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感覺周圍很黑,完全沒有一絲光亮。不知是天黑下來了,還是自己的眼睛已經(jīng)看不見了。
感受身體傳來的傷口疼痛與身體接觸東西的不適,文泰他努力的回憶著剛剛或是很久之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滿身是血,坐在一名一身黑衣的男子身上。不過那不僅僅只是他插死的那個男人與那些突然出現(xiàn)的襲擊他們的人的血。
還有這不少他自己的血,因為文泰他受傷了,而且受了十分嚴重的傷,畢竟他只是一名少年而已。
而那些突然躥出來襲擊他們的人是一伙來自于緬甸的商人,是一伙來自于緬甸最北端的巫蠱商人。
為什么說襲擊他們,受傷的不僅僅只是文泰一個人嗎?難道還有別人也被那伙緬甸的巫蠱商人給襲擊了嗎?
沒錯!還有別人,而那‘別人’就是與那具完整的尸體,躺在一起的另外兩具半尸體。
文泰的回憶,要回到事情開始的那一瞬間,也就是那個相貌猥瑣的胖子逃跑之后與那三個人要動手之前。
“你他媽的瘋了嗎!你個孬種竟然敢殺人!”手中握著用來割香蕉的鐮刀,咬著牙惡狠狠的說到。
文泰他瞪大眼睛,看著躺在地上因為死亡的光顧而身體抽搐的男子。恐懼、懊惱與反胃。
這是文泰他長這么大第一次殺生,魚也好、鳥也好、蟲子也罷,那些生命都不是文泰他用來發(fā)泄與彰顯那‘可笑的力量‘的。
同時,一直以佛教為信仰的國度對于殺生是十分憎惡的??墒蔷驮趧倓?,沒錯就是剛剛,文泰他殺生了。而且殺死的還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他認識的人。
兩行清淚緩緩的流下,不是因為恐懼,也不是因為慌猝,有的只是悔恨與難過。
文泰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十分努力的想要止住眼淚??墒菬o論怎樣,他剛剛都是殺死了一個人。抬起頭看向罵他的那個人,無神的眼睛中充斥著對生的厭惡與對死的渴求。
“你,你殺了我吧!我剛剛殺人了!”文泰平靜的聲音仿佛就在下達一個王在臨死前的命令一般。
血液的味道隨著時間與生命的流逝也越來越大了,那個男人最后一次回光返照般的抽搐,一下子就映入了一心求死文泰的余光之中。
“為什么?為什么那個男人在臨死的時候再笑?為什么他不用怨毒的眼神看著我?為什么他還在意著我……!”眼淚已經(jīng)再也不受眼睛的控制了,頃刻之間文泰他就哭成了一個淚人。
什么人會去欺負一個連婦人去嘲笑都不會感覺到有趣的人?什么人又會只用你過去痛苦來刺激你,只揭開你的舊傷疤來傷害你?又是什么人會在自己死的前一刻,還對你笑?
“對不起……嗚嗚……對不起,對不起……對不……嗚嗚嗚……?!蔽奶┧娇拊絽柡α?,哭的全身都開始顫抖。
剛剛罵文泰的那名男子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后一邊把手伸向文泰,一邊說到:“其實……他……?!?p> “我找到了!”在小路不遠的土坡之上,一個嘴唇深紅的男子看著那一臉更加驚恐的文泰說到。
剛剛罵文泰的男人的兩只手,同時都放在了文泰的肩膀上。而一瞬間的四目相對,看到的竟然是一張因為生機喪失而扭曲的臉。
男子與跪著的文泰等高,一頭扎進了呆滯的懷中。文泰趕緊用雙手去攙扶,不過那一樣的味道與同樣的紅色沾滿了他的雙手。
半個人倒在了文泰的面前,而眼淚再次流出的時候。他的大腦竟然完全不能思考了,呆呆的看著他身前那兩個手持鐮刀萬分驚恐的男子。
“跑……!”文泰輕輕發(fā)出一聲。
“跑??!”聲音大了起來。
“快跑啊?。 蔽奶┢鹕沓莾擅凶哟舐暫暗?。
而在不遠處的土坡上,一個身體黝黑的高大男人再次拉起了他身后地上的平放著的石制重型投斧。
嘴唇深紅色的男子低聲喝住的那名要朝著文泰方向飛石斧的高大男子:“喂!讓他們?nèi)プ觯 ?p> 男子愣了一下,但是依舊沒有放下手中的重型石斧。同時還用著一口從來沒有沒有聽過的口音,回復著他的主人:“主人,我可以的!不要……。”
深紅色嘴唇的男子嘆了口氣,笑著搖了搖頭。欣慰的說到:“豬婆龍(鱷魚)??!放心吧!我是不會拋下你的,畢竟你可是的救命恩人啊!”
