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無聲,像煙花綻放之后,流下點點星火依舊頑強(qiáng),最終隱匿于黑暗之中,寥寥戚戚。
嚴(yán)藝的“一出好戲”落了幕,慕睿言盛怒之下,連夜派人將其捆綁送回玄陵國并修書一封,大抵不過一句“好自為之”。
好好的宴會不歡而散,卻急壞了慕之珩,自從卿綰倒下的那刻起,那皺起的眉一直未曾舒展。如今辰王府里,卿綰雙目緊閉,安靜得躺在那兒,云奚正替她把脈,慕清歌擔(dān)心跟著來卻也不敢打擾。
慕之珩坐在床邊,眼神一刻不離卿綰,見云奚放下手,他問:“云奚,綰綰如何了?”
“是啊,嫂嫂好好的怎么昏倒了呢?”
云奚走到桌邊自斟自飲了一番:“放心,小卿卿一切脈象正常,并無大礙,至于昏倒的理由,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p>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蹦角甯柘袷浅粤硕ㄐ耐瑁幌伦幼谝巫由?,拍著胸脯。
“那你可知綰綰何時能醒?”慕之珩依舊不放心,他邊問邊替卿綰掖了掖被子。
云奚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看向床邊的男子:“或許片刻,或許明天?!?p> 慕之珩沉了沉眸子,深深舒了口氣。
屋外,皓月當(dāng)空,樹梢上停了只小鳥,不多時又飛走了,響起低低的沙沙聲,落了片樹葉下來。
云奚見天色不早了,他起身打算離開:“之珩,既然小卿卿沒事,我便先回去了?!表槑лp輕點了點慕清歌面前的桌面,說:“走吧歌兒,我送你回宮?!?p> “啊,你送我?好……好,走吧?!蹦角甯璞煌粊淼捏@喜弄得大腦當(dāng)機(jī)幾秒,反應(yīng)過來,緊張得結(jié)巴。
慕之珩實在擔(dān)心卿綰,也不做多留,他起身走到兩人面前,拍了拍云奚的肩膀:“麻煩你了?!?p> “放心。”云奚微微頷首,就帶著慕清歌離開了。
慕之珩回去床邊坐著,憑空吩咐:“陸羽,叫人打些熱水來。”
不多時,就有婢女端來熱水便退下。
浸熱的毛巾輕輕擦拭著卿綰的臉龐,一下兩下,滿分溫柔。
床上的卿綰許是有所感應(yīng),她好看的眉蹙了蹙,眼珠微動,緩緩睜開眼。
“綰綰。”慕之珩的聲音有些磁性,叫她名字的時候總是動聽的。
卿綰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發(fā)覺嗓子有些干,便撐了撐床邊就要起來。
“剛醒來,不要亂動?!蹦街褚话寻醋∷?,起身放下毛巾,去倒了些茶水回來遞給她喝下。
卿綰將空杯放到一邊,清了清嗓子,說:“我竟然暈倒了嗎?”
慕之珩不禁嘆氣:“你還說呢,突然蹲下抱著頭說疼得厲害,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你竟倒在我懷里便不醒,你可是要嚇?biāo)牢???p> 卿綰見他眉頭一皺,眼中的擔(dān)心一覽無余,定是嚇到了,伸手撫上那眉梢,描畫著將它展平,然后抱住他的腰肢,將頭埋在他胸前。
“你那扇子可是白玉泠泉扇?”卿綰的聲音悶悶的,一字字落入慕之珩耳中。
“是。”
“從何而來?”卿綰聽著那強(qiáng)有力的心跳聲,感覺到雙手環(huán)著的身子微不可及地顫了一下。
慕之珩的聲音像是苦笑,他低聲說:“你送的?!?p> 她在慕之珩懷里抬頭,瞧見那下巴精致的線條,有些羨慕:“啊……我們以前是自小就認(rèn)識,對吧?!?p> 剛才昏迷時,卿綰又夢見了那模糊的場景,這一次全是清晰。
她看見女孩蕩著雙腳坐在高臺上,揚起肉肉的臉笑呵呵看向身旁稚嫩卻模樣俊俏的男孩。
她看見男孩將摔倒的女孩扶起,心疼地吹了吹她手上的傷口,悉心處理。
她看見女孩的手里拿著扇子放在男孩面前:“不知道了吧,這是白玉泠泉扇,聽母后說這扇子很厲害,我便就想著要拿來給你,你可別告訴任何人。”
慕之珩低下頭,吻了吻卿綰抬起的眼角,回答:“是。”
他一直知道,卿綰是瞞不了的,她提及扇子必然是想起了些事,那突然的暈倒也就解釋的通了。
自從那日在火雨山莊知道慕之珩是畫中人,卿綰就能猜到他們認(rèn)識,只是沒想到認(rèn)識的那么早,看他那么擔(dān)心自己受傷,如此,也算是同在現(xiàn)代一般,是幼時玩伴啊。
想起這些,也是好的。
本以為卿綰會順著話端再問,卻聽她嘻嘻一笑,松開手從慕之珩懷中起身:“以后的事情慢慢再想,現(xiàn)在天色太晚啦,你該睡覺了,我回自己房里去。”
剛剛掀起被角的手再一次被慕之珩壓下,他順勢前傾了身子,看向卿綰的眼神堅定又柔和:“綰綰,今晚就在這兒睡,陪我一起,好嗎?”
