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遠上樓回家。瞿燕在北屋聽到開門聲,道:“怎么才回來啊,洗腳水都放涼了。”
程致遠感覺媽媽應(yīng)該是躺著說的,怕她出屋看到自己的傷,忙道:“媽,你先睡吧,我自己倒水就行了?!?p> 瞿燕本已起身,又再躺下,道:“當(dāng)心點兒,別燙著了。”
程致遠調(diào)好洗腳水,一邊泡腳,一邊回想李楠剛才說過的話,尋思:“如果陳波再強大些,謝佳迪馮新劉家旭三人聯(lián)手也不是他的對手,那時陳波欺負他們?nèi)耍瑢W(xué)們會幫他們?nèi)齻€,還是會裝作視而不見?”
他洗完腳,關(guān)燈躺在床上,仍在思索這個問題。
以往程致遠閱讀歷史人物傳記,會被英雄豪杰的壯舉觸動,繼而心生崇拜之意。不過這種激動的心情,每次從掩卷那一刻開始,此后逐漸消減,最后完全淡忘。原因是歷史人物只有事跡流傳,缺乏心理活動描寫。程致遠起初以為英雄都是沒有負擔(dān)的,至少是不焦慮也不惶恐的。從他的角度看英雄,沒有一個是普通人,而他自己卻很普通。他想在心里樹立一個“活人”英雄形象,無奈生活中遇到的強大的人,全都盛氣凌人。直到今晚,他聽李楠敘述謝佳迪三人的真實事跡,才隱約找到符合內(nèi)心標(biāo)準(zhǔn)的英雄人物形象。
第二天清早,程致遠張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媽媽在床邊沖自己微笑。他揉了揉眼睛,問道:“媽,幾點啦?”
瞿燕道:“七點。兒子,你夢到什么好事了?”
昨晚程致遠思考問題,很晚才睡。到了天明,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身邊聚集著大量高手能人,而且這些人全都對自己客客氣氣,等待自己下達號令。程致遠得意洋洋,在夢中運籌帷幄、調(diào)兵遣將,打了勝仗之后,與眾豪杰把酒言歡,笑談戰(zhàn)況。
瞿燕在廚房準(zhǔn)備早點,突然聽到兒子發(fā)笑,便來南屋看他,剛好他在這時醒來。
程致遠聽媽媽問起,回憶適才的夢,道:“我夢見打了勝仗?!?p> 瞿燕笑道:“現(xiàn)在是和平年代,哪還用得著打仗。起來吧,媽給你包了豆包和糖三角,洗漱完了來吃。”
程致遠穿上衣服,來到衛(wèi)生間,對著鏡子刷牙。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想起昨日受傷的事,仔細一瞧,傷口居然消失的無影無蹤。等他漱口之后,湊近鏡子再看,哪里還有傷疤的影子?不禁奇怪:“難道昨天我沒受傷,只是心理作用?”但是明明記得,當(dāng)時手背碰到傷口之后留下的鮮紅血跡,以及傷口帶來的蜇痛感。
洗漱完后,他坐在桌旁,試探性地問瞿燕:“媽,你看我眉毛是不是很奇怪?”
瞿燕看了看,道:“你眉毛很好看,一點兒也不奇怪啊?!?p> 程致遠道:“不是,我說的是這里。”手指指到昨天受傷的地方。
瞿燕將臉湊近,仔細瞧過,說道:“沒看出哪里奇怪啊?!?p> 程致遠道:“媽,你仔細看?!?p> 瞿燕又看了一會兒,笑問:“你是不是還在夢里,沒醒過來呢?”
程致遠見媽媽的確沒發(fā)現(xiàn)眉毛處受過傷,笑道:“可能是?!?p> 瞿燕道:“我看你最近在看歷史書,是不是太投入了,把自己當(dāng)成了書里的人?!?p> 程致遠信口說道:“我昨天看三國,里面有個武將叫夏侯惇,他一只眼睛被敵人的羽箭射入,當(dāng)時拔箭說:‘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缓缶桶蜒壑橥塘?。”
瞿燕嚇了一跳,說道:“太可怕了,這樣的書不適合小孩子看,以后你看點別的吧,省得再做噩夢?!?p> 周末兩天,程致遠去公園找郝爺爺。和以往一樣,郝爺爺教他本領(lǐng)。
周一,程致遠來到學(xué)校。魚頭正在值日,見他來了,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有件好事要告訴你?!?p> 程致遠問道:“什么好事?”
