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么,蟬鳴聲忽然在一瞬間大了起來,與周圍醉漢的劃拳聲、商販的叫賣聲混在一起,形成一種聒噪的聲音,惹人心煩。
然而,陳無疾卻絲毫沒有被其打擾,他的目光一只鎖定在剛剛來到這個小面攤的三位食客身上。
三位食客,一女兩男,隱隱約約以唯一的那名女孩為首。
正是這三個人吸引了陳無疾的目光。
女孩年歲和陳無疾相差無幾,頭發(fā)散在身后,未做絲毫修理,左手手腕處更是可見一條大紅色的刺青。
這正是標標準準的胡人打扮。
山北四郡,比起中原,終究距草原是要近一些的,偶爾也有胡人商隊穿越草原,來到雍州賣一些馬匹、羊皮之類的草原特產,所以胡人出現(xiàn)在雍州也不是什么新鮮事。
陳無疾也知道這一點,但他固執(zhí)地認為這幾個人不尋常。
身份不尋常,能力更不尋常。
女孩身邊的兩個男人氣息微斂,目露精光,打眼一看,陳無疾就看出這兩個人起碼有四級以上的水準。
陳無疾裝作不經意地樣子吃了一口碗中的面,心中卻在想著女孩的身份。
出門能用兩個四級高手作為保鏢,這個女孩的身份明顯不會差到哪里去。
這個女孩到底是誰呢?陳無疾一邊假裝吃面,一邊打量著女孩,希望從她身上的衣著配飾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半碗羊肉面終于被陳無疾吃得精光,隨著最后面條下肚,陳無疾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一無所獲。
忽然間,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這是在干什么啊?無論這個女孩究竟是什么身份,和自己又有什么關系?整天想這些有的沒的,是面不好吃,還是樹不好砍?
陳無疾搖了搖頭,心說自己莫不是福爾摩斯看多了,才養(yǎng)成這么一個愛刨根問底的性子。
“月姐,結賬!”陳無疾喊道,同時從兜里拿出幾把銅錢,一顆一顆地擺在了桌上。
白月走了過來,收好錢,對著陳無疾笑著說道:“沒有二十兩,我可不嫁哦?!?p> 陳無疾苦笑,沒有答話,起身,正欲離開。
忽然間,那個胡人女孩開口了。
“什么破面?難吃的要命!”胡人女孩用的是中原語言,面攤眾人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時間,不僅是陳無疾,幾乎所有的食客都向女孩投去了憤怒目光。
女孩犯了忌諱,犯了大忌諱。
前世陳無疾的家鄉(xiāng)就有這樣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不能在飯店中說這家店的飯菜不好吃,否則就是砸場子。
這一世,這個規(guī)定被發(fā)揚光大,幾乎成了所有食客都要遵守的準則,不敢稍逾一步。
女孩冒面攤之大不韙的行為,自然觸怒了所有食客,這些食客都是這里的熟客,就是愛這一口才來的,怎能讓外族女孩如此詆毀?
“你說什么?”白雨一拍桌子,猛然站起,對著女孩大聲問道。
“哥哥!”白月急忙趕來,拉住白雨的衣袖,打算息事寧人。做生意就講究個和氣生財,打打殺殺還怎么賺錢?
身處眾人憤怒的目光之中,胡人女孩卻無任何自覺,筷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摔,指著白雨的鼻子大聲罵道:“做出的面條像豬食一樣,還不讓人說?!?p> 什么玩意會吃豬食,當然是豬啊。聽見女孩破口大罵,陳無疾一笑,心說這個女孩的打擊范圍還挺廣,自己這些食客一個都沒跑了。
果然,幾個食客也站了起來。
看著這一幕,女孩知道自己犯了眾怒,卻也絲毫不懼,眼神一甩,身邊隨行的兩位大漢也站了起來。
如山的氣勢壓了過來。
白雨卻不依不饒,一個箭步沖到女孩明前,欲與女孩理論。
然而,他看見了一個比砂鍋大的拳頭。
兩位壯漢中的一位,猛然出手,一拳打在了白雨的肩膀上,其力道之大,讓白雨連退數(shù)步,坐到了地上。
食客們驚住了,誰也沒想到女孩竟然如此狠毒,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白月看見哥哥挨打,急忙跑到哥哥身邊。不善言辭的老白頭更是放下了鍋碗瓢盆,站在了兒子面前,以自己瘦弱的身軀抵抗著兩名壯漢。
“沒能耐就不要強出頭,裝什么大瓣蒜?”女孩搖了搖頭,說了幾句風涼話,帶著手下的壯漢,就欲離開。
然而,陳無疾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誰家的混小子,還不讓開?”胡人女孩罵道。
陳無疾輕蔑一笑,看了一眼剛剛出手的壯漢,也不說話,一拳便轟了出去。壯漢看出陳無疾是個高手,急忙躲避,另一位壯漢也出手相助。
然而終究晚了一步,只見壯漢招架不急,連退數(shù)步,落得了個和白雨一樣的下場。
陳無疾曾經和府中一位四級高手切磋過。雖然那名高手用力全身解數(shù),然而卻連陳無疾的衣角都沒沾到,這讓陳無疾對自己的實力有了一個初步的估計。
三級。
陳無疾并不是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姐姐也才二級,他知道自己和姐姐之間,還有不小的差距。然而父親卻一口咬定他是二級,讓陳無疾很是無奈。
壯漢倒地,食客中間立刻爆發(fā)出一道巨大的嘲笑聲,似乎是在說你怎么一個大男人,怎么讓小孩打得如此狼狽。
見同伴如此模樣,另一位大漢怪叫一聲,就要出手。
然而,女孩攔住了他。
“閣下出手為何如此毒辣?”女孩皺著眉頭問。
“彼此彼此。”陳無疾應道。
所謂彼此彼此,自然是說剛剛壯漢一拳將白雨打到,陳無疾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胡人女孩冷哼一聲,就要離開,陳無疾卻開了口。
“面錢,還有那位兄弟的醫(yī)藥錢,姑娘似乎都沒有給?!?p> “哼!”女孩也不含糊,從袖子中拿出一個銀錠就送到了陳無疾的手中,然后氣呼呼地離開了。
陳無疾望著女孩遠去的背影,總覺得兩人日后一定會再度相逢。
“謝謝你了。”白月走到陳無疾面前,輕聲說道。
“謝倒不用,我就想問你一句話?!标悷o疾答道。
“什么話?”
“十兩銀子行嗎?”
“討厭!”白月瞪了他一眼。
漂亮,還真是漂亮!陳無疾一時間有些飄了。
回到府中,陳無疾一眼就看到了父親??匆妰鹤踊貋?,陳恬搶先開口。
“想不想讓狐貍趁早露出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