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云山,齊溟房內(nèi)。
“易兄,請酒?!饼R溟為易上域斟滿酒。
易上域端起酒杯,劍眉一挑,扯開一抹壞笑,一飲而盡。抬眼看著齊溟,這五十年管理齊云山,從神情到言語都是脫胎換骨的變化。
齊溟跟隨,端起酒杯,灌肚而下。
“齊兄今日倒是不忙于山中事務(wù)了?”易上域戲笑道。
“自大戰(zhàn)后,你我已五十年未聚,便是再忙也要和易兄喝一杯。”齊溟笑道。
“齊兄事務(wù)繁忙,自然不能叨擾?!币咨嫌蚴种盖昧饲每站票?。
“你這戲謔人的本事倒是一點(diǎn)沒變?!饼R溟笑了起來,拿起酒壺給兩人面前的酒杯又斟滿了酒。
易上域端起酒杯,再飲而盡,轉(zhuǎn)動手中空酒杯,笑道:“一個人,哪有那么容易變,齊兄,你說呢?”
“易兄,是還沒有放下啊。這五十年,易兄也是尋遍了這世間每個角落,受盡了無數(shù)的流言蜚語,難道還不能接受她已離去的事實(shí)嗎?”齊溟肅目看著易上域道。
“我易上域豈是在乎流言蜚語的人。”易上域未正面回應(yīng)齊溟的話。
“是也,是也,易莊主何等人也?!?p> “齊云山的酒還是一如既往的,太淡。”
“淡了好,淡了不易醉?!?p> “喝酒不醉,那豈不沒有樂趣?!?p> “既如此,今日,我們不醉不罷休?!饼R溟拿起酒壺,放肆大笑了起來。
兩人把酒言歡,談笑風(fēng)生,仿佛又回到曾經(jīng)。只是,兩人心中各自懷疑、揣度,卻難以再如曾經(jīng)。
夜的潤澤,在觥籌交錯間流逝,烈日趕上山頭,房中轉(zhuǎn)瞬亮了起來。桌上、地上,東倒西歪都是酒壺,拿著酒壺的兩人,瞇著眼,云里霧里的,一會兒說著不著邊際的話,一會兒又趴在桌上瞇睡。
屋外,是忙碌的眾弟子,打掃的、給各處送茶點(diǎn)的、下山除魔的、練功的……滿山奔馳的腳步,卻是井然有序。
屋內(nèi),一束陽光闖入,落在易上域臉上。被刺眼陽光驚醒,易上域晃了晃頭,起身伸了伸懶腰。轉(zhuǎn)身看著還在半身已癱躺在地的齊溟,嘴角輕輕一咧,輕聲說了句走了,便轉(zhuǎn)身離去。身后,齊溟緩緩睜開眼,看著易上域的背影,眼神深邃。
易上域一出現(xiàn),齊云山眾弟子無不震驚,卻每個人都有些退讓,不是害怕的退讓,是要刻意保持距離的退讓。見慣了這些,易上域并不在乎,徑直向山下而去。本想就這樣簡單離開齊云山,卻不想迎面撞上剛除魔歸來的婉瑤。
“易師兄?你怎么到齊云山來了?”婉遙又驚又喜。
易上域心中一陣翻騰,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這齊云山,撞見誰他都好應(yīng)付,唯有婉瑤,每每面對,都不知要如何說話。
“師妹,甚巧啊?!币咨嫌蛉杂行┳砭?,語氣有些飄忽。
“易師兄,怎得到齊云山來了?”婉遙上前一步,深深看著易上域道。
“恭賀齊云山在齊溟的帶領(lǐng)下,越來越好,這不,找齊溟喝酒來了。”易上域故意戲謔說著,想要趕緊溜人。
“既如此,易師兄可愿再陪婉遙小坐一會兒?”婉遙滿眼期盼的看著易上域。
易上域一時尷尬,木木的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拒絕,只能默默應(yīng)下來。
百梨城,客棧。
“這間客棧,于齊師兄是特別的存在,即便再忙,每年同一個時間,他都會獨(dú)自一人到這里喝酒到深夜?!蓖襁b端著酒杯,看著對面的桌子,繼續(xù)道:“這里,是齊師兄與緋兒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想來那個時候齊師兄便動心了吧?!?p> 易上域眼眉一挑,抬眼看著婉遙。
“齊師兄尚且如此,易師兄定是更難以放下吧。”婉遙語氣溫柔,繼續(xù)道:“這五十年,易師兄踏遍世間萬里,到過每一處現(xiàn)魔之處,除了尋找她,也是在償還心中的愧吧,對她的愧,對這蒼生的愧??梢讕熜?,你自己怎么辦,誰又來拯救你?”
說到此,婉遙哽咽停頓。
整了整情緒,婉遙繼續(xù)道:“易師兄,可否讓婉遙同你一起尋歷,至少也有個人照應(yīng)一二?!?p> “婉遙師妹,聰明通透,只是,我……”易上域輕笑回應(yīng),想要拒絕。
“師兄不要馬上拒絕,再考慮幾日,可好?”婉遙心中明白,這番請求,易上域定然會拒絕。只是,現(xiàn)下離非已經(jīng)不在了,她不想失去再陪伴他的機(jī)會。在易上域說出拒絕之前,便趕緊打斷了他。
“婉遙……”易上域還欲繼續(xù)把話說得決絕一些。
“師兄!”婉遙突然提高了聲音,再次阻止易上域把話說出來。
婉遙和尋常判若兩人的表現(xiàn)讓易上域一時驚詫。
“我知道,易師兄你至今仍無法接受她已不在的事實(shí)。可是,這天地間,癡情之人,又何止你一人呢?!蓖襁b猛灌三杯酒下肚,鼓起勇氣把自己心中深藏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眼神深幽,雙手扶桌,身向前,繼續(xù)道:“這些年來,我對你的情意,你不可能一無所知?,F(xiàn)在她不在了,難道就不能給我哪怕一絲機(jī)會嗎?”
“婉遙師妹,你喝多了?!币咨嫌?qū)擂我恍?,冷靜回道。
“我未喝多,尚在清醒,只是有些話總是要借著酒勁才能說出口?!蓖襁b有些難過道:“曾經(jīng)我以為,可以和你走到一處,直到看到你和緋兒才恍然大悟,原來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幻想。看到你為護(hù)她所做的一切,我的心,像墜入寒冬,那個不近女色,冷冰冰的易師兄,竟也有如此深情的一面,只不過,不是對我罷了。我努力修習(xí),讓自己變得優(yōu)秀,讓自己可以匹及得上你,到最后才明白,無論我多么出類拔萃,在你眼里也不過只是個師妹,也不會多看我一眼。易師兄,你說,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看看我呢?”
“婉遙師妹,我……”易上域?qū)擂胃?,恨不能遁地而逃?p> “易師兄,你無需多言,我都明白?!蓖襁b嘆息道。
“此生,我易上域,只有她?!币咨嫌蝻嬕槐疲粗襁b,語氣堅(jiān)定,決絕回道,算是給婉遙了一個回答。
“我,只愿能守著你便好?!蓖襁b說罷,一行淚,帶著主人的心傷,從眼中奪出。
看著眼前的婉遙,易上域不知該如何寬慰,只能默默坐著。只是,想要安安靜靜坐著,已然是不可能的了。兩人容貌出眾,氣宇不凡,本就吸引人的目光,這婉瑤突然又哭了個梨花帶雨,這客棧里的眾人哪里還能好生吃飯喝酒,都紛紛投來注目禮,又扎堆的竊竊私語,吵吵雜雜讓易上域一陣陣不舒服。
“婉遙師妹,我送你回齊云山,可好?”易上域側(cè)面看了看客棧眾人,又拍了拍婉遙輕聲問道。
“不好,我不想回齊云山,我要去易水山莊?!蓖襁b憋著嘴,任性回道。
“行,那……我們走吧?!币咨嫌蝾D了片刻,無奈應(yīng)道。眼下,兩人離開這里才是要緊,再如此坐下去,恐怕這消息很快就會添油加醋的傳得人盡皆知了。
就這樣,易上域便帶著婉遙回了易水山莊,過去雖婉遙也常到易水山莊,可這般酒醉模樣來還是頭一遭,一入門,便惹得眾人紛紛震驚。進(jìn)入山莊,易上域便趕緊把婉遙交給白云安排,自己抽身回了府院。
易水山莊,洞府內(nèi)。
“你尋的無差,緋兒確真在齊云山,只是黑翼不在?!币咨嫌蚩粗做挼?。
“未將姑娘帶回來,是有何阻礙嗎?”白鰭問道。
“她被困在齊云山五湖結(jié)界之中?!?p> “結(jié)界?齊云山五湖可是自帶保護(hù)的,若非有極重要的存在,怎會再設(shè)結(jié)界。”
“從未設(shè)結(jié)界的地方,竟設(shè)了兩層結(jié)界?!币咨嫌蜃旖俏P(yáng),冷笑一聲,繼續(xù)道:“齊溟這事兒做得也是極端。只是,那湖中結(jié)界用了五湖之力,非設(shè)界之人,要解開結(jié)界勢必會鬧出大動靜。”
“莊主準(zhǔn)備如何?”
“齊溟既已知曉我發(fā)現(xiàn)了結(jié)界,必然會有所動作,入夜我再潛入進(jìn)去看看。”
“既如此,齊云山必然會加大防范,莊主再去恐怕更難?!卑做挀?dān)憂道。
“以緋兒的身份,想必齊云山尚無人知曉她的存在,齊溟自然也不會加大防護(hù),只會自己去處理?!币咨嫌蛐π氐溃骸皼r且,從妖晶石碎片的反應(yīng)看來,緋兒恐怕是要恢復(fù)了。如此,齊溟更加會趕緊將她轉(zhuǎn)移出齊云山。”
“莊主,可有需要我做的?”
“我需要你把獸靈之力暫借滄龍,讓他出去尋找黑翼,如此能更快速找到它。”易上域轉(zhuǎn)身看著白鰭道:“當(dāng)年的事,雖還未弄清楚,但緋兒和黑翼之間必定有著奇怪的聯(lián)系?,F(xiàn)在,我既找到了緋兒,便不能讓黑翼再次威脅到她。”
“莊主如此深情,倒是和幾百年前初次見你判若兩人。”
“只因那時沒有遇到她罷了?!?p> “只要是莊主要做的,白鰭赴湯蹈火也是在所不辭的。”白鰭說罷,將獸靈吐出,一口靈氣吹至易上域手中。
易上域接過獸靈,謝過白鰭便離開洞府回到房中。
“易上域,你是信不過我嗎,還要我借助白鰭的獸靈?!睖纨埧粗做挼墨F靈,有些不樂意。
“白鰭和黑翼之間本就有著聯(lián)系,白鰭的獸靈只是為了讓你找黑翼更容易,干什么這么計(jì)較?!币咨嫌驘o語瞪了滄龍一眼。
“我好歹也是上古神獸,哪里還需要借助其他獸靈,我不要。”
“你不要是吧,你不要那我就把這戒指毀了,讓你睡不了,難受死你。”易上域看著滄龍,故意抬高聲調(diào),作勢要?dú)Я私渲浮?p> “你這人,怎么一點(diǎn)都不像你爹那般儒雅,邪風(fēng)得很?!睖纨埧蓱z巴巴的看著戒指服軟道:“得了得了,你說了算,我去我去?!?p> “如此,甚好。”易上域笑笑著摸了摸滄龍。
“咦……”滄龍不安逸的嘀咕一聲,便吞入白鰭獸靈,飛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