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的很高的時候,一個滿臉麻子,肩寬體闊的中年男人走進了大皇子府的后院。
又七折八繞,才被丫鬟引到一個爐香撲鼻的廂房。
廂房以金磚貼地,琉璃做瓦,垂下層層薄如蟬翼的紗幔,紗幔那頭,影綽立了個影子,頭上的八寶襄珠鳳冠琳瑯做響,一身華服裁剪挺括,將女子的腰身襯的如蘭似竹。
男人看呆了一瞬,在女子開口時,才恍過神來。
“事情辦的怎么樣了,王福?!?p> 王福一動不動的盯著那抹影子,舔了舔干裂的唇,有些費力忍耐道,“稟娘娘,府里的人我都遣散了,不肯走的也都打出去了。至于接下來幾天里,要找的人我也找到了,都是以前受過大殿下恩惠的人。”
簾子被一雙纖白的手拉開,徐鈺曳拽著長長的鳳翎裙尾走出,每動一步,頭上的一串串珠子便響一聲,剔透的砸進人的心里。
王福癡癡的望著,眼睛睜的老大,一直到望的酸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僭越了,忙把眼睛看向地面,卻又忍不住把目光瞟過去一點,看向一雙青鸞穿云繡鞋。
“娘娘還有何吩咐?!?p> 徐鈺俯視著他,漫不經心道:“將他折磨的越慘越好?!?p> 王福有些不忍道,“可動先皇后的骨灰……”
“她自己不愿入皇陵,一捧灰罷了,皇上不會在意?!?p> 她彎下腰,“事成以后,這府中的管家一職就是你的了。”
那絲甜蜜的香氣不知是從女人的身上,還是屋子里的爐子散出,直把人迷的心猿意馬。
王福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從屋里走出去的,反應過來時人已經站在前頭的院子里了。下人急匆匆過來,問她,“大殿下還在地上躺著呢,要不要叫個大夫去看看。”
王福滿臉肥肉的臉一擰,“請,不請明天的戲怎么演吶?!?p> 那下人就往外跑。
跑了兩步,又被王福叫住,“誒,你回來。”
王福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才揮揮手,“去吧?!?p> 那人臉色一滯,很快跑了出去。
大夫在天快亮時,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進王府。他本來就是這府里的專有大夫,有著自己的院子,為大皇子調理身體。
近日,關于大皇子的流言太多,一個是有勾引大皇子一起私奔的官妓柳氏,一個是王府里備受冷落,在大皇子被貶后還不離不棄的可憐大皇子妃。
昨日夜半,大皇子妃突然下令趕走了所有人,他被推搡出門時,有幸瞧見了那個大皇子妃一眼。
只恍惚的一個側影,人如九天仙子,一身金色華服曳地,頭上的寶冠和身上的玉玨琳瑯作響,微昂著下巴,雙肩筆挺的從成隊的仆人間穿過,眼中毫無一物。
皇子妃真年輕啊,尤其是聽到下人稟報徐將軍來的時候,她笑的有些天真。
當然他并沒有看到,那天真過后,眼底突然涌現(xiàn)的詭譎。否則他也不會在心里為她找借口,一遍遍的認為這是王福的命令。
他找出繃帶,傷藥,為大皇子的雙腿都換了一遍藥,又將大皇子挪去了床上。
大皇子醒來,大夫正在把手頭的東西一樣一樣往箱子里放,陡然看見那雙步著紅血絲的眼睛,手上一頓,“殿下,您感覺怎么樣?”
皇兄其實感覺非常不好,他的雙腿痛入骨髓,但比不上藥時又好很多,就虛弱的說好多了。
那大夫臉上滲出喜色,下一刻又因為想起了王福的話,砰通一聲砸跪在我皇兄床前。
我皇兄被這陣仗晃的暈了一暈,好半天才平復下來。
大夫又是哭又是訴說,“殿下,您知道的小的家里寒酸,人又長的不行,很少有姑娘看上我,我原本已經絕了成家的念頭……”
我大皇兄慈悲為懷,一聽這話,心想這可不行,立馬就要勸。
大夫又說,“可前幾天,牽紅線的王婆為我介紹了個姑娘,那姑娘一聽說我是王府的人,又聽說王府的下人娶親,主子會給額外優(yōu)待,她也就答應了?!?p> 大皇兄勉力笑笑,他對下人總是寬容,頗有些自責道:“如今,府里出事倒連累你們了,你自己去賬房支五百兩銀子三十匹好絹,全當我的謝禮了?!?p> 大夫眼睛一紅,這么多錢能不紅眼睛嗎?但他王福拿他身家性命威脅,他只能疼痛割愛,瞥向塌前的一扇小紫檀屏風,“那姑娘說我的家里陳設簡陋,她想要一扇小屏風做嫁妝。我?guī)D了很多地方,她都不滿意,后來不知聽誰說王府的東西好,就讓我來向殿下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