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畫眉難畫己身黛
“誰?誰抓進來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扣。
擦擦腿上的茶水,薄薄的眉毛掀得老高,眼里透光,審太狼質(zhì)疑道:“六處的?派間諜的,抓到了羊軍的點炮?”說話間微微露出獠牙,他可不太相信手下。(點炮是羊族的間諜,找來的自己不知覺的工具人)
“我的長官啊,誰敢嫌命長了,去糊弄您啊。”被視線一掃,屬下打了個冷戰(zhàn),神色信誓旦旦,拿出照片。“這都拍到了,五處的毒鞭,還在那審哪。”“我看看?!笔掌鸱旁谧雷由系挠彝?,審太狼一把搶過手下的一沓照片?!霸趺床唤形胰グ??”“唉?沒叫您嗎?”
百般無賴地翻著,審太狼:“就他一個?”“沒,瘋子也在那?!薄芭丁?p> 沒有影視劇里直勾勾的正面拍攝角度,頭三張都是從側(cè)身,背后拍到的。
扔到桌上的頭兩張照片,講述了一段瞞天過海的故事:
店鋪的老板,收下兩張零錢,后腳進去接頭的人,緊跟著要了一盒貨架上的香煙,用一張整鈔,換了老板手中的煙盒與零錢。轉(zhuǎn)眼之間,兩名“顧客”,不露任何痕跡地交接完了情報。
這就是典型的“點炮”,任何人都可以成為羊軍利用,掩護的幌子。裝扮成社會上各色人士,商場服務員,公司董事,新聞記者,甚至偽裝成即將奔赴前線的戰(zhàn)士。
夜里拍攝的轎車,一名高中模樣的學生從車上下來,走過圖書館。
“這張是他本人的模樣,把情報交給了圖書館里的人。”手下殷勤地湊過一張大臉,一手指著,關(guān)注奇怪的點:“這張穿了黑絲襪,偽裝成一位女……”
“死開!老子有眼,別擋著光!”審太狼一腳踢在湊上來的屁股上,讓他滾遠點。
第五張照片引起了審太狼的注意,里面唯一一張清晰拍到正臉的影像。
“千眼城?”審太狼一愣。
是在十字街道上拍到的,圖中的特工正和一個人在人行道上爭吵。拍攝角度明顯是在兩人頭上拍的,能看出青年和中年男子,臉上怒氣沖沖,指著對方的手,周圍的人圍觀著對罵的兩人,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青年,放在背后的左手。
一下子抓住重點,青年背后不遠處,馬路上跑過一道模糊的身影,被監(jiān)控探頭捕捉到了衣角,和一只手。盡管神秘的匆匆過客,掩飾的很好,但是手心還是暴露了抓過什么的事實。
敢在大街上傳遞情報,最起碼能說明他們自覺足夠隱蔽。一張紙條,一張儲存卡,一枚U盤,甚至一個手勢,都會在普通人視角下,看似神不知鬼不覺的交給對方。
“嘩啦!”一把把手槍和子彈上,抓過放大鏡。
大概率是個U盤……手里把玩著放大鏡,審太狼估算著手掌彎曲的程度,不排除故意而為的可能。可惜角度原因,看不見青年背后,是否比著什么姿勢。思考半天,也不可能憑空想到什么,審太狼起身,手上不忘甩出一瓶液體:“走,去六處看看!”
沒敢動審太狼的大衣,三處的小隊長,如獲珍寶地捧著手里的酒,緊跟在審太狼身后?!昂俸俸?,還是處長知道我好這口漿液,不像總……”“嗯?!”審太狼瞪圓了眼,手下連忙把嘴閉得緊緊的。
“交給你個艱巨的任務,準備好監(jiān)視‘壓點’二十四小時了嗎?”(外交豁免區(qū))
通勤處唯二沒有秘書的處長,分別是脾氣暴躁的審太狼,行動大隊的隊長。雖然聽起來不太合理,但事實是,嗜好血腥的兩位劊子手,有著嚴重的“偏好”。
審太狼自己擺放好的東西,哪怕是一只臭襪子,也不會讓別人移動。如果動了,是逃不過他的眼睛,只消對視兩秒,審太狼能一把揪出心虛的人。不是他的脾氣大,擺架子,而是審太狼經(jīng)手的文件,關(guān)系到在押的間諜,和他們的供詞,以及倒向狼族的人員名單。
未經(jīng)允許,誰動誰死。保持著高度警惕,審太狼自然養(yǎng)成了習慣。至于行動大隊的,則是無可比擬的潔癖,甚至一天不換內(nèi)衣,能把他逼死的地步。重點是他本人不這么覺得,大家都知道,也就不為難他了。
停在五處審訊室前,刑太狼收回手里的鑰匙,看著走廊來的身影,直皺眉。
“喲呵,是你個陰陽怪氣的?!毙烫欠籽?,看起來他不太歡迎審太狼?!肮?!”審太狼怪笑一聲,“大爺?shù)?,有好東西不說,想悶在葫蘆里?”“我好像不歸你管吧?!毙烫腔貑艿?。
“確實,總處長外出,還有副總長,再不濟,把首領(lǐng)找來?!彼朴兴茻o地威脅,審太狼“好心”提醒:“近朱者赤,你可不要忘了職業(yè)操守啊?!?p> 話語間交鋒幾次,兩人之間的氣氛冷了下來。
“你們找我有事嗎?”走廊里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副長?!眱扇苏??!皠e愣著,進去啊。”副總處拿出一大串鑰匙,放到眼皮底下找了起來。
“您這是?”刑太狼一邊打開審訊室鉛灰色的門,一邊問道?!芭?,瘋子和我說有大魚,無論任何也要叫我來一趟。”副總處好像不是很在意兩人的矛盾,好像習以為常了。
“唉,怎么我們……”審太狼輕嘆一聲。沒有一個上道的,那么幾個小魚小蝦……
審訊室里不是擺滿刑具,對人嚴刑拷打的房間,干干凈凈,與一般警局的沒什么區(qū)別。只不過里面的人,都是折磨過眼線,打死過人的殺人專家。
蹬在椅子上,瘋子剛要揮出的拳頭一頓,卻被毒鞭攔住,一起看向門口。
“瘋子啊,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副總處好奇地問道?!鞍?,說話啊?!”
