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一個時辰，百余人便到了山腳下。行軍速度之快，劉守有都頗感吃力，更別提其他人了。好在朱驕給劉約主仆配上一駕馬車，否則這倆人能不能到達還兩說。進山之后就只能步行，田五又需要帶路，劉約自然要走在前頭，連偷懶的機會都沒有。
獵戶踏出的小路崎嶇不平，他艱難地跟上腳步；又沒走過幾遭夜間山路，時不時磕絆一下，儼然成為了累贅。
朱驕出于某種目的，需要他跟著入山，見他這般狼狽，只能略帶埋怨地說道：“年紀輕輕的四肢不勤，以后再遇到這種情況怎么辦？多活動活動吧，別沒士子的命卻落個士子病?！?p> 劉約無暇和他爭辯，走了盞茶功夫后，只得依靠著劉守有的攙扶勉強前行。時間長了也覺得害臊，他心底一橫，莫名下了個鍛煉身體的決心。可下了決心又如何，現(xiàn)在雙腿發(fā)沉，著實走不動了。
朱驕吩咐著劉守有在原地陪著劉約，丟掉累贅的隊伍瞬間消失在夜色中。劉守有無奈地坐在他身邊，愣頭愣腦地說道：“你這個身體不行呀！是不是縱欲過度了，我可勸你一句，現(xiàn)在沒了節(jié)制，以后也就嘆氣的本事了，哈哈！”
劉約也沒想到自己如此的不堪，不過是走了三里山路，雙腳就腫脹起來，莫非真的患病了不成？也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情，今年目前為止就十五晚上喝了六杯酒，怎么就殘廢了呢！
劉守有就著夜色打量著他的懊惱，以為剛才的話說重了，遂嬉笑道：“當然也說不準，興許現(xiàn)在這身體瘺了，以后就好了呢！我見過不少年輕的時候身體極好卻活不過二十的人，你這不是還有兩三年么！”
劉約懶得應(yīng)茬，掙扎起身，卻感覺錐心的疼痛從雙腳襲來，一個趔趄又摔在地上。劉守有反應(yīng)不及，只能將他扶坐起來，察覺到問題不對，皺著眉問道：“你是不是受過傷？”
劉約吸了口涼氣，嘆道：“沒有??！就是去年冬天開始，天一涼就感覺腿腳酸脹。時不時地犯病，過幾天又好了，我也沒尋思今天會犯在這里……剛才在車上還沒事呢！”
劉守有陪著他長吁短嘆一陣，不時地打量著山里，總想進去湊湊熱鬧?？芍祢溩屗粼谶@里，他又不敢進去，只好四下踱著步子，和劉約有的沒的聊上幾句。
劉約看出他的郁悶，歇息片刻后站了起來，緩緩活動著腳踝，感覺能勉強行走，他說道：“進去看看吧！”
劉守有搖頭道：“可別，既然你能走那咱就出山，山腳下有人看著馬車，我把你送下去交給他們，過會我再上來，如何？”
劉約無奈同意了，剛邁出一步就被劉守有攔住，瞬間就和個麻袋一樣，被人扔在后背上。
“算了，等你走下去里面就完了。我背你下去！”
下山不易，何況是背著一個人，但劉守有用了很短的時間就讓劉約看見了馬車。雖說顛的他頭眼昏花，至少是下來了，見劉守有迫不及待地鉆進山里，他只能蹭到馬車上，一個人郁悶去。
山下等候的兵卒以為他受傷了，出于關(guān)切地上前詢問，弄得劉約十分尷尬。他隨口打發(fā)了兵卒，鉆進車廂中褪去靴子，就著外面的光亮打量著雙腳，卻又看不出什么不妥來。無奈穿回靴子，感覺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干脆放空了腦袋，安心候著山上結(jié)束。
什么都不想地靠在車里十分容易困倦，不知過了多久，劉約直接睡著了。
……
……
待他再次恢復(fù)意識便感覺到馬車的顛簸，他來不及細想，噌地一聲坐起，把身邊出神的田五嚇了一跳。
“少爺你別一驚一乍的，大半夜的嚇人！”
“這是去哪兒？”
田五遞上白眼說道：“回家！”見劉約還稀里糊涂的，田五搖著頭，故作無奈道：“少爺你以后絕對能當大官！別人給你拼命去，你睡覺就行，功勞還都是你的！嘖嘖，以后發(fā)達了別忘了小的呀！”
劉約還未說話，車廂門被打開，朱驕擠了進來。他打量著劉約一陣，又擒起劉約的手腕號了一陣脈，問道：“這種癥狀多久了？”
哪種？
劉約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朱驕輕嘆道：“你經(jīng)絡(luò)淤堵的厲害，一身的邪寒之氣，沒個一年半載恢復(fù)不過來！我剛來登州就聽說你病了，以為你裝病來打消楊家的忌憚，誰曾想是真病了。好好調(diào)理吧，早知道不讓你跟過來了。”
劉約掛念著山里的情況，不太在意朱驕的話，直接問道：“情況如何？”
朱驕把田五趕了出去，思量了好一陣，說道：“來的稍微有點晚，主要幾人都跑了，只留下幾位百姓在里面替他們銷毀證據(jù)。還好，從火堆里搶出了幾個賬簿，又發(fā)現(xiàn)了沒來及銷毀的封條，對我來說足夠了?！?p> “大人接下來有何打算？”
朱驕帶著明顯的失落，回道：“今晚先回城休息，明日一早我就回京復(fù)命?！?p> 劉約盼望著事情早日結(jié)束，出聲問道：“需要我做什么？”
朱驕笑嘆道：“你養(yǎng)活著吧！此案了結(jié)，以后也不要去議論。有外人問起你來你就裝糊涂，明白了？”
劉約苦笑一聲：“大人，我不用裝，本身就是個糊涂的。”
朱驕突然反問道：“殷閣老信中說的什么？”
劉約一怔，喃喃答道：“閣老讓我一切聽大人的，等事情結(jié)束后回歸正常生活，剩下的等我秋闈的時候去濟南面談。哦，還讓我和一位名叫林陌的大人多親近親近?！?p> 朱驕點點頭，“這就對了?？磥沓⒔K于對登州重視起來了。言杉和林陌都是手腕雷霆之人，這以后誰想在登州府上躥下跳可是難了。不過對你來說是好事，你家和言家關(guān)系要好，林陌又是閣老最倚重的門生，你只要不出格，所謂的登州首富早晚都是你的?！?p> 劉約輕聲道：“大人放心，我最大的心思不過是一家酒樓，不會給您和閣老添亂的。”
朱驕正色道：“你的心思到底在哪兒我并不在意，但我要提醒一句……楊家輝煌了三朝，最大的依仗不是身后的關(guān)系，而是他們懂得明哲保身，容易出事的營生人家都沒有——至少表面上沒有。有些東西不能碰，明白了？”
“小生明白，謝大人教誨?！?p> 朱驕點點頭，靠在車廂上閉目養(yǎng)神。片刻后突然開口道：“案子雖了，對你的威脅卻未除盡，背地里仍有一群人巴不得弄死你。若這群人因為你和我們的關(guān)系要除掉你，我還能幫上忙；若是你自己惹到的人，怕是只能靠自己應(yīng)對了。”
劉約啞然苦笑，心想朱驕這后半句十分多余。
沒有你們，誰還有閑心搭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