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寒忘舒將眾人都趕去歇息,只有他一人守在連璇濼床邊。
她睡得很沉,不知是做夢了,還是傷口扯的疼,睡夢中她止不住的皺眉。
寒忘舒將手掌放在她的額頭上,她漸漸平靜下來。
順著額頭,寒忘舒的手來到了她的唇邊,那抹傷痕對于寒忘舒來說格外的刺眼,白日的情景再次浮現(xiàn)在他眼前。
輕輕撫過她的嘴角,寒忘舒暗暗嘆了一口氣。
他這是怎么了?
她只是,自己的徒弟而已啊……
靠在床邊,寒忘舒不知什么時候居然睡著了。
再次醒來是,床上已經(jīng)空空如也。
他心里一慌,急忙起身。
剛打開房門就看到走路一瘸一拐的連璇濼,她手中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你在干什么?”寒忘舒責(zé)問道。
看到寒忘舒,連璇濼似乎是忘記了疼痛,咧嘴一笑,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痛的呲牙咧嘴。
“嘶……師尊,我,就是餓了,去樓下要碗面吃?!?p> 接過她手中的碗,寒忘舒攙扶著她,走進(jìn)屋內(nèi)。
“為何不叫醒我?”
連璇濼“嘿嘿”一笑,坐下看著寒忘舒,說道:“看師尊你睡得沉了,不想打擾你了,這幾日,累壞了吧。”
將面放在她面前,寒忘舒面對她而坐。
“快吃吧?!?p> 連璇濼攪了攪碗中的面,突然沒了胃口。
她摸著嘴上的傷口,微微發(fā)愣。
寒忘舒以為她在想著葉平修,有些惱怒道:“傷口未好不要觸碰,你若吃不了面,我去幫你要碗粥來!”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怒氣,連璇濼急忙搖搖頭。
“我能吃,我能吃……”
這碗面讓她覺得難以下咽,不是因?yàn)殡y吃,而是從寒忘舒身上傳來的壓迫感,讓她無所適從。
為何她覺得今日的師尊,與以往有些不同,莫不是,在責(zé)怪自己逞強(qiáng)出頭?
但以她對寒忘舒的了解,她這么做只會得到他的認(rèn)可與理解。
可這又是為何......
難道!
師尊看到了那鳥人欺負(fù)自己的畫面?
咽下最后一根面條,連璇濼試探性的問道:“那個......師尊,你當(dāng)時救我出來的時候,我......”
寒忘舒知道她想問些什么,回答道:“你當(dāng)時已經(jīng)昏迷了?!?p> “那,你有沒有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寒忘舒反問道。
她是想問自己有沒有看到她和別的男人親熱吧?
連璇濼眨眨眼,看他的樣子,應(yīng)該是沒有看到才對,自己也不能明著問他,畢竟,這么丟臉的事情。
“沒什么,師尊,你忙活一天了,回去歇息吧,我這里一個人沒有關(guān)系的?!?p> 她的嘴角沾了些湯汁,寒忘舒抬手輕輕為她擦去。
手忽然一頓,他看到連璇濼無辜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唐突,他尷尬的收回了手。
寒忘舒的手有些泛冷,但指尖細(xì)膩光滑,連璇濼竟有些舍不得讓他收回去。
他起身,端過空碗,說道:“我回去了,你好生歇息。”
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連璇濼拉住了他的衣袖,在身后輕聲說道:“師尊,謝謝你......”
手指輕顫一下,他隨后說道:“你我?guī)熗?,無須道謝?!?p> 衣袖從她手中滑走,是開門的聲音,然后是關(guān)門的聲音,帶進(jìn)來一股稍有涼意的風(fēng)。
他忽冷忽熱的態(tài)度讓連璇濼覺得他是不是帶有一些精神分裂。
連璇濼撩開袖子,手臂上的疤痕已經(jīng)漸漸開始結(jié)痂,但是稍不注意輕輕一碰還是會滲血。
不過還好,洗脫了自己的罪名,沒有給玉門山蒙羞。
這一夜,她睡得不是很踏實(shí),很久未做夢的她今夜居然做了一宿的夢。
奇奇怪怪,不明所以的夢。
夢中,她身著一身黑紅相間的衣袍站在一個懸崖邊上,懸崖下像是一個無底洞一般,看不清深淺。
在她面前不遠(yuǎn)處,是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一把泛著青光的劍指向她。
這是......師尊?
她看不清楚前方是何人,但可以清楚地聽到他的聲音。
“今日,是該做個了斷了?!?p> 這個聲音,分明就是師尊!可她為何,就是看不清楚他的臉呢?
“你早就想殺我了,對嗎?”
夢中的自己面無表情,甚至帶著幾分憤恨,憤恨中還有一絲委屈,一絲不甘,一絲質(zhì)問。
眼中的淚水在打轉(zhuǎn),她眨著眼,努力讓淚水不流下。
“你若肯回來,我會想辦法......”
“我回不去了!”
連璇濼怒吼道。
她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直到退到懸崖邊緣。
“你欺我,瞞我,利用我,為的就是將我一網(wǎng)打盡,寒忘舒,你好心機(jī)啊。”
說著,淚水還是不受控制流下,夢里的她很絕望,她可以感覺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絕望,生無可戀的絕望。
“濼兒,你回來,只要你回來,我可以為你抵擋這一切!”
連璇濼搖著頭,笑著說道:“我不會再信你了......寒忘舒,我要讓你后悔,一生一世!”
說罷,她轉(zhuǎn)身一躍而下,黑色的群角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
“濼兒!”
她驚醒,額頭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
后背幾乎被汗水浸濕,傷口被汗水蟄的有些泛疼。
連璇濼皺眉,忍痛起身換了身衣衫,推開窗戶,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卻看到在客棧門口圍了一群人,人群的正中央,是那日冤枉她是殺人兇手的婦人。
她跪在人群中央,低頭不語。
屋外傳來了敲門聲。
“濼兒,你起了嗎?”
“我起來了!”
阿蕪?fù)崎T而入,走到她身邊,問道:“感覺怎么樣?好些了嗎?”
她點(diǎn)點(diǎn)頭,回答道:“嗯,好多了?!?p> 阿蕪看了一眼樓下,說道:“你應(yīng)該也看到了,是那日誣陷你的人,她今日來,是來道歉的。”
道歉?
這是連璇濼沒有想到的,她以為這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
披了一件外袍,在阿蕪的攙扶下,連璇濼又是一瘸一拐的下了樓。
看到連璇濼,那婦人幾乎是跪著爬到她面前。
“對不起姑娘,對不起,我那日屬實(shí)是傷心過了頭,才,才不分青紅皂白冤枉了姑娘!”她一邊磕頭一邊說道。
連璇濼哪里受得起此等跪拜,她急忙蹲下想要去將她扶起,卻牽動了傷口險些坐到地上,幸虧身后有阿蕪將她扶住。
“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姑娘不原諒,我便長跪不起,直到姑娘原諒!”
她輕嘆一口氣,忍著痛半跪著,與夫人面對面。
“我從未怪過你,你無須往心里去,是有人刻意陷害,不關(guān)你的事情?!?p> 婦人看著她,淚水不減只增,哭得更加洶涌。
連璇濼心里倒是有一絲安慰,可是人性,不就是如此么?
知錯愿意承擔(dān),愿意請求原諒,便是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