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沒票買票
見二姐和黃天大那邊大概進入正常狀態(tài),林駒就沒過去,他要趁此機會,辦些別的事情。
向東邊走去,不遠處就是新華書店。
書店倒是不小,但空空蕩蕩的,柜臺上沒有幾本書,幾個售貨員正聚集在一起,嘰嘰喳喳地,也不知道聊些什么。
林駒轉了一圈兒,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標:《數(shù)理化自學叢書》。
一套六本,分《代數(shù)》、《平面幾何》、《立體幾何》、《三角》、《物理》、《化學》,價錢兩塊二一套。
林駒喊了好幾聲,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嬸,懶洋洋地過來。
“喊什么喊?什么事兒”?
好像林駒欠她多少錢似的。
唉,大鍋飯害死人啊,就這服務態(tài)度,也難怪你們以后的日子不好過。
“把這個《數(shù)理化自學叢書》給我來四套”。
“什么?四套?你有錢么”?
林駒也懶得跟他啰嗦,拿出一張十元的大團結,往柜臺上一拍。
“等著”。
大嬸先找了錢,才給林駒拿書。
“大嬸,給我點兒紙繩唄,這么多書,不好拿啊”。
現(xiàn)在書店賣書,沒有包裝,但是有紙繩,可以把書捆上拎著。
“小孩兒不大,事兒還不少”。
總算是揪了一段紙繩,扔給林駒。
林駒想把書捆上,動作慢了些。大嬸看著又不順眼了。
“看你梱得的那樣兒,拿來”。
不由分說,就把書搶過去,幾下子就利落地捆好了。
“走吧”。
把書一推,就走了。
唉,人倒是還不怎么壞,就是這服務態(tài)度太差,難道好好說話,就能掉幾斤肉?
看在你們城里人活著也不容易的份兒上,我原諒你。
寬容是男人的美德,我寬容,不跟你一般見識。
這套《數(shù)理化自學叢書》,是書店里唯一的一套學習輔導書。
據(jù)說在風城縣城里面也沒有賣的。
林駒前世念書的時候,自己就曾經(jīng)想買一套。但是也沒有買到,后來就從同學那里借來抄寫。
這套《數(shù)理化自學叢書》,是此時最為暢銷的讀物,它的最大特點,就是理論和實踐相結合,最適合于青年工人自學。
不過,此時沒有其他的教輔資料,作為學習輔助教材,也很實用。
這四套,林駒打算自己留一套用,給弟弟妹妹一套,羅雅一套。剩下的一套,就給馬家堡子學校的老師們。
如果買書算是滿足精神需求的話,林駒現(xiàn)在就要解決物質(zhì)需求的問題。
生活固然需要理想和情懷,但在這個物質(zhì)匱乏的時代,物質(zhì)上的改善,才是實實在在的生活品質(zhì)的提高。
現(xiàn)在還是票證經(jīng)濟的時代,幾乎所有的商品,都要憑票購買。
農(nóng)村也發(fā)一些票證,但都是一些日常的生活必需品。
肉啊,糧食啊,這類票證沒有?;鸩衿?,肥皂票、布票倒是有,但是不多,數(shù)量似乎比城里人要少。
大概發(fā)票的人覺得,農(nóng)村人似乎就應該比城里人少穿衣服。
糖票一戶一年一斤,月餅票兩人一塊月餅。如果一家人的人口是單數(shù),就要跟別的人家分享一塊月餅。
現(xiàn)在手里有錢了,自然就要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
趁著現(xiàn)在錢還在自己手里,林駒要及時地花出去。
否則,回到家里交給母親,想按照自己的意思花錢,就不容易了。
這固然是母親要攢錢,同時也是林駒的觀念不同。
在他看來,除了必要的儲蓄之外,有錢就要盡快的花了,把錢藏在家里,或者存在銀行里面,其實就是自我貶值的行為。
利息總是跑不過通貨膨脹的速度。
林駒到了郵局后面的街上。
他記得,這條街上,就是綠江傳統(tǒng)的票證販子們的活動場所。
