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飛虎這邊摸不清楚日本人為什么突然不惜一切進攻,就連進攻的日本人也不知道。
還在前線交火的時候,幾個主要的指揮官就已經(jīng)來到了前線陣地。
小田島二,是一名大隊長,也是負責著這次進攻的幾個指揮官之一。
當他看到地上那近乎一條直線的尸體的時候,心已經(jīng)涼了半截。
他頓時明白,敵人那方存在著非比尋常的神槍手!但是,這都不重要。他同樣清楚,己方的人海戰(zhàn)術在這樣的地盤上是不可能輸?shù)?,哪怕對方有十個這樣的神槍手。
但是,這群慘死的人中,卻有他唯一的兒子——小田島四。想到這里,小島田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這明明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zhàn)爭,他的兒子也會在安排下毫無意外地存活下來,然后作為先遣部隊有功,從此開始平步青云的生涯,接替他的位置。這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讓兒子盡量躲在三百米左右的位置,那種位置很安全,中國人的槍的精度根本達不到那種程度,只有傻子才會挑那里的人打。
他一直是這樣想的。誰知道,這群中國人中,竟然有一個這樣的怪物!三百米的距離,如此精準的射擊。
他的兒子正好在那附近徘徊,成為了那個神槍手的靶子。
雖然明面上帝國軍人不能將個人情感代入到戰(zhàn)爭之中,但是,在中年喪妻之后,兒子成了小島田二唯一的寄托。兒子沒了,他也就喪失了戰(zhàn)斗的意義。
所以,唯獨報仇的欲望,能支撐著他站在這里!
“諸君,你們有何高見?”
旅團長龜田正太郎緊緊地握著他十分珍惜的那把大正天皇御賜的櫻花軍刀——指揮戰(zhàn)斗的時候他會一直帶著的那把。
其他下級指揮官偷偷瞄著這位肥頭大耳、五短身材的領袖,都不敢喘大氣兒。傻子都知道,他現(xiàn)在在生氣。
“旅團長,鄙人有些想法,想說出來?!毙√飴u二陰沉著臉站了出來。
“哦,小田隊長,你有何高見?”
“旅團長,今日我想率領我的隊伍進攻。敵人現(xiàn)在雖如同困獸,但他們中不乏人才,拖下去會造成不必要的損失?!?p> “哦?可是我覺得打消耗戰(zhàn)才是良策哦,你看,他們反彈的力度一天比一天低,要不了兩天,他們彈藥就該打光啦?!?p> “但是,我們要是拖太久,上面責怪下來,大家不好受?!?p> 龜田正太郎皺起了眉頭。
的確,上面對于這支中國軍隊十分厭惡。他們所處的位置又是政治敏感地帶,他們多堅持一天,意味著皇軍的顏面就會多丟幾分。
“即使是全員出動,但工廠入口太狹小了,部隊會在那里堵塞住,全成了敵人的靶子?!?p> “旅團長,我的部下都是忠貞不渝的武士,他們像我一樣,愿意將自己的生命獻給天皇,獻給自己的信仰?!毙u田二頓了頓,眼神堅定地對龜田正太郎說道:“如果你同意,我將帶領他們,綁上手雷,與敵人的防御設施同歸于盡?!?p> 龜田正太郎直視著小島田二的眼睛,他能當上旅團長自然也閱人無數(shù),他很清楚小島田二所現(xiàn)在擁有的玉石俱焚的決心,這毫無疑問是成功的必要前提。
龜田正太郎拍了拍小島田二的肩膀,嘆了口氣:“傳我命令,將整個旅團中三分之二的炸藥全調(diào)到小島田二的部隊中?!?p> 小島田二對著龜田正太郎行了個軍禮:“謝謝旅團長能賜給我這樣的榮耀?!?p> 前方戰(zhàn)事突然停了下來,敵人的這波沖鋒似乎結(jié)束了。
林昊倚在了掩體后面,大口地喘息著。汗水雜夾著硝煙產(chǎn)生的污垢使得他渾身難受,他快速地朝著手中的步槍填充子彈,他的周圍散落著一地的空彈殼,其中有一大半的彈頭都鉆進了敵人的身體中。
“敵人又沖鋒啦!”不知是誰吼了一句,林昊立馬警覺起來。
這個時間點,不對!
前方爆裂的轟鳴聲鉆入到林昊耳中,林昊瞬間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自殺式襲擊!
先遣部隊被換下,正在眾人經(jīng)過高強度的戰(zhàn)斗松懈的時候,敢死隊頂上了。
前方的爆炸聲不絕于耳,原先狹窄的口子瞬間被撕開。眾將士正目瞪口呆,濃濃硝煙中又一大波敵軍沖了上來。
他們似乎并沒有借著掩體交戰(zhàn)的意圖,而是一個勁的往前沖鋒。
林昊和錢飛虎幾乎是同一時間反應過來,大喝一聲:“他們身上有炸藥,不惜一切代價把他們攔下來!”