這名被叫作豬婆龍的男人,用手摸了摸自己頭,憨笑了一聲。把沉重的石斧丟到了一邊,一臉感激的看著這名嘴唇深紅色的男子。
這名嘴唇深紅色的男人叫作長生是這群巫蠱商人的頭領,同時也是一名厲害的降頭師。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也是沒有姓氏的。
緬甸大多數(shù)的人都沒有姓氏,只有名字。而通常在人們會在叫他們的時候加上‘吳’或者是‘杜’,以表示‘先生’或‘女士’的意思,當然在那個時候表示的則是‘公子’與‘小姐’的意思。
而那名被叫作豬婆龍的男人,其實他是一名黑人。因為在那個時候是允許動物成精的,所以無論人長成什么樣子都不會感覺到奇怪。
長生:“豬婆龍,去抓住那個孩子,要活的!”深紅色的嘴角,高高的翹起。同時用手指向了跪在地上看著同鄉(xiāng)被殺的文泰。
石斧與那半具尸體的下半身,已經(jīng)不知去向了。而剛剛還手持鐮刀,準備逃跑的那兩名男子也被人用刀從背后刺穿,死尸倒地。
而那伙突然出現(xiàn)的人,在殺死那兩人之后,馬上就開始處理地上的那兩具半尸體了。開膛、剖腹、挖心,斷肢、放蠱、碎尸。文泰他跪在地上,仔仔細細的看著,看著那人類根本就無法承受的殘忍,沒有放過任何一點細節(jié)。
動作麻利迅速,短短的十幾息過后。這兩具半的尸體,就被制造成了一副遭遇了流匪,之后又進行殊死搏斗的假象。不過卻沒有一個人去看文泰一眼,甚至是不去在意一下那個跪在原地已經(jīng)完全變成空白了的少年。
“不對!他們?yōu)槭裁床粊須⑽??他們?yōu)槭裁床粊泶蛭??他們?yōu)槭裁纯炊疾豢次乙谎??他們?不對!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和他們不一樣!我要……?!蔽奶o神的眼神,在配以他蒼白的臉,完全就是一副將死之人回光返照的樣子。
“這里還有一具尸體,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了!”一個處理尸體的人對另一個人說到。
另一個人回答到:“應該是不能用了吧!我們還是去試試看吧!”
那二人的對話的聲音吸引了文泰的注意力,不過,文泰他根本就聽不懂那兩個人在說些什么。只是看著那兩個人慢慢的走向了文泰他殺死的第一個人,第一個熟人!
“別碰他,別碰他!別碰他,別碰他……?。 蔽奶┑穆曇粢稽c點的大了起來,他也慢慢的站了起來。
而那兩個去擺弄尸體的人,僅僅只是看了文泰一眼。就轉回頭,自顧自的忙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文泰他沖了過去。或許是他要保護那具被他殺死的尸體,或許是要為剛剛還欺負他的同村報仇,或許也只是去一心求生罷了!
