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后山的梅園,延綿百里,三十里白梅,三十里紅梅,剩下的便是一些其它藩王進宮的稀有梅花。
“這是景王爺送來的十八瓣落云梅,花上都有十八枚花瓣,但開放時不過小指頭大小,花瓣剔透,如云霧飄渺,精致的很?!?p> 崔福是宮里任職多年,隨便一樣物事都能解說的有模有樣。
江美人是那年才入的宮,入宮時節(jié)又是春日,沒機會看這些花團錦簇的盛景,聽崔福這么一說,越發(fā)覺得難得。
舉目四望,見四周梅樹參天,枝條掩映,梅花開的煙織水染,人站在其中,像是被淹沒在梅花從里,梅香幽冷,沁人心脾,忍不住多嗅了幾口。
皇嫂正挑了一只梅花枝,湊近細看,果然見其中的花雖然長的嬌小,但花瓣層層疊疊,都薄如蟬翼,剔透玲瓏,不由贊嘆道:“這花果然別致?!?p> “陛下,你們看,這還有更好看的呢。這是南水進攻的暖風梅。花瓣上顏色由淺到深,倒是被春風吹變了顏色,所以叫暖風梅,花香也是遇風則濃,無風則淡?!?p> 崔福指向小路盡頭的另一列梅花樹,只見那樹都生的小巧些,但花瓣顏色層次,由淡白色到淺粉色,再到桃紅,朱紅,深紅,五六個顏色的轉(zhuǎn)變,越發(fā)讓人的目不暇接。
江美人喜歡的不得了,抱著皇上的臂膀討要,父皇寵她,允她拿了些回去插瓶。
回過身來,問大皇嫂要哪種,大皇嫂斂裙一禮,“兒臣想替柳美人要些白梅?!?p> 話音一出,四下靜謐。
江美人笑容凝滯,崔福也是倒吸了一口氣,準備隨時跪下去。
皇上剛剛才在書房對著柳美人大發(fā)脾氣,這皇妃娘娘偏在這個時候提起她,這不是故意給皇帝找不痛快嗎。
崔福正糾結著怎么說話,把皇帝的心情哄起來?;噬蠀s是深深看了徐鈺一眼,擺手道:“準了,難為你有孝心。”
一轉(zhuǎn)身又對崔福說,“給柳美人送兩個白梅插瓶過去,再給大皇子妃府上送十株十八瓣落云梅?!?p> 崔福嘴巴張的極大,要知道那落云梅極其難種,當年景王送進宮三百株,到了宮里只有一百株完好,這兩年,這花越長越嬌氣,存活不過五十多株,這一送就送了十株。
崔福雖然沒開口,眼睛卻滿是敬佩,這大皇子妃沒有為自己要一朵花,偏偏皇帝就白賞了她十株珍貴無比的花。
也是奇了。
他搖搖腦袋,指揮著下人去采梅花。
江美人恍恍惚惚的攜著陛下往前走,心中震動一點也不比崔福的震動小。她入宮不到一年,恩寵不斷,穩(wěn)居美人之位,除了自己年輕貌美之外,自然離不開察言觀色,走一步看六步。
可這皇子妃眼睛毒辣,一眼看出自己害怕失寵就罷了,連皇上的心思也揣摩的滴水不漏,實在可怕。
徐鈺此時故意慢半步,很快和前面兩人拉開些距離。
憑空伸出一只手來,那手粗糙微黑,掌心赫然捧著上一只褐色絨毛護具,“娘娘,手爐冷了,換上這個吧。奴才讓人給您捂好了。”
她將纖纖細指放進絨毛里,朝那卑躬屈膝的下人掃視一眼,“王福,你說我這步棋走的如何。”
王福便給她將毛套子外面的繩子系上,一邊道:“娘娘背崔道融的詩,本來是想接近柳美人,誰知那柳美人道行不夠,剛剛得寵,這又失寵。按說失寵了,也用不著娘娘再去管她了,可娘娘剛剛又從皇上這兒給她要梅花,奴才,奴才就不懂了?!?p> 徐鈺雙手剛剛暖和起來,臉上也笑意漫開,“江美人和柳美人你覺得誰更得陛下厚愛?!?p> 王福抬眼朝梅林一瞧,只見花叢深處,江美人衣衫華貴,層疊挪動,巧笑嫣然,正和陛下說說笑笑,和諧的很。
他訕笑道:“自然是江美人?!?p> 徐鈺將腳下的雪踩的吱吱作響,“錯。”
王福詫異,百思不得其解:“這江美人年輕貌美,會說話,又會討陛下歡心。怎么反倒比不上柳美人了?”
“呵呵,不過一葉障目罷了。我問你,柳美人是哪一年進的宮?”
王福跟上去,“這奴才不記得,不過看年齡應該至少有兩三年了。”
“是啊,兩三年了,兩三年足以讓一個男人忘記這個女人的存在了??墒菫槭裁椿噬犀F(xiàn)在還會召見她呢?”徐鈺將頭一側,一滴天心翠綠珠子剛好映在額頭上。
眉眼分明,與梅花掩映,讓人神醉。
“因為,因為她懷有龍嗣?!蓖醺2聹y道。
徐鈺點頭,“是這樣,也不是?;噬先羰遣挥浀盟?,她哪有機會懷的龍嗣。說到底,陛下還是,太念舊情了?!?p> 她往他懷里一瞄,王福順著看去,手里的小手爐上佛陀花彌漫。
王福心里一驚,難怪,既然陛下對先皇后念念不忘,那么跟隨他時間久的女子,也不會被拋下不管。
“這么說柳美人還會復寵?”
“她有孩子,未來多少不會太差。別看陛下今日對她說重話,其實也不過是一時煩心氣躁,靜下心來,想到她腹中子嗣,心中難免后悔。這梅花本來就是柳美人最喜歡的,他越看越能看出柳美人的影子,心里憐惜,又不肯放下面子。我給個臺階,以我的名義給柳美人送花,既全了陛下的面子,也讓柳美人得到安撫。”
王福長出一口氣:“娘娘妙棋。”
夏水相鄰
作者不高冷,軟萌\(//?//)\可輕微調(diào)戲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