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人相信,聞名江湖的梅二先生會來到這個邊塞小鎮(zhèn),就為了給兩個沒見過面的人就診。“梅二手下無死人!”這句話可不是他自己說的,就憑這句話,剩下一口氣的病人傷者,也得顛顛的跑去人家門前拜求。
即便如此,梅二先生也不經(jīng)常給人治病。為什么呢?不是他心地不好,只因為身在江湖。
打個比方說,你救活了甲,打傷甲的仇人已肯定不會同意,如果乙比較開明,再去打甲,那無所謂,頂多求救你可以再救??墒侨绻矣X得你多管閑事,欲殺之而后快,怎么辦呢?
又比如說,你把甲治好了,甲去傷了乙,那你又救不救呢?如果救了,甲會埋怨你,并且乙也不會感激你,因為沒有你甲就沒機(jī)會傷他。可是你要是不救,那當(dāng)初憑什么又救了甲?
所以如果你見人就救,那反倒給自己添麻煩得很。所以有些時候,雖然梅二先生總是救人,卻比總是殺人的人,有更多的仇人。這不是那個人的過錯,要怪就怪江湖,江湖里的人,大約真的像在江里湖里。他們認(rèn)定一件事情,就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梅二先生知道這一點,但他并不危險,因為他曾遇到過一個人,兩次。第一次,他把對方喝酒時中的寒雞散毒治好了,第二次,他為這個人治好了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而這個人向他承諾,江湖中,在沒人能動他一指。事實也正是如此,只因他的刀向來說話算話。
梅二先生來到鐵記裁縫鋪。裁縫鋪今天的生意很好,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這里有什么異常。但是鐵老板見到梅二先生的時候,馬上就趕走了所有的客人,上了門板。
內(nèi)堂,鐵甜兒的臥室里,夜鴻臉色已經(jīng)青紫,牙關(guān)咬得緊緊的,右臂上從手指上到左胸膛逐漸肉眼可看到的一股黑氣向上漫涌。脖子上似乎有一條橫著的金色紋路,仔細(xì)看的話已經(jīng)將脖子環(huán)住一半了。金環(huán)銀花,是一位前輩高人從西域的奇毒和中原的一種蛇毒一同調(diào)配成的,黑氣涌入心脈或者金線環(huán)繞脖頸,神仙難救。
梅二先生看了看,捻著胡須點了點頭,搭了撘夜鴻右手的脈門,姿勢有些古怪,不像是在號脈,倒是像再有古箏一般。
少頃,他又翻了翻夜鴻的眼皮。而且翻動的時候手法看起來粗魯?shù)暮?,翻過夜鴻的眼皮,梅二先生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了。鐵老板看的一頭霧水,就見梅二先生拍拍并不存在的塵土,長舒一口氣。
鐵老板見狀,以為梅二先生已經(jīng)成竹在胸,正要上前詢問。就聽梅二先生說:“給夜少俠準(zhǔn)備后事吧?!?p> 夜鴻還是不動,但呼吸似乎更加沉重,鐵老板急了,一聲暴叫,劈手抓住梅二先生的前襟將他舉到自己眼前,大聲喝問:“你不是梅二先生,你到底是誰?”
沒事兒先生不慌不忙,口中冷笑道:“鐵英雄,沒想到時至今日也是愣頭無腦之輩。你主人如果知道你這樣對待他徒弟的救命恩人。恐怕氣的連刀也用不動了?!?p> 鐵老板一手把梅二先生摔在地上,指著梅二先生的鼻子罵道,:“我把你這臟心爛肺的野郎中,病人就在你眼前,你連治也不治,就讓準(zhǔn)備后事,不是沖著你大老遠(yuǎn)來一趟,現(xiàn)在就讓你試試這對鐵拳?!?p> 這時一只手搭在鐵老板的肩膀上,夜鴻疲憊的聲音從身后響起。:“鐵叔叔不要動氣,梅二先生只是開個玩笑。豈不聞‘梅二不開門,閻王把氣吞。’?江湖上赫赫揚名的妙郎中,豈有無力回天之理?”
