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云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諾千金重。主動承諾比被動答允分量更重，更須銘記在心?！?p> 程致遠不懂母親為何突然嚴厲起來，答應道：“我會的，保證以后不沖動做事，哪怕是任何小事，做之前都會三思后行?！?p> 項云點點頭，走出臥室，取了幾張紙進來，墊在腿上，開始繪畫圖案。
程致遠探身瞧去，問道：“您在畫什么？”
項云低著頭道：“今后你看到這個標志，一定要小心提防?！闭f完，將紙遞給程致遠。
程致遠接過，見圖案中央是一根手杖，手杖下端被兩條絲帶纏繞，這是主圖部分，背景圖案是一個人猿的臉部輪廓，喃喃道：“這標志很像‘商神權杖’?！?p> 項云問道：“還看出什么沒有？”
程致遠一面端詳，一面說道：“商神權杖原圖是被兩條蛇纏住，這幅圖中卻見不到蛇頭和蛇尾，更像是兩條絲帶相互纏繞?！焙鋈恍盐?，道：“這兩條絲帶很像是DNA結構圖?！?p> 溫姝問道：“那根手杖又有什么寓意？”
程致遠回憶道：“商神權杖上端有一對翅膀，這幅圖上沒有?！蓖蝗唤械溃骸拔蚁肫饋砹?，這是‘蛇繞拐杖’的拐杖，一些醫(yī)學院的?；丈嫌蓄愃频臉酥?，歐洲的一些藥店里也有?！闭f完，皺起眉頭，自言自語：“蛇繞拐杖為什么要插入DNA中，猿猴腦袋又有什么預示？”
項云提示道：“我之前說過，神秘組織取走了武師們的器官，用來研究基因工程?！?p> 程致遠這才明白，原來母親擔心自己貿(mào)然去找神秘組織報仇，所以預先鋪墊，等到自己答應凡事三思后行，她才肯透露神秘組織的信息，禁不住問：“媽，您內(nèi)心是希望我能報仇的，只是擔心我能力不足，反受其害，是吧。”
項云道：“我只希望你平安長大，根本不想讓你報仇?！?p> 程致遠問道：“為什么？”
項云道：“稍后你會明白?！?p> 程致遠繼續(xù)觀察圖案，道：“有人猜測，人類是由猿猴進化而成的；眾所周知，DNA存儲遺傳基因；生物工程包括基因工程、細胞工程等方面；基因工程是為了發(fā)展遺傳學。神秘組織的目標是青壯年武師，摘除器官的用意不是為了販賣。他們是為了改良人類基因，追求長生不死？追求長壽的話，為何不去采集百歲老人的基因呢？”
溫姝聽得毛骨悚然，問道：“這樣說來，你不是很危險？”
程致遠奇道：“為什么？”
溫姝道：“你功夫這樣好，容易被他們盯上啊。”
項云插口道：“峰哥曾在武術界名噪一時，俊塵比他出名還要早，二人死時均是成名已久。致遠武功雖強，眼下沒有名氣，不會被人輕易盯上。”
溫姝吁了口氣，對程致遠道：“以后你別顯露功夫了，讓人打幾拳又不會死?！?p> 程致遠神色鄭重，看向母親，眼中慢慢浮現(xiàn)感激之意，道：“神秘組織沒能完成任務，如愿獲得父親的基因和細胞，一旦得知我和父親的血緣關系，很可能會轉(zhuǎn)而對我下手。媽，你隱瞞我的身世，最主要是擔心這一點吧?！?p> 項云道：“對手槍動手腳的人在內(nèi)，神秘組織在外，看似有強有弱，實則不分輕重，都是重大隱患?！?p> 溫姝道：“幸好您隱瞞了他的身世?！?p> 項云道：“致遠，你說的話楊老也曾說過，僅有一點不同，楊老認為那根手杖是‘穆薩手杖’。還有楊老后來查到，這個組織代號是‘Ark’，譯為‘方舟’，此圖正是他們的會徽?！?p> 程致遠讀過《圣經(jīng)》，道：“先知穆薩并不是《諾亞方舟》中的人物?！?p> 項云道：“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楊老確是這樣說過。前些年楊老查知，這個組織從十七世紀就已存在了，距今已有三百多年歷史，根基很深。還有一個組織配合‘方舟’行動，名叫‘射線’，代號‘Ray’?！渚€’負責挑選和尋找符合條件的人體，取走器官，交給‘方舟’研究?？m就是被‘射線’一名采集員殺害的。當年楊老所殺的那位‘首腦’，其實只是‘方舟’的一名調(diào)查員組長?！?p> 程致遠問道：“師父有沒有說，他們用什么手段殺死俊塵叔叔？”
項云道：“楊老說是一種新型麻醉針，用空氣槍發(fā)射，中者當場昏迷，尸檢只是對存世的藥物進行檢測，那種麻醉劑尚未問世，所以根本查不出來?！?p> 程致遠搖頭道：“只是刺破皮膚，起不到麻醉效果，一定另有原因?！?p> 項云道：“你別小看射線組織的成員，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精英。楊老說他們的功夫雖然不十分高，可是裝備精良，而且事先準備充足，行動時雷厲風行，讓人防不勝防。”