卿綰被他看得呼吸急促:“之珩,我們還沒成親呢……”
“你放心,我只是想抱著你睡。”
房里的燭光搖曳的暗了,透過那黃燦燦的亮,看到慕之珩坐正了身子,卿綰握著被角的手緊了緊,然后她說:“好。”
今夜是令人安心的黑,卻又無措。一張偌大的床,一對相鄰的人,還有那砰砰而出的心跳,在這茫然的黑暗里格外清晰。
卿綰感覺到身旁的人側(cè)過身子,將手環(huán)過她的腰,輕輕一帶,十分自然地讓自己面對他,兩雙眼睛互相望著,他不緊不慢地開口:“綰綰,不要讓我擔(dān)心了?!?p> 呼吸溫?zé)?,落在卿綰的臉上猶如蜻蜓點水,她彎了彎嘴角:“我知道啦?!?p> 一聲沉沉的嘆息,那環(huán)著卿綰的手像是故意,在她腰間不痛不癢地捏了一下,算作懲罰。
卿綰沒好氣地拍上那手,給自己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問輕笑出聲的慕之珩:“你可知道醉翎玉?”
“醉翎玉?怎么突然問這個?”
“也沒有,我下凡前,母后同我說的,讓我必要尋到它,會派上用場?!?p> 慕之珩正了正身子:“聽說此玉是塊難得一見的寶物,頗具靈氣,有重塑回生的功效,只有杏仁般大小,玉體紅得像血一般鮮艷,周身卻發(fā)出白色的光,一紅一白的碰撞甚是好看,叫人沉醉,所以又叫醉翎玉?!彼穆曇纛D了頓,又說:“不過可惜,我未曾見過?!?p> “哦~竟是這樣神奇?等我找到了必定好好看上一番,不過……母后讓我找這個到底是為什么?”
慕之珩有片刻的安靜,他抬手將卿綰的雙眼合上:“不想了,既然王母娘娘讓你尋的,必定是有用處,我們一起慢慢尋就好,現(xiàn)在,睡覺吧?!?p> 感覺到手掌下的睫毛不再忽閃,慕之珩才將手放下,大概是累極了,卿綰睡得很快,也很沉。
起身輕手輕腳地替她將被子蓋好,慕之珩側(cè)眸看向窗外,淡淡的銀光照在他的臉上,略顯惆悵。
他低頭在卿綰的唇上點了點:“真不知道,你若是找回了全部記憶,對你好是不好……晚安?!?p> 與慕之珩一樣惆悵的,還有此刻的云奚,他立于池塘邊,望著水中月亮的倒影沉思。
回宮的路上,慕清歌一蹦一跳地走在云奚身前,同他說著近日來的瑣事,月下的笑臉也是好看,云奚也不自覺笑出聲,看著慕清歌轉(zhuǎn)了身與他面對面這樣走,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長。
慕清歌的心思全在云奚身上,也看不到身后的路,當(dāng)云奚提醒她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來不及避開那石塊,身子竟踉蹌著就要倒下。
下一秒,身子比思想率先做出反應(yīng),云奚抓住她的手猛地往身前一拉,慕清歌下意識抓住云奚的手臂,虛伏在他胸前喘氣,有些恍惚。
好近。
云奚分明聽到自己不太規(guī)則的心跳,那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