士兵們激了個醒,也很快調(diào)整好戰(zhàn)斗狀態(tài),密集的火力網(wǎng)瞬間展開,敵人前進的勢頭瞬間萎靡了幾分。
但是,危急的是,敵人依舊在不斷向前推進。兩百號人同時綁上炸藥向前沖鋒,身后還有部隊掩護,即是對面全是活靶子,錢飛虎的部隊也照顧不過來。
一百米,五十米。
“撤!快撤!”錢飛虎聲嘶力竭地吼道。
可是晚了,敵人在最后關頭像發(fā)了瘋一般不斷加速。
轟!
轟!轟!轟!
不到五分鐘,一線陣地就被敵人不分敵我的全部炸毀,駐守一線陣地的隊員基本沒有逃出來的。當然敵方也不好過,這次沖鋒光倒在路上的敵人就有一半,成功爆破后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錢飛虎似乎還沒有從爆炸的余波中緩沖過來,敵人高達3:1的戰(zhàn)損比絲毫沒有讓他感到半分高興。戰(zhàn)爭中有句俗話叫做丟人不丟陣,一線陣地一丟,那么二線、三線陣地可就危險了。
并且,敵人似乎沒有絲毫給他們緩沖的機會。借著勢頭,后面的大波部隊徑直沖了上來。
“團長,撤吧。這樣下去弟兄們?nèi)么蚬?!”參謀也明白勢頭的嚴重性,現(xiàn)在到了全團生死攸關的時候了。
錢飛虎緊緊地攥著拳頭,看著如同瘋狗一樣沖鋒的敵軍,他也明白,這個陣地是要不得了。
可是…..如果自己就這么一撤,那么這里就會變成敵人狙擊自己的陣地,就相當于給敵人做嫁衣。
“團長!快做決定吧!”參謀的催促聲使得錢飛虎無法再思考更多。
“撤,大家全都按計劃撤回工廠樓內(nèi),三線陣地的人留下來阻擊敵人?!卞X飛虎一聲令下,戰(zhàn)機容不得他再優(yōu)柔寡斷。
戰(zhàn)士們很快行動起來,火力減弱,敵人沖鋒的勢頭又猛了幾分,撤退中產(chǎn)生的無法避免的傷亡也讓錢飛虎心痛不已。
“哎,雖然也在預料之中,不過我們竟然還是被逼入絕境了?!?p> 廢棄場樓,是錢飛虎最后的根據(jù)地,所有的后勤、醫(yī)療,全都在這里。不到萬不得已,錢飛虎是不會輕易撤退的。
如果這個陣地丟失,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全團打光了!
果不其然,錢飛虎前腳剛走。敵人很快就占據(jù)了他們的陣地。不過還好錢飛虎早有后手,這才使得重武器能在這么短暫的時間里全部撤回場樓。
比起前線陣地,場樓更是一個易守難攻的陣地。窗口、天臺,還有場樓附近的空地,早就被錢飛虎精心布置過了,展開兩三百人完全沒有問題。不僅如此,前方將近兩百米的空地使得敵人的手雷難以接近,這場戰(zhàn)斗如同攻城,沒有前面幾百人扛出一條血路,是很難接近的。
敵人囂張的氣焰和必勝的決心很快被潑了一盆冷水,傷亡到達難以承受的地步后,終究是退了下去。與此同時,時間也來到了黃昏,又一天熬了過去。
士兵們大多半倚在圍墻和掩體后面稍作休息,高強度的戰(zhàn)斗和饑餓感帶來了強烈的空虛感,但他們?nèi)圆桓曳潘砂敕志?。此時,清點人數(shù)的士兵開始在各個陣地上游走統(tǒng)計,這樣的清點大概需要一個小時才能反饋到錢飛虎耳中。
夜幕降臨,柔和的月光照在河面上,散出淡淡微光。此處美景甚好,黑夜掩去了一切瑕疵和戰(zhàn)火的痕跡。河對岸的租界內(nèi)依舊燈火通明,遠遠望去宛如云上天宮一般讓人癡迷,河岸這畔還依稀能略過一兩絲輕柔的歌聲,這可惜這里的聽者無心。
時間來到了深夜,指揮室內(nèi),錢飛虎等人愁眉不展。
“光敵人那波自殺式?jīng)_鋒我們就損失了將近百人,加上撤退、戰(zhàn)斗中的傷亡數(shù)字,全團可現(xiàn)存的戰(zhàn)斗力僅有一半了?!卞X飛虎面色沉重地訴說出這個事實。
“是啊,而我們還要用這點兵力和為數(shù)不多的彈藥補給堅持兩天?!?p> 指揮室的空氣宛如膠水一般粘稠,想要用這點兵力在如同潮水般涌入的敵人中堅持下來,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