魚頭道:“秦孌把你寫在日記里了。”
程致遠的心突地一跳,一股強烈的喜悅感涌上心頭,問道:“她說我怎么樣?”
魚頭道:“沒具體看,就看到你的名字了?!?p> 程致遠道:“什么時候的事?”
魚頭道:“早上她翻看日記時,我在旁邊偷瞄到了。”
程致遠道:“干得漂亮,回頭你再仔細偷瞄,看看她是怎么形容我的。”
魚頭向他打個OK的手勢,示意他沒問題,一定照辦。
秦孌天生麗質(zhì),恬靜溫柔,走路時行不回頭,談笑間笑不露齒,常給人一種清清靜靜、安安閑閑的舒適感。班內(nèi)班外的男同學(xué)都喜歡關(guān)注她,只因陳濤經(jīng)常找她交談,同學(xué)們看出陳濤喜歡秦孌,所以誰也不敢過分接近秦孌。
離校之后,話題一旦與秦孌有關(guān),而且陳濤以及陳濤的朋友不在現(xiàn)場,同學(xué)們討論起來便會加倍起勁兒,爭先恐后各抒己見。程致遠以往都是通過這種方式了解秦孌。后來魚頭成了秦孌同桌,程致遠通過魚頭,對秦孌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
上一年級的時候,李麗上課時建議同學(xué)寫日記,說這樣可以提高作文水平。那段時間班內(nèi)許多同學(xué)都在記錄,后來大多半途而廢,秦孌卻將這個習(xí)慣養(yǎng)成。
前些日子,啟明小學(xué)舉辦本校運動會,程致遠報名參加“五十米繞紅旗”項目,最終獲得了第一名。他為三年二班爭得榮譽,還將獎品——一塊香皂捐給班級。香皂等清潔用品一向由秦孌保管,所以這件事秦孌記得很清楚,并寫在日記中。
今早秦孌想起日記即將寫滿,想看看還剩幾頁,以便及時替換新日記。在她翻看日記時,魚頭在旁偷窺,看到程致遠的名字出現(xiàn)在后幾頁上,便將這件事告訴程致遠。
程致遠得知秦孌關(guān)注自己,禁不住心花怒放,心想:“她表面上對我冷漠,其實暗中十分在意我。女孩兒的日記是最最私密的物品,她既然將我寫在里面,足夠說明我在她心里占據(jù)著極其重要的地位。”想到這里,只恨不能馬上走到秦孌面前,讓她放心的寫,不用藏著掖著,寫得越多越好。
第一節(jié)課下課,程致遠迫不及待,將魚頭叫到操場一處沒人經(jīng)過的花壇旁,問道:“秦孌在日記里怎么描述我?”
魚頭道:“不知道啊,她上節(jié)課沒看日記?!?p> 程致遠道:“你好好回憶回憶,她寫的是好話還是壞話?”
魚頭道:“你當(dāng)我是你呢,看一眼就能記住。我只看到一整頁都是字,除了你的名字在上面,好像還有你呀我呀什么的?!?p> 程致遠又驚又喜,問道:“一整頁都是寫我的?”差點笑出聲來。
魚頭笑道:“看你高興的,這樣好了,一把辣串,我把她日記偷來給你看。”
程致遠道:“再加一把都行啊,額外送你十張水滸卡,隨你挑?!?p> 魚頭難以置信,問道:“真的假的?你肯放血?”
程致遠道:“這算什么,只要你肯幫忙,命給你都行。”忽然有點不放心,問道:“萬一被她發(fā)現(xiàn)怎么辦?”
魚頭道:“我趁中午放學(xué),她回家吃飯的時候偷,你中午抓緊看,下午我再放回去,她能發(fā)現(xiàn)嗎?”
程致遠連連點頭,道:“發(fā)現(xiàn)不了,肯定發(fā)現(xiàn)不了?!?p> 魚頭問道:“什么時候讓我挑水滸卡?”
程致遠道:“晚上放學(xué)。”
魚頭道:“行,也就是你,換了別人,必須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對了,秦明的金卡你還有嗎?”
程致遠道:“秦孌的金卡?”
魚頭道:“是秦明,霹靂火秦明。”
程致遠道:“還有六七張吧?!?p> 魚頭道:“我給你留一張,其余的我都要了,行不?”
程致遠面有難色,但想為了秦孌,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咬牙說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