可是,文泰他的的確確是沖過去了。幾步就跑到近前,看著懸在半空之中的尖刀慢慢的朝著尸體的腹部刺去。文泰彎起腿,膝蓋向前撞去。有著跑了幾步的沖力,自身被激發(fā)出的怒氣,再加上那無比沉重的生命的重量。
嘭!噗嗵!一道悶悶的撞擊聲伴隨著那名黑衣男子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一瞬間的沖擊讓那名受到攻擊的黑衣男人蒙了一刻??墒俏奶┑墓魠s并未停止……。
文泰一下子就跳到了黑衣男人的身上,看著因為剛剛膝撞而可以看見牙齒的臉。文泰猶豫了一下,但僅僅只是猶豫了一下。一拳、兩拳、三拳、四拳……。
沒有人去阻止文泰,也沒有人去對那個馬上就要被打死的男人施以援手??墒?,所有人卻都圍過來了,圍過來看著文泰毆打他們一起同行來的巫蠱商人。
因為他們現(xiàn)在還缺一顆心臟,因為他們喜歡看著生命凋零的那一刻,因為他們愿意去花時間看著一名,一邊揮拳殺人,一邊欣喜狂笑的少年。
打著打著,文泰他停手了。如果再這么打下去的話,那這個人就真的會被他給打死了??墒牵宓娜?,他熟悉的人,他一起長大的人卻再也活不過來了。
停了手的文泰坐在那個人的身上,不過并未放下他高高舉起的拳頭,淚水終于也不受控制的再次流了下來。
“殺了他!”長生用文泰可以聽得懂的話,對文泰說到。
文泰愣了一下,沒有站起來,也沒有再動手。而是就呆呆的看著這么嘴唇深紅色,穿著黑衣服的男人。
“為?為什么?”文泰突然間不著邊際的問了一句。
“因為你喜歡??!你知道你剛剛笑的有多開心嗎!”長生回到。
文泰:“你閉嘴!”
“不只是你現(xiàn)在打的這個人,你知道在殺那個人的時候,是有多開心嗎?”長生指著文泰的手指在那脖子上留有四個血洞的尸體說到。
“你閉嘴!”
“你看看你身下……?!?p> “你閉嘴?。。 蔽奶┡鹆艘宦?,一下子就朝著長生撲了過去。
一道黑影閃過,接著文泰就昏了過去……之后他就出現(xiàn)在了現(xiàn)在的這個漆黑的籠子之中。
帕那萊臉色凝重的聽著文泰講述著他自己的故事,但是文泰卻突然停住不說了。
“之后你是怎么逃出來的?那天晚上那伙人就把村子里的人都給殺死了嗎?還有薩玉的父母與你的父母也被……?”帕那萊他沒有在問下去,因為對于現(xiàn)在來說,那些都不在重要了。
“我是被他們放走的!”文泰又接著說到。
“之后我殺了那伙巫蠱商人,不過僅僅只有那個叫長生的與那個叫豬婆龍的兩名男人逃掉了!”文泰慢慢的回憶著那晚的事。
“啊?逃跑了?可……!”帕那萊突然有些緊張了起來。
“我殺了我的雙親,薩玉的父母還有……全村的所有人……!”
