能凍得人發(fā)抖。在路上行走的人紛紛加快了腳步，只有劉長風還緩緩而行。
雨水打在他身上，卻被無形的力量隔開了一寸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