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凄戚的黑夜,月光幽幽的灑在荀丹身上。隨著立契的進行,荀丹來到了一個詭異的世界。
芳草幽幽野花香,露水潺潺滄月明。
少年睜開雙眼,龐大的草地下,俯著一片碩大的紫色花田,一片滿是芬芳的海洋。
這......是幻境嗎?還是死前的幻覺?前方,傳來了幻惘的歌聲。
“愿言配得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司馬相如的鳳求凰?荀丹雖不擅詩書,但如此有名的橋段,他倒也算記得??删烤故钦l,會如此地在此吟唱呢?
穿過一片密林,沿著身音尋去,蒼涼的月下,是一個男子,男子一身素衣,高潔雅麗,端容淺神。他神色翩翩,正坐亭中,幽幽地撫著一把陳舊的古琴。
似是察覺到了荀丹,但男子卻未回頭望他一眼,僅是自顧自地撫著琴。
而荀丹卻始終未看見歌唱之人,隱隱約約,聞著細碎的聲音尋去,那歌者似是在四周,又似是在眼前。
可男子依舊淡淡的撫著琴。那和緩,尖銳,高亢且低沉的琴聲,那悠揚,婉轉(zhuǎn),凄涼又清楚的歌喉。茫茫的生出一股能感化天地的力量。
琴聲宛如附了魔一般灌入耳內(nèi),一圈又一圈,將少年懵懂純潔的心田蕩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他就如此無意的聽著,卻已不知覺入了迷。仿佛自己便是那段歌聲里幻想的那個癡情人兒,一世又一世的追隨著心愛的那個姑娘。
死生契闊,與子成悅。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便如此這般不停的去尋找,又不停的迷失,他是多么的渴望有一天能夠與她重逢呵,可結(jié)果卻是總是一次又一次的錯過,直到最后自己也忘記了自己究竟在找誰,自己為什么而找她......
一曲終了,荀丹已經(jīng)淚流滿面。最終未能找到歌者的他呆愣在了原地,整個人已經(jīng)淪陷在了這個幻想里的世界。
水面之下,是自己的倒影,亦是那份執(zhí)著的追溯,好想永遠的留在那里,陪伴故事里的那個人......
一陣幻影,荀丹仿佛看到了那個藏身與歌曲之中的歌者,他屏息凝神,一切幻空的時間加速運轉(zhuǎn)著,荀丹枉然回首,那個幻影定格在了身后,竟然是一個如那個立契少女一般面容之人。
終于歌聲停息,那男子也終于現(xiàn)身。
“前輩,請問這里是?”荀丹上去恭敬的問道。
“這就是她的心境了。方才那曲便是我所作的拙作——千年白夜。此曲甚是魔幻,而你是第一個得以明白此曲真諦之人?!?p> 一時,荀丹吃驚的說不出話來。陰差陽錯之間,居然還有此等以情弄人的事情。
“就是你控制了我,代替我答應(yīng)了這個契約的吧?”
男子沒有回答荀丹,輕輕的嘆了口氣。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荀丹感覺到這個人身上一股很熟悉很熟悉的氣息,只是荀丹可以確定的是,自己絕沒有見過此人。
“喔。”男子看到荀丹,重重的嘆了一聲?!皼]有想到,居然是你。”
“你認識我?”
“自然,不,應(yīng)該說一定是認識你的,你能夠解救它,可能也是因為命運吧。以前的你們可不是如此?!?p> 男子的每一句話都那樣深不可測,讓荀丹感到迷惑。然而,在荀丹想要明白更多之時,男子淡淡搖了搖頭。
“她還在外邊等你,你快去吧?!?p> 狂風(fēng)襲來,吹散了一切的幻覺,荀丹醒了過來,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那個風(fēng)雪茫茫的世界,臉上的淚卻已經(jīng)成了冰渣。
“喂,你......醒了嗎?”
眼前,一個如精靈一般的人兒,一邊啜泣著,顯然正是那個海底的那只狐貍。
“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立契剛剛立到一半,突然間,出現(xiàn)了嚴重的排斥,你自己咬牙硬挺著,最后主魂受損,受到了嚴重的反噬。”少女嗚咽著道。
“沒關(guān)系,至少你得救了,那就足夠了。”荀丹舉起滿是血跡的手摸著狐貍的頭輕輕道。
寒風(fēng)從遠方吹來,刮干了少女的淚痕。
突然,他卻很想笑。于是,他那樣放肆的笑著,那是一股直上云霄的笑聲,一種刺穿蒼穹的笑聲。
他不停的笑著,直到笑出了眼淚,笑到自己喘不上氣來,喉嚨里的血痰咽住了嗓門,他重重的咽了一口,將喉嚨里的血盡數(shù)咳了出來。
只要還活著,那就是最好的結(jié)局。當(dāng)你還活著的時候,所有的苦,所有的傷與痛都變的不那么重要。
少年躺在地上,仰望著天空,漫天的云彩向著他微笑著。這立契,明明僅僅過了短短幾個時辰,卻仿佛走過了他整整一生。
姑娘揪住了少年,一頭鉆進了少年懷中把這些天所有的苦楚全都大聲哭了出來。
時間默默過去,不知覺時,黃昏以至。
“小時候,總喜歡看黎明,而現(xiàn)在,自領(lǐng)悟了一趟生死之后,現(xiàn)在我卻更欣賞那天空那一點點的直到完全黑下來的過程。”
剎那間,姑娘仿佛從荀丹那張決絕的臉上找到了什么自己熟悉的那種感覺。
“怎么,你還在生氣么?”荀丹見姑娘不理自己,于是反問道。
少女搖了搖頭,有些猶豫地說:“荀丹,有件事......我想拜托你?!?p> 晚霞映在小狐貍羞澀的臉上,就連這即將落幕的云彩也變的那樣可愛。
“說吧,什么事?”
“你能不能給我取一個人類的名字?”
“起名?”
荀丹一愣,隨即眉毛輕皺,也是,小狐貍活了那么久,卻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名字,是該起一個了。不過起名一事雖說可算是隨手拈來,但起的太俗氣也不好......
方是思忖之中,少年往著天空望去,赤紅的晚霞彌漫在山巒的胴體上,明明已然薄暮,但大地卻仍然不舍的想要最后折射一絲夕陽的光輝。
突然之間,荀丹找到了靈感。“紅霞為赤,彌漫起來即霏,你就叫赤霏吧?!?p> “赤......霏?!毙『偮哪钇疬@個陌生的名字。
“不喜歡嗎?”荀丹有些擔(dān)心,畢竟是自己臨時才想到了,卻將它冠名與一只活了千年的狐貍身上。
“倒也不是,這個名字蠻好的,雖說不大好記?!鄙倥χ?,“從今以后,我也有名字了——赤霏!”
荀丹也笑了。黃昏的散射下,暮光彌漫在粉白色的荒漠下,絕美的讓人窒息。
云翳之下,滿地的雪花見證著這偉大的一切,見證著他們之間契約與諾言,見證著他們擁有的一切與未擁有的一切,見證著他們之間今后不可逆轉(zhuǎn)的幸福與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