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兄在雨中得知柳家盡遭屠戮,死了死,賣的賣,如今僅活著的只有柳箏和她弟弟。
他知道皇上不喜歡他,晚上又剛因為他的婚事,發(fā)了一次大脾氣,沒想到這脾氣連續(xù)起來這么嚴重,簡直就像是一條噴火的真龍。
他渾渾噩噩的以為,圣上是因為自己退婚,才遷怒柳家,自己的一顆心也冷到了底子里。
他趕去刑部時,柳家姐弟抱做緊緊的一團,仿佛什么也不能分開,便痛下心來將兩個人都帶走了。
出了京城,柳箏的弟弟突然不跟他們一路了,他從三人騎的快馬上跳下來,說自己有好伙伴住在這周圍,需要去打個招呼。
要姐姐和大殿下先行逃命,柳箏急的火燒眉毛,催促弟弟一起走。
卻見馬的身側(cè),立著的不大的小孩兒,一改往日戾氣,不再是隨便讓父親給人封官的少爺,而是一個小少年。他笑著朝她揮手,虎牙微露,“姐姐,我會好好活下去的?!?p> 馬兒來不及提腳,那孩子便像一只可愛的兔子跳了出去。
他是在蜜罐子里長大的,還搶了自己姐姐的諸多寵愛,一旦失去,倒比別人體悟的更深刻。
大皇兄默望著那道身影,道了句,“愿天下之大,任爾獨行?!?p> 他帶著柳箏往其它小鎮(zhèn)上跑,一路要逃避追兵,甚至要找吃食續(xù)命,還有給自己治傷腿,艱難的很。
柳箏雖然奔波勞碌,內(nèi)心卻是喜悅的,在她看來,做了官妓是人生的大不幸,而如果大殿下以后還能去看看她,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幸運了。
那么,此刻,靠做在大皇兄懷里,將要與他一起亡命天涯,一定是自己用到了下輩子的運氣。她想笑,她是這么的喜歡大殿下啊。
跑了一天后,雨已經(jīng)停下了。
她在為他們的未來憧憬,而他則癱坐在客棧里,等著大夫治療傷腿。
柳箏溫柔如水的問,“我們以后去哪兒?”
那句“我們”讓大皇兄一愣,很久沒說出話來。
他眼里越來越濃的迷茫,讓柳箏突然覺得這個人有什么不一樣了。
大殿下以前信守佛經(jīng),對萬事都看的通透,當年痛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后來又對自己的貶居泰然自若。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現(xiàn)在,他還身著新婚的長衣,菩提佛珠卻早不知去了哪兒。
他不再是以前禪衣出佛世的人。
大皇兄的腿起了一層層爛肉,先是跪了幾個時辰,又淋了太多的雨,腫脹成了紫紅色。
大夫不得不用刮骨刀削去爛肉,擠出里面的膿血,柳箏看的驚心動魄,大皇兄卻始終目色無波。
上藥時,他才想起來回答柳箏的問題,“你想去哪兒,我送你去?!?p> 柳箏啞然,原本這兩天剛養(yǎng)好的臉色突然又變的難看起來。
“殿下,你不和我一起走嗎。你放了我,回去又打算怎么辦,陛下不會放過你的?!?p> 上藥的人被趕了出去,大皇兄的聲音空蕩蕩的浮起,“無事,我已經(jīng)娶了徐家的女兒,無論是父皇還是徐家都不會置我于死地?!?p> 隔日,果然在若水東流河畔,徐都尉率三千重騎,氣勢洶洶而來,將烏泥河道磅礴踏開。一水黑色的箭袖輕衣,把河流兩岸圍的嚴嚴實實。
風聲四起,每一個將士如出鞘的刃,排成筆直的劍林,他們的沉默,似乎在蘊釀一場四面楚歌的悲劇。
柳箏一身白色囚衣,大皇子一身鮮紅婚服,衣衫隨動顫動,像是最圣潔的人與臟臟的人站在一起,讓所有人都移不開眼睛。
一天前,他們一個是人人艷羨的新郎,一個是人人唾棄的官妓。如今,他們并肩站立,面對著千軍萬馬的逼視。
柳箏說,那一刻,她突然想哭,像是很久以前,有個人撫摸著她的腦袋,捻著佛珠道:“命非草芥,當逆風前行?!?p> 她甚至還想起很久遠的一個朝代里,一個姓楊的貴妃在逃難時,因為六軍叛變,將領(lǐng)威逼皇帝將貴妃賜死?;噬舷铝詈?,貴妃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呢,是滿腔絕望的將頭顱塞進七尺白綾里?還是目眥欲裂,大聲痛斥帝王無情?
“我不是貴妃,但是若是大殿下肯為我賜死,我一定很開心。那樣,起碼我可以凄艷的死在他心里,不是以官妓的身份,而只是柳箏。”
她說完這些話時,我在牢中已經(jīng)站木了雙腳,木愣著雙眼,想當時大皇兄和她的危險處境。
牢房外守門的小卒突然沖進來,磕頭如搗蒜,“殿下,沈大人已經(jīng)請人找你好幾次了,小順子公公讓您快些過去?!?p> 我私自離席,出來很有一段時間了,又很想將柳箏和大皇兄的事聽完,便朝獄卒揮揮手道:“讓他再等等。”
柳箏自燈光里扭過頭來,那身囚衣被她攥在手里,“殿下,我還是沒告訴你大殿下的死因,真不好意思。幾句話也說不完,還是留到下次吧?!?
夏水相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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