程致遠喃喃道：“發(fā)射的肯定不止一根針，應該是一叢針，屬于范圍射擊?！?p> 項云道：“楊老說一旦被‘射線’列入名單，此人絕無生還可能。而且‘方舟’和‘射線’只是神秘組織下設的兩個小部門，其上還有高級管理部門。楊老說這個組織有很多分支，體系十分龐大，以仁義勝的實力，完全無法與之抗衡?！?p> 程致遠道：“難怪俊彥的師父騙他，讓他打消報仇的念頭?！?p> 項云道：“楊老做過一個比喻：一只老鼠偷糧食，帶回洞里給家人吃。剛好當時饑荒，因為丟了米，餓死了一口人。餓死的是父親，他兒子想報仇，直接將老鼠全家抓起來，結果過程中溜走了一只。老鼠繁殖速度很快，逃走一只，很快就能生出幾窩。倘若男孩繼續(xù)報仇，就要追殺所有與老鼠有關的鼠，這樣一來，可能沒等殺光老鼠，自己先餓死了?！?p> 程致遠道：“神秘組織的目的不在于殺人，純粹為了完成任務，殺人者與主使者都是棋子而已。何況他們?nèi)藬?shù)眾多，俊彥的仇實在難報。除非將這個組織整鍋端掉，否則即便殺掉幾個高管，依然算不得報了仇?！?p> 項云道：“楊老的本事勝過俊彥千倍萬倍，你父親死后，楊老滿心悲憤，也曾想過殺一兩個高管泄憤，最終沒能得手，更別說俊彥了。”
說到這里，想起一事，道：“按理說我的布置并無疏漏，你們找到了哪些線索，推理出峰哥被我所害？你們能發(fā)現(xiàn)的，外人或許也能發(fā)現(xiàn)，我得設法完善，以免旁人按圖索驥，查到真相，后果不堪設想?！?p> 茲事體大，程致遠將發(fā)現(xiàn)線索的諸般經(jīng)歷，連同推理過程，一五一十敘述給項云聽。中間夾帶著溫姝在酒店里說過的話，還有他對項云私人感情的猜測，原原本本說了出來，絲毫未加隱瞞。
項云聽他說到疑心自己與俊塵有私情的時候，禁不住皺了下眉。
程致遠說完，解釋道：“因為線索不全，我和俊彥的生日又挨得很近，導致推理過程出現(xiàn)偏差，誤會了您的清白。那些亂七八糟的可能性都是我信口胡說的，您千萬別往心里去。姝兒勸說我之后，我已經(jīng)意識到想錯了，當時便悔改了?！?p> 項云僅在意自己是否失誤，根本不需要解釋，看向溫姝，問道：“你能洞察我的想法，是嗎？”
溫姝道：“我的感覺告訴我，您不是壞人?！?p> 項云聽說程致遠僅憑幾句話，結合他以往的所見所聞，便推理出是自己殺了程一峰，為此感到震驚。但想諸般際遇未免巧合，更像天意指引，外人很難達到，于是將關注點從自己與程致遠身上移開，放在溫姝身上。
她好奇自己不曾與溫姝深交，何以來此之前，溫姝在酒店里便已堅定立場，從始至終出言為自己擔保，相信自己是好人？故而有此一問。
程致遠不知母親是否生自己的氣，心虛不已，搶道：“剛才忘了說了，那天你到餐廳里喝酒，離開之后，姝兒還為你大哭一場呢。”
項云奇道：“竟還有這種事？姝兒，你為什么哭？”
溫姝道：“我聽到酒瓶碰到桌面的聲音，知道你倒了好幾次酒。你喝悶酒時，我感覺你心里很難過，所以才傷心的哭了?！?p> 項云眼珠一轉(zhuǎn)，心想：“這話未免不盡不實，只憑聲響，怎能推斷出我當時的心情？”她數(shù)年來深藏兒子身世之謎，早已練就超越常人的涵養(yǎng)功夫。常人由單純到成熟，而后世故老練，商界精英在此基礎上，更增精明圓滑，但那些都是利益所趨，主觀上追求改變。項云卻是被逼無奈，兒子性命提在手上，生存面前，讓她自然而然成為一名‘人精’。
那晚常平評價項云的能力，說她勝過項義，并非是為駁倒大年而刻意吹噓。項云接管仁義勝以來，生意上確是無往不利，任何自詡手段高明的老油條，統(tǒng)統(tǒng)在她面前敗下陣來。溫姝冷不防說中她的心事，于項云而言，便似一次重大打擊，但她隨即想起數(shù)年前的一件事，問道：“姝兒，你真能感知人的內(nèi)心活動？”
溫姝不得不承認，道：“一點點吧，有時候靈，有時候不靈，經(jīng)常在一起的人感覺能強烈些，熟悉的人更強烈。”當即描述腦中成像，連同以往看到過的圖案與顏色，一并說予二人知道。
程致遠聽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心情復雜，只覺在溫姝面前再也沒有任何隱私。
項云道：“當年那位老者言之鑿鑿，說你天賦異稟，原來竟是真的?！?p> 溫姝問道：“你們完全感覺不到嗎？”說話時看向程致遠。
程致遠道：“我只會一點點察言觀色?！?p> 溫姝道：“看來和我想的一樣，只有我有這種能力?！?p> 項云道：“似乎不止是你，那位老者也有特殊能力。”回憶道：“老者和智達師父登門造訪之前，我曾接待過幾波類似的人。與二人不同的是，余人都是江湖騙子。所以當二人到來之際，我主觀判斷二人也是騙子，便想將二人打發(fā)出去。當時那位老者說出一個地名，我聽到后嚇得雙腿發(fā)軟，險些癱倒在地。我遣退了身邊親隨，留下二人單獨談話?！?p> 程致遠問道：“什么地方令您怕成那樣？”
項云道：“鬼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