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沒用劉約回他,起身走了出去。天色漸晚,林陌瞇著眼望向碼頭邊上烏壓壓的一眾村民,問著身邊的劉守有:“還有多少兵?”
“二十來個,加上……”
林陌乜著他,再次問道:“多少兵?”
劉守有視線接觸后咽著唾沫,行禮回道:“十九兵卒,七名差役?!?p> 林陌點點頭,走上前幾步后沖著村民們喊道:“被捆的那個,會水嗎!”
田五被捆的嚴實,嘴里塞著布條,聽得詢問后下意識點頭,一瞬后便感覺到不妙,大聲支吾起來,卻是沒人聽清。
林陌沒管他,更沒有理會自以為手里有依仗的村民,下令道:“全部抓起來,反抗者當場擊殺。然后進村,別說你們二十幾個拿刀的打不過他們!”
劉守有早就憋了一肚子氣,此時聽到登州府來的大人下達命令,他直接抽刀,領著兵卒們沖了出去。
田五趁著村民愣神的時候掙脫,撒丫子迎著兵卒們跑了起來。此時村民也反應過來,見朝廷來真的,根本就升不起反抗的情緒,瞬間鳥獸散,混亂不堪。
田五眼瞅著要投入了劉守有的懷抱,但他卻擋在了劉守有沖鋒的路上,沒等來挽救,被劉守有一腳踹進海里。雙手被縛萬幸水淺,扭了一陣被李臨芳拉了上來。剛取出嘴里的布條,他出聲罵道:“取壇酒差點死了,姓劉的你給我站?。 ?p> 劉約停在田五身邊,扭頭道:“你要干嘛!”
田五嘿嘿笑道:“我是說前面那個!”
“我不管你說哪個,老實待著,別去添亂!”
林陌經(jīng)過幾人身邊,將酒囊扔給劉約,說道:“賢侄你們回屋暖和去,剩下的事情就不要管了?!?p> 劉約輕嘆著接下酒囊,望著前方的追擊,五味雜陳。
霸占碼頭的那一撥人已經(jīng)下獄,打死差役的幾人也扭送至登州府,剩下的村民不能說無罪,可不至于被朝廷追著砍吧?請林陌來不過是商討以后碼頭的用處,尋摸著和府衙里通通話,以后這方碼頭就歸自己使用了,誰想……
林陌不敢私自決定收押并流放一村百姓,言知府也沒那個權力,難道朝廷真的狠心到這程度了?這百余口村民全部發(fā)配后,此地還能留下什么,好不容易有個成規(guī)模的商用碼頭就這么荒涼了?
“少爺,回吧!”李臨芳出言喚回愣神的劉約,幾人回到破屋后一言不發(fā),安靜到只能聽見若寧不大的鼾聲,和田五時不時的冷顫。
李臨芳以為他沒見過此等場面,出言道:“少爺,私鹽是重罪。此地百姓們明知私鹽還助紂為虐是為罪有應得。后續(xù)又欺行霸市,甚至打死差役,怎么看都脫不開應有的刑罰。民風已毀,不下狠手見不著效果呀!”
劉約不是心疼這群人,總感覺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幾年前來此地興建的土財找到?jīng)],與村民交涉私鹽裝卸的話事人現(xiàn)在何處,是否有人鼓動慫恿村民惹事造反……這些事情不該查嗎?
林陌的雷厲手腕是見識過了,莽撞與否不是他一個閑散少爺該去管的?,F(xiàn)在只需防著那尚未抓獲的缺指男子,其他的事情無非是乖乖看著。
劉約從鍋里撈出沒吃完的扇貝,遞給烤火的田五,說道:“吃吧,不貪這一口吃的能掉海里?趕緊恢復狀態(tài),此地邪氣,咱今晚連夜回去?!?p> 田五就一張嘴有本事,話音一落他便接道:“這是掉海里么,我是被推下去的!再說了,沒被綁著我能讓姓劉的送到海里!娘的,越想越憋屈!我是去買酒又不是去搶,剛進村還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被人捆住了!少爺你就不該攔我,我非要進村和那捆我的瘦子較量加量!”