松開昏倒的“點炮”,瘋子一言不發(fā)地走到角落里,有力沒處使,只得把力量瞪在地上。毒鞭安慰幾句:“好了,不就是沒法動刑嗎,還沒有潛……”
毒鞭轉(zhuǎn)身說道““處長,我來說說吧。這家伙剛進來就嚇暈了?!惫怨缘啬贸鲂畔⒖频膱蟾妫劬σ恍睂徲嵰紊系睦?。“他在接頭的時候,意間聽見了羊軍間諜的手機鈴聲?!?p> “哦,你們查詢了通訊部,找到了點蛛絲馬跡?”經(jīng)驗老道的副總處,聲音完全不像老特工,反倒像是大街上曬陽光的老大爺?!笆堑?,我們問過手機失主了,大約三個月前失竊,最近一次的上線,是在十一天前?!?p> 這是一條關(guān)鍵的線索,能順藤摸瓜。
“十一天前?”審太狼和刑太狼對視一眼。“那是……抓獲杜鵑的那一天?”副總處回想起那天的情景,畫眉也回想著。
停在電影院前,手槍穩(wěn)穩(wěn)地瞄準杜鵑的身體。銀色的面包車,停在路對面的臨時停車區(qū)。
黑白相間的圍巾飛舞著,杜鵑四下觀察,想回頭卻被人流裹挾,杜鵑只得向前走出影院前。
“咻!”似乎有所察覺的杜鵑,被一槍掃倒在地。過往的行人,來不及驚訝,便被通勤處的人撞倒在地。杜鵑拖著流血的腿,回身打死一個。
緩過神來的圍觀群眾,立刻拿出手機拍照。一輛黑色高級轎車,沖出來捕太狼和審太狼,兩人接過被打暈的杜鵑,合力扔到車上?!翱词裁??拍戲呢!”
早有一群偽裝成劇組人員的通勤處特工,舉著麥克風和攝影機,大呼小叫地“跟拍”,還有導演和場務,露著T恤下滾圓的肚皮,笑著對行人說,人人有份,兩百塊錢。
“馬克斯的麥克風……”“人家能發(fā)群眾演員十萬塊,還能窮到哪里……”“嘖嘖嘖……我怎么就……”
“那個時候聯(lián)系,大概是通知了其它同伙撤離吧?!薄班?,總之我們后續(xù)抓到的,比預想的少了很多?!毙烫敲髦掳?,胡子抖動著?!把剑蚜??!?p> 畫眉接過刑太狼的話,潑上一杯水,讓他更清醒一些。
青年害怕極了,“求求你們,我真的不知道那個U盤里是什么!那個家伙,只是讓我把它扔出去!”顯然羊軍的人,沒有告訴他,關(guān)于自己在做什么,青年真的一點也不知道,只交代了接頭時的場景。
“再問你一遍?!悲傋优e起石頭一樣硬的拳頭,臉上快繃不住了,“還有什么遺漏的?”“我我……”
但是十幾天前的事情,一個熬夜上網(wǎng)打游戲的青年,怎么可能記得如頂級特工那般清晰呢?身體虛弱,心理素質(zhì)奇差,瘋子的一拳還沒打出去,就暈了。
“試過記憶攫取裝置了么?”副總處問道。毒鞭搖搖頭:“檢查過,他似乎是有些神經(jīng)衰弱。”“這樣啊,那我來問問他?!蹦壳吧形从袑嶒?,表示大腦不會被裝置損傷。
“你是他們的當官的?放了我吧……”青年看著眼前和藹的老人,哀求道。舉手止住青年慌亂的聲音,副總處打開燈,坐在燈光底下。
“過來過來。”招手把自己的手下叫來,刑太狼:“站在這,多記多學?!?p> 審太狼對著迷惑的兩人道:“看著吧,姜還是老的辣?!?p> “有沒有女朋友啊?”“我沒有?!?p> ……
畫眉卻是心急如焚,一邊是繼續(xù)潛伏的任務,一邊是同在狼窩的戰(zhàn)友。
十一天前的一張字條,牽掛著數(shù)位同伴的性命。
“離巢?!?p> 人生的十字路口,不可預見的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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