這個時代是各種物質(zhì)票證,后來是國庫券,外匯卷、郵票、股票等票證的地下交易市場。
之所以在郵局附近,是因為這里通訊方便。
手機、傳呼機什么的自然沒有,街上也沒有公用電話。
郵局里面有長途電話和市內(nèi)電話營業(yè),所以票證販子們就把這里作為活動場所。
林駒到這里的目標,就是肉票、糧票、布票。
至于他計劃中的四大件,手表,縫紉機、自行車、收音機,這次不再計劃之內(nèi),打算留在以后再解決。
這些東西買了之后藏不住,一下子拿回去,很可能引來負面影響。
目前還必須采取穩(wěn)扎穩(wěn)打的戰(zhàn)術。
五六個人正在街上徘徊,一看他們那警惕的樣子,就知道是票證販子。
林駒前世曾經(jīng)學過經(jīng)濟史,明白一個經(jīng)濟現(xiàn)象。
古今中外,歷朝歷代,即使是再嚴格的經(jīng)濟管制,也阻擋不了地下經(jīng)濟現(xiàn)象的發(fā)生。
管制越嚴格,地下經(jīng)濟就越發(fā)達。
無論是什么東西,只要有了價值,就有了商品屬性,就伴隨著流通和交易的特點,這幾乎就是天然的屬性。
票證也不例外。
見林駒是個小孩兒,開始的時候沒人來搭理他。
但是林駒也不著急,就在街上呆著不走。
過了二十來分鐘,終于有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過來,小個子,黑黑瘦瘦的。
“小朋友,該回家吃飯了”。
小個子開始搭話了。
“我家不在這里,沒有糧票,吃不了飯”。
這就是開始引出話題。
“你是學生吧”?
“對,我是學生,也是社員”。
社員,就是公社社員的意思。
名稱挺好聽,其實就是農(nóng)民的代名詞。
說著,林駒就拿出了介紹信。
一是表明自己的身份,二是表明自己不是綠江本地人,不會給對方構成什么威脅。
掏出介紹信的時候,假裝無意地把幾張大團結帶了出來。
這是表示有錢,買得起票證。
小個子眼睛嘰里咕嚕轉了一會兒。
“同學,到那邊說話”。
“好”。
兩人來到街角,小個子四下看了一圈兒。
“同學,你都要什么票”?
“肉票有么”?
“你要多少”?
“十斤”。
“三毛錢一斤”。
現(xiàn)在豬肉的價格,是六七毛錢,加上三毛錢,也不過一塊錢。
“給我來十斤。全國糧票和地方糧票呢”?
全國糧票,是全國通用的,全國各地都可以使用。
它的特點有兩個,一是全國通用,二是到任何一個糧站里面,都可以購買細糧。
地方糧票,是安東省內(nèi)的糧票,只在省內(nèi)有效。
“全國的兩毛錢一斤,地方的一毛錢一斤”。
“全國和地方一樣五十斤”。
“地方有五十斤,全國只有三十斤”。
“行,那就地方五十斤,全國三十斤。布票呢”?
“兩毛錢一尺”。
“八十尺有么”?
林駒曾經(jīng)計算過,以布幅四尺五算,一個成人做一套衣服,大約七尺布左右。現(xiàn)在家里八口人,外加已經(jīng)出嫁的大姐,一共九口人。
去掉弟弟妹妹還小,也需要六十來尺布。
家里沒有縫紉機,就得求二大娘給做。
這么多衣服,自然不好叫二大娘白出力。
林駒打算把二大娘的份兒也帶出來,再給二大娘十尺布票和一些錢。
所以才喊出了八十尺的數(shù)目。
“你等一下”。
小個子跑回去,跟另外幾個人嘀咕一會兒,跑了回來。
“八十尺有了”。
“行,就這些,算錢吧”。
“三十塊”。
林駒也沒討價還價,掏出三張大團結,遞了過去。
小個子數(shù)好了票證,林駒接過來,揣進兜里。
“你不數(shù)一數(shù)么”?
“不用,下回還來找你”。
你剛才數(shù)的時候,我就看明白了,還用數(shù)?現(xiàn)在也沒有假票,何必費事。
“要什么就來找我,我天天來”。
“好,下回還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