帕那萊沒有再問什么,因為他相信總有一天,文泰他會自己全部都告訴他,自己親口說出那天晚上在他的家鄉(xiāng)發(fā)生的全部事情。
穩(wěn)了穩(wěn)心神,帕那萊也該遵守他的諾言了……。
四個月前
暹羅皇宮之內(nèi),血流滿地。但是在這里卻僅僅死掉了一個人,還是文泰他一瞬間打死的那個人。
每個逃出皇宮的人都在腰間被人捅了一刀,不過暹羅新王帕那萊與他弟弟‘白王子’卻沒有下令殺死任何一個將軍、一位官員與任何一個造反之人,而是就靜靜的著他們逃跑,然后繼續(xù)登基。因為在皇宮的外面,還有一個盛大的節(jié)日與狂歡在等待著從皇宮之中逃出的人。
所有造反者的腰間都有著一個相同的傷口,而最先受傷的丞相也是最先在眾人攙扶下逃出皇宮的。但是在皇宮之外的張燈結彩與一個一個站在水缸之后的人早就等的不耐煩了。
“有人出來了!”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于是不少人都端著自己水盆,跑到丞相與眾官員前,潑上那一盆盆有些微涼的水。
“不要?。 必┫啻蠼辛艘宦?。
而對于丞相的叫聲,反而更激起了眾人的興致。于是越來越多的人跑了過來,把手中的水砸向了他們。
“護住丞相!”丞相的親信大喊了一聲。
于是所有的官員與親信他自己也都用手一只手壓住傷口,用另一手或者身體護住丞相,將丞相團團的圍在中間。
跑出皇宮、走下濕滑的臺階,大量的血液增加了地面的濕滑。不過好在水足夠多,天足夠黑,根本就沒有人發(fā)覺,地面之上的紅色是人體剛剛流出的鮮血。
如果僅僅只是潑水的話,那就叫不得節(jié)日。因為節(jié)目之中,當然也要有一些什么特別的了。比如說在水中舞蹈、在濕滑的地上摔跤與撈出水缸中的刀砍人……。
丞相他們這一行人,越走人就越少,越走地面上的水也就越多。不過,丞相與眾多的反叛者們都有著一個信念。那就是只要走出了皇城,見到他們自己的軍隊,那就能夠逃出升天了,卷土重來、東山再起。
上百人的逃亡隊伍看起來是那么的壯觀,并且那上百人的隊伍還全部都是身穿華服、身穿官服的人那就更加的壯觀了。
雖然時不時的會混入幾名隊伍之外的男子,還會拖走幾名無法再狂歡的人,但是這卻一點也不影響人們高漲的熱情。人們對著那些整天高高在上,整天掌握著生殺大權的人們用力的潑水以出一出平日里攢下的怨氣。
水潑完了,就再去挑水。人潑累了,那就換人再潑。人們無仿佛是永無休止的狂歡著,然而那些被狂歡的人卻越來越少了……。
原本就不大的皇城,今天卻走了好久好久。不知道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還是因為人越來越少的緣故,還是因為他們一直在那個圓環(huán)的封閉路上尋找著出口的緣故。
一起出逃的造反者們,幾乎都不見了,僅僅只剩下了丞相、親信與幾位不甘死去的商人還慢慢的挪動著腳步,堅持著睜開眼睛,進行著這此生最后的逃亡。而此時天也慢慢的亮了起來,參加潑水節(jié)的人真的是有好多好多。里面有著許多禁衛(wèi)軍,宮女,內(nèi)侍,執(zhí)令官與商人,還有著四方將軍、‘白王子’與新王帕那萊。
但是,就是沒有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因為就在丞相他承認他要造反的那一刻,‘白王子’的禁衛(wèi)軍們就已經(jīng)跟百姓們說明了情況,并且接手了這里,接手了這個節(jié)日。
文泰:“哦!原來是這樣?。∧呛髞砟??”
帕那萊抬起頭看向天空,靜靜地說到:“后來,就沒有后來了!丞相與他的親信和商人們,都被凍死了!因為失血過多而凍死的?!?p> 嘆了口氣,又接著說到:“那天早上,地面上沒有一滴血,一大清早也沒有一個多余的人。每個人都朝著那已經(jīng)死去,但依然站在的幾具尸體揮上一刀……?!?p> 文泰跟隨著帕那萊,走到了佛堂之前。在這四個多月以來,文泰他每天都跟帕那萊跪在這里上香,無論天氣如何,他們從未間斷過。
一名內(nèi)侍慌忙的跑了過來,慌慌張張的跪倒在地上。
“不,不好了!帕馬哈烏拔拉他帶著人打過來了!”內(nèi)侍大聲叫到。
文泰:“是緬甸的軍隊嗎?”
帕那萊:“沒錯,而且還我們家族、我暹羅國的死敵!”
文泰:“那……?!?p> 帕那萊:“文泰,這一仗我必須要打,如果我活著回來了,你一定要教我泰拳。如果要是我死了,你要好好的照顧……?!?p> 薩玉:“照顧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