劉約知道他就嘴上能耐,真讓他進村估摸也不敢做什么。他輕笑一聲不作理會,扭頭和李臨芳說起了正事。
半個時辰后,林陌前呼后擁地折回破屋內(nèi),懷里還抱著一壇酒。了解情況的好說,不知情的還以為同知大人進村搶劫去了。
劉約將其請進,打量著門外劉守有一副興奮的模樣,估計事情頗為順利,他也沒多問,干脆陪著林陌喝了起來。
無菜干喝,破屋漏風,哪有什么情調。待門外差役入稟一切妥當后,林陌放下酒壇笑道:“賢侄,咱回去吧?按路途回到文登不過戌時,你還欠我一頓酒呢!”
劉約鬧不清林大人的脾性,只能乖乖應聲,一切按大人說的去辦。
簡單收拾一陣,李臨芳抱起酣睡的若寧,一行人出了屋子。劉約就著火把瞧了一眼,兵卒們推搡著幾十位村民,瞧架勢不像是打了一架,剛才鬧事的幾位村民也沒了暴戾,蔫兒了吧唧的,眼神渙散。
何必呢?老老實實幾個月,然后跟著我這個新晉惡霸討生活不好嗎?
劉約回身笑請林陌上車,就當什么都沒看見,也不在意這群村民何去何從。
“賢侄,請!”
……
隊伍回到文登后直接去了小飯店,已經(jīng)打烊的許叔只好叫回龍大廚和得財,又派人把劉昭叫了過來,眾人陪著林陌美美喝上一頓。
喝酒便是喝酒,自始至終林陌也沒對東山一事發(fā)表任何意見。劉約自然不會去問,就是苦了劉昭,畢竟同知是何時來的文登又干了什么他都不清楚。
將微醺的林陌請回劉府休息后,劉昭迫不及待地找到劉約詢問得具體。
劉約剛開了個頭,大牛跑了進來,說是林大人有請。劉約只得舍棄父親,收拾一番便叫開林陌的房門。
林陌拿著茶盞在書案前踱著步,不像是喝醉的樣子。瞧到劉約后,輕笑道:“賢侄,民風淳樸治安優(yōu)良?”
暗查時候的茬子,如今找上來了。劉約干笑一陣,摸不清林陌的路數(shù),也不知如何去回。
林陌見他的局促樣,大笑道:“這不算你信口開河,畢竟我有眼睛,想看的都看了……我現(xiàn)在好奇的就是賢侄你呀!恩師說你可塑性極強,他鮮有如此稱贊一人,想來你有獨到的地方。初見時對你印象不佳,但我察覺到被你耍了后反而覺得你做的不錯……”
劉約不知道他要說什么,靜靜地聽著,總會等到一個“但是”。
“但是,恩師應該借朱大人之口提醒過你吧?有些事情不能碰!賢侄說說,有什么是不能碰的?”
劉約突然領會了,恭敬道:“朝廷不允的不能碰,朝廷手里的不能碰?!?p> 林陌微笑放下茶盞,“行了,我喝多了,賢侄休息去吧!”
劉約退出房間,輕輕關上門后在門口站了一陣,苦笑一聲便離開了。
剛進了自己的別院,遇見院中和下人吹噓的田五,聽他說道:“你別不信,今天我是遇見高手了!別說我,連當兵的都沒打過他!”
“你瞧見了!”
“沒瞧見!但最后抓的一群人里沒那個瘦子!那是高手!”
劉約踹了他一腳,笑罵道:“繼續(xù)吹,別漏風!”
田五諂笑著起身,還在堅持道:“真不是吹。離開前我還特意看了一眼,就是沒那個人。天黑瞧不見模樣,但我會數(shù)指頭,那人缺了一指,可明顯了!”
劉約怔道:“你怎么不早說?”
“你也沒問呀!”
劉約拉起田五,又叫醒呼呼大睡的劉守有,三人再次折到林陌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