鐵老板喜出望外,但一時間也想不出個究竟,只能在原地發(fā)愣。梅二先生開懷大笑道:“勿怪勿怪,卻才梅某只是開個小玩笑。梅某適才為夜少俠診脈。發(fā)現(xiàn)葉夜少俠內(nèi)力并未散亂。就用真氣將毒氣推入夜少俠上行經(jīng)脈,使毒氣隨真氣涌入胸中。再從眼竅將特制的解語散揉入七竅,使二者藥理在胸中交戰(zhàn),隨著夜少俠一呼一吸,就將有害之物吐出來了?!?p> 夜鴻撫掌大笑:“人都說病從口入,不想先生竟然天馬行空,讓毒從我口中排出,當(dāng)真是妙手奇才!這妙郎中三個字真實恰如其分。今日蒙受前輩救命之恩,日后定當(dāng)報答?!闭f話間一躬掃地。
妙郎中也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安之若素的受了一禮。
鐵甜兒的房中,一個少女正在蹲在床邊,逗弄著床上的一只看起開十分難看的貓。門一開,少女嚇得連忙躲在床底下,看起來竟比貓的膽子還小。
鐵老板一陣恍惚,眼前這女孩就好像是那個還沒有長大的鐵甜兒,她也是這樣,愛躲在床底下和自己捉迷藏。那時,她才七八歲啊。
同樣有些恍惚的,是妙郎中。夜鴻向他描述過少女的情況,他以為是尋常的失心瘋,可是現(xiàn)在看來,似乎也不那么簡單。
“像是被人用特殊的精神刺激嚇成這樣的。”梅二先生用針灸之法讓少女睡去,然后給兩人這樣的結(jié)論,“她的行為與貓很像,結(jié)合你們之前的描述,這姑娘似乎是在受了刺激以后就一直和這只貓為伍,同吃同住。但先前與貓面具的人遭遇的反應(yīng)來看,這個裝束必然是在受刺激之前就和此女相熟。”
夜鴻沉吟道:“聽您的意思……那天襲擊她,還差點將我置于死地的很有可能就是將他弄瘋的人?而且十有八九是她的舊日相識?”
梅二點點頭,補(bǔ)充道:“而且兩個人的關(guān)系原本也可能是親密無間的?!?p> 梅二先生轉(zhuǎn)過頭問鐵老板:“鐵英雄十幾年來一直在這一帶活動,可知有身世相貌相近的人?”
鐵老板搖搖頭。
夜鴻卻眼前一亮,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物件來遞到兩個人面前:“此物我是從她腰間取下來,向來是大家人物佩戴的飾物。晚輩見識淺陋,難以辨認(rèn),不過料想此物并非凡物,兩位前輩或許能窺出些端倪?”說話間遞上來的正式那支釵頭鳳玉佩。
鐵老板端詳良久,終于還是搖搖頭。
妙郎中梅二先生手中一掐玉佩,若有所思道:“這個玉佩我也拿不準(zhǔn),你們可知道,江湖上盛傳的三位才女?”雖然是年紀(jì)大了,但是既然是“七妙人”之一,那年輕的時候多多少少也是風(fēng)花雪月中的高人,因此這話其實也是在考教夜鴻。
鐵老板沒有說話,雖然已經(jīng)退出江湖多年,但是往往在江湖之外才能真正看清楚江湖的全部面貌。現(xiàn)在的他,自從鐵甜兒離開之后,就好像一個江邊垂釣的漁翁,哪怕是霸王欲自沉烏江,于他,也不過是一場煙華。知道歸知道,鐵老板并沒有想要接話,年輕人的事情,他當(dāng)然也想聽聽夜鴻了解多少。
夜鴻沉吟一二,然后從容答道:“江湖上三大才女人所共知,近幾年來更是風(fēng)頭正勁。正道武林之中別說女流,就是男子也難掩其鋒芒,南宮家的南宮燕和南宮曉燕,人稱南雙珠,不僅武藝高超,且天文地理無所不知,有人贊稱‘毆藕入池中,玉管通地理;荷出水面,朱筆點天文?!?p> 一旁梅二先生含笑點頭。
夜鴻繼續(xù)說:“再說狄家,長女人稱‘慧眼普知周天事,信手拈來諸葛牛’。三女不僅才名播于天下,據(jù)傳也是美玉無瑕,青年才俊后起之秀,想要幸獲青眼的踢破門檻。如果人言不假,那么除了開弟,許只有這三人才有當(dāng)年大俠沈浪的幾分風(fēng)采?!?p> 鐵老板卻不贊同:“開少爺游歷江湖時間也不久,謀略武功自然是非比尋常,但是聽主人說,鴻少爺還算是開少爺?shù)陌雮€老師,智計謀略別具一格。主人才高八斗,您自認(rèn)不如他們嗎?”
夜鴻哈哈笑道:“那倒不是,我下山的目的也不完全是闖蕩江湖,如果哪天厭倦了江湖,抽身而走,如沈大俠一樣還會被人提