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項云接到通知,華宏社已經(jīng)確認程致遠的身份。她將內(nèi)容轉(zhuǎn)述程致遠。程致遠只覺不可思議,急忙詢問原因。
項云道:“華宏社的人盡管草包,但也不是一無是處。姓張的警察是華宏社安插在警隊的內(nèi)宄(guǐ),我答應托關(guān)系調(diào)他去工會,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好事一件。他今后不必再偷偷匯報消息,降低了不少風險,還能白拿工資。對咱們來說減少了一個隱患,算是雙贏??上A宏社捏著他的把柄,要么就是握著證據(jù),再者就是以他家人相要挾。我以為他不會匯報情況,結(jié)果他還是那樣做了?!?p> 程致遠道:“也未必是他通風報信,很可能別的內(nèi)宄看到咱們一起進警局,分析后得出這個結(jié)果?!?p> 項云道:“你還記姓張的問的問題吧?!?p> 程致遠道:“幾乎都記得?!?p> 項云道:“你沒感覺他問的問題偏離正題了嗎?”
程致遠道:“感覺到了,我想應該是他業(yè)務不熟,不懂查問技巧吧?!?p> 項云看一眼手表,靠在沙發(fā)上道:“你喜歡推理邏輯,我更喜歡解讀狀態(tài)。要知道,如果一個人什么話都不說,我們很難猜中他的真實身份??墒侵灰f話,言語中、問題中不免暴露立場。邏輯可以天衣無縫,但是只要他有目的,就有破綻?!?p> 程致遠道:“是啊,大多數(shù)警察都稱呼‘蔚隊’,而不是‘蔚局’?!?p> 項云道:“那天你和姝兒過來,你只說了幾句,我就猜到來意,因為你的話暴露了你的想法。今天姓張的也是如此,他問你探險的人數(shù),以及探險者的年齡,看似是在衡量你們說話的可信度,實則是在了解知情者的背景。還有他從頭到尾,并不關(guān)心油彩的含量,反而是你主動提到共有兩幅畫,另一幅在你老房子里。身為一名警察,排除隱患,保護百姓,不是最重要的職責嗎?”
程致遠受到點撥,思路清晰一些,道:“原來不僅要聽對方說了什么,更要聽對方?jīng)]說什么?!?p> 項云道:“談判的技巧在于,沒見面的時候,分析對方來意,見面之后,通過提問等方式,判斷對方的目的。你猜中對方的真實想法,就不會被對方繞進去,對方即將提出的要求,你也可以提前分析,權(quán)衡利弊。等對方提出,立刻給予回答,對方就不敢再小看你了?!?p> 程致遠笑道:“我明白了,這兩招一招叫未雨綢繆,另一招叫隨機應變。”
項云道:“將來會有很多鍛煉的機會,地位越高,你越會發(fā)現(xiàn),很多人的目的都很明確。他們要完成目標,就必須采取主動,只要他們主動,就會有所顯露?!?p> 程致遠道:“只要顯露出來,就能找到突破口。”
項云道:“臨機應變之才不適合我,我憑借的是總結(jié)經(jīng)驗,吃的虧多了,自然會聰明起來?!?p> 程致遠回想一下對話內(nèi)容,道:“您以好處引誘,讓他不要泄露口供,他表面上答應,暗地里一切照舊。會不會他身上安裝了竊聽器?”
項云道:“也有這種可能?!?p> 程致遠道:“他問問題之前,似乎早就知道答案了,所以有些明顯可以盤問的地方,他一句都不問??磥硭徒鹄项^關(guān)系非同一般啊,應該早就認識了。他在華宏社的地位,很可能比常平更高?!眴柕溃骸叭A宏社發(fā)現(xiàn)我,我再回到學校是不是不安全?”
項云道:“姓張的不會不考慮自己的前途,他拒絕和我合作,很可能他早就知道這份警察工作做不長久。否則他為什么不假裝終止談話,關(guān)閉竊聽器或是錄音筆呢?”
程致遠道:“這么說來,派人臥底警局,真正的目的不是為了對付警察,而是對付咱們?華宏社近期將會有大動作?”
項云道:“華宏社和咱們不一樣,他們做的都是違法生意,需要時刻了解警察的動向。有些貪財?shù)木毂皇召I,會偷偷發(fā)情報給他們,可畢竟還是外人,不如安插自己人把握?!?p> 程致遠道:“所以說,內(nèi)宄一定不止一個?”
項云道:“絕對不止一個。自從蔚承勛當了局長,面向社會招聘協(xié)警,看似公平,給老百姓提供就業(yè)機會,其實埋下不少隱患。過去協(xié)警都是關(guān)系戶,相互間不是同輩認識,就是長輩認識,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比現(xiàn)在可靠得多了?!?p> 程致遠問道:“剛才那人是協(xié)警嗎?”
項云道:“應該不是,協(xié)警沒有執(zhí)法權(quán),不能錄口供,不過不排除他過去是協(xié)警的可能。營城本地有一些小幫派,華宏社只要合理利用,立功的機會還是很多的?!?p> 程致遠聽到最后一句話,徹底明白過來。
項云考慮一下,道:“安全起見,你最近不要回去了?!?p> 程致遠道:“那姝兒呢?”
項云道:“我會接她過來?!?p> 程致遠喜道:“那樣最好?!鞭D(zhuǎn)而問道:“秦孌呢?”
項云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個姝兒還不夠嗎,為什么要去招惹別的女人。”
程致遠道:“那幅畫是秦孌畫的,我擔心她有危險?!?p> 項云道:“你非等到人去樓空,才能學會珍惜嗎?”
程致遠道:“姑姑,我只是擔心秦孌的安全?!?p> 項云臉蘊不悅,道:“我說過了,我只認可姝兒?!?p> 程致遠見她生氣了,不敢再說。但他想到華宏社找不到自己,萬一抓走秦孌,那可要遺恨無窮了,于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姑姑,就這一次可以嗎?求求你啦?!?p> 項云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將姝兒和秦孌都接來,你是不是腦袋壞掉了?”
程致遠道:“安全第一,況且秦孌是我的好朋友,姝兒向來大度,她不會介意的。”見媽媽愁容不展,心生一計,道:“姑姑,你說我是不是越來越像他了?”
項云知他所指程一峰,賭氣道:“模樣倒是越來越像。”
程致遠厚起臉皮,問道:“還有哪里不像?”
項云道:“你呀,他可不像你這么花心?!?p> 程致遠道:“他一次就遇到最好的,而且只有一個,我沒那么好運,一次遇到兩個?!?p> 項云禁不住好笑,佯嗔道:“貧嘴?!?p> 程致遠道:“如果孌孌被我連累,因此丟了小命,我真不想活了。”
項云道:“好,這次就依你的意思辦,你自找麻煩,我才懶得管呢。”
程致遠俯身上前,附在項云耳邊,輕輕說道:“謝謝媽媽?!?p> 項云按住他肩膀,讓他坐回沙發(fā),道:“就知道說好聽的哄我開心?!蓖蝗恍Τ雎晛怼?p> 程致遠嘻嘻而笑,也不分辯。
項云笑了笑,面色恢復平靜,看了看表,道:“時間差不多了?!蹦闷痣娫挘蚪o老武。
電話瞬間接通,老武先道:“剛抓到人,一個報信的假警察,兩個傳話的,都是華宏社的?!?p> 項云問道:“現(xiàn)在在哪?”
老武道:“我們都在東郊破廠房里,他仨都給摁地上了?!?p> 項云道:“注意安全,留意周圍。把他仨封住嘴,直接送給蔚承勛?!?p> 老武道:“是,三小姐?!?p> 項云掛斷電話,打給蔚承勛,問道:“說話方便嗎?”
蔚承勛道:“方便?!彪S即問道:“致遠和你在一起嗎?”
項云鼻中一哼,道:“當然?!?p> 蔚承勛道:“最近別讓他回學校了。”
項云道:“人我已經(jīng)替你抓到了。你倒是說得輕巧,致遠拉下功課怎么辦?”
蔚承勛道:“回頭讓我兒子給他補上?!?p> 項云道:“免了?!眴柕溃骸澳愦蛩阍趺刺幚磉@些人?”
蔚承勛道:“依法處理?!?p> 項云道:“然后呢?”
蔚承勛道:“電視曝光?!?p> 項云滿意一笑,道:“這還差不多?!?p> 蔚承勛道:“華宏社已經(jīng)盯上你倆,我會派便衣保護……”
項云搶道:“再給你一個月時間,如果結(jié)果不能令我滿意,我就自己動手?!?p> 蔚承勛道:“半年時間,保證給全市人民一個滿意的交代?!?p> 項云狠霸霸道:“對方已經(jīng)欺負到我頭上了!最多三個月,沒得商量。”
蔚承勛道:“好,在這期間請你不要擅自采取任何行動,可以嗎?”
項云也不回答,直接掛斷電話,笑道:“看來你又得休學了?!?p> 程致遠道:“沒關(guān)系,我可以自學。”
項云問道:“你確定要接她們兩個過來?你們可要一同相處幾個月的時間,你應付得來嗎?”
程致遠道:“我可不想每天提心吊膽。”
項云道:“少來一個提心吊膽,多來一個心驚肉跳?!?p> 程致遠哈哈一笑,道:“不會的?!?p> 項云道:“到時你別后悔。”
程致遠笑道:“不后悔,絕不后悔?!?p> 項云道:“好吧,我馬上派人接她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