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特輯與正文無關(guān)。)
(動植物園半日游有感。)
憑什么我們生而為人。
憑什么我們站在籠子外面。
憑什么......
……
這是一個尋常的周末。
街道上大部分的店照常開著,行人們來來往往,而各家店主,都在極盡所能地招攬著顧客。
可唐堯,卻顯得格外地與眾不同。
他在顧客正如織的時候,竟是關(guān)上了自己的光陰收容所,出了門。
其實,他并沒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他僅僅是想去常春的市動植物園,逛上一逛。
是的,逛上一逛,僅此而已。
別人或許會說,他是無事可做,悶的發(fā)慌,但是,大概只有唐堯自己才懂得,他究竟想要去做什么。
想那常春市動植物園,在整個省里可都是排的上號的。它的獨到之處在于,這里面的動物,幾乎包含了整個世界范圍內(nèi)的物種。
從北極極地,到熱帶雨林,再到澳洲板塊,北極熊,金錢豹,麝香袋鼠,應(yīng)有盡有。
就像柜臺里的貨物。
分著格子,隔著玻璃,明碼標(biāo)價,國家一級保護(hù)動物,二級保護(hù)動物……
現(xiàn)在是早晨,活動在動植物園里的游客少之又少,寥寥無幾,唐堯在窗口買了一張票,直接走了進(jìn)去。
新鋪就的柏油馬路,散發(fā)著古怪的氣味,極熱的天氣下,一腳踩上去粘粘的,感覺有些難受。
唐堯左右看著,路旁的長木椅上,昏昏欲睡著幾對情侶,樹中的小枝上,搖搖欲墜著幾片葉子。
他搖搖頭,走到了指示標(biāo)牌前,簡單地看了看所有動物所在的大致方位。
那掉了漆的黃木地圖上,寫著中文,英文,日語,朝鮮文四種不同的文字,看來管理者做得極周到。
不過很可惜,肯賞光的人似乎很少。
唐堯慢慢走過了一座石橋,橋的另一側(cè),是安置著幾種小型動物的微型動物園。
他走了進(jìn)去,石板路上,不少泥土泛了上來,拖著昆蟲殘骸的黑色螞蟻正在爬來爬去。
小心翼翼地,唐堯繞開了這些列隊的螞蟻,向著第一個柵欄走去。
羊駝。
而且竟然是黑色的。
唐堯遠(yuǎn)遠(yuǎn)望去,最為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兩團(tuán)雜亂的黑色毛發(fā)。
網(wǎng)紅的白色小可愛顯然不存在,兩頭黑色的羊駝懶懶的,活像兩個雕塑,動都懶得動一下。
請勿投食,愛護(hù)動物。
唐堯笑了一聲,轉(zhuǎn)身走向下了一個柵欄。
粉色的,間或著黑色的成片的斑紋。
是一頭豬……
香豬。
在唐堯的腦海里,現(xiàn)在就只有緩緩翻滾著的燒烤架,和裊裊升起的香氣……
聞著空氣中略顯難聞的氣味,他皺了皺眉頭,還是離開了。
在不遠(yuǎn)處的,擺在中心的籠子里,一盆紛雜的吃食前,唐堯看到了幾只環(huán)尾浣熊,他們隨意地扒拉著自己的口糧,看起來對投食了無興趣。
“他們也太懶了。”
一名游覽者指了指趴在樹屋里的一只浣熊,說道。
那只浣熊迷離地掃視了一圈,憑空張了張嘴,露出了一口利齒。
“切……”游覽者轉(zhuǎn)頭便走,“沒勁沒勁,哎……我們?nèi)ッ瞳F區(qū)吧?!?p> 唐堯望著兩個背影,又看了看靜止不動的浣熊。
沒有說話。
這個簡單的小動物園沒有什么能夠吸引唐堯的地方,他從側(cè)門出了去,沿途路過了獼猴的展區(qū)。
隔著玻璃,人們看不準(zhǔn)獼猴的長相,只能看清自己。
游覽者如果想要進(jìn)入猛獸去的話,其實是要付出一點點代價的,因為通往猛獸區(qū)的臺階實在是太長太陡,唐堯氣喘吁吁,費了好大的勁,這才登臨頂點。
有兩條路,左面是猛禽區(qū),右側(cè)是猛獸區(qū)。
唐堯稍稍遲疑一下,還是走向了獅子與老虎的地盤。
一片綠色中,他仔仔細(xì)細(xì)地辨認(rèn)著,才堪堪在一片樹影下發(fā)現(xiàn)了幾只躺著的,乘涼的獅子。
那另一邊,無疑就是東北虎了。
唐堯向前走著,他走在階梯上,睡著了的猛獸之王,僅僅與他隔著一層臺階而已。
聽說動物園里的猛獸猛禽,大多都是沒有見過野外廣闊天地的,它們生在園中,長在園中,將來也怕是會死在園中。
性子與綿綿的羊無異,屬于叢林的殘酷法則被無限制地淡化,沒有戰(zhàn)斗欲,沒有領(lǐng)地欲,什么都沒有……
唐堯直直地向前走著,漫無目的。
他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去哪里,不知道下一站在哪里。
那邊的游樂場里,人流量明顯多于動植物園,云霄飛車帶來的刺激,遠(yuǎn)遠(yuǎn)要比弱弱的一聲虎吼強烈。
忽而有點悲哀。
動物被囚禁著,我們生而為人,所以我們就該站在籠子外。
我們將作為零食的小吃投給那一山的猴子,他們爭著搶著,我們在拍照,笑呵呵的。
豪豬,水獺,黑豹,綠頭鴨。
幾平方米見方的展區(qū),就將是它們畢生的歸宿,唐堯回想了想自己的光陰收容所。
這樣一比,自己的店好像突然變大了許多。
接著走,接著走……
唐堯停在了裝有狒狒的玻璃箱子前。
封閉的盒子里盛著一家三口,母親狒狒手里捻著人的指法,像穿針引線一樣,梳理著嬰兒狒狒的尾根毛發(fā)。
一只虱子,兩只虱子,三只虱子……
母親很認(rèn)真,右手托著自己的孩子,緩緩地向著自己的丈夫湊去。
雄性狒狒此時正倚在生銹的圍欄上,雙眼無神。
妻子伸出手來,慢慢擺弄著丈夫的頭頂毛發(fā),直到理出讓自己滿意的樣子來。
有一種東西,它融在血液里,它不分種族,它天性使然。
絕不只是人,才具有人類中存在的情感。
再往前面走,就是極地動物館了。
臨近正午,天氣熱得很,外部展區(qū)里,唐堯沒能看到一個生物。
走到館內(nèi),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這是,極地……動物館……
好像不能從字面上去仔細(xì)推敲。
北極熊、海豹、海獅……
唐堯走到一旁,拿出了手機,默默地為自己與孤獨的北極熊合了一張影。
寂寥的北極熊碩大的身軀來回不停地踱著步子,體積兩立方米,領(lǐng)地怕是只有三倍體積的大小而已。
十秒鐘,這只北極熊已經(jīng)來來回回漠然地走了兩圈。
它想念……極地的雪。
不知道這只北極熊會是什么樣的心理,唐堯也只能暗暗在心里道一聲抱歉。
那邊的水是混濁的,隔著厚厚的玻璃,任誰也看不清海豹海獅的模樣。
唐堯靜靜地走出了極地館。
也靜靜地離開了動植物園……
他今天所看到的,正是他想象中的樣子,可當(dāng)他親眼所見之時,卻有些不忍。生而為人,我們可以用智慧主宰這萬千生命,可到了最后,如果我們真的失去了它們,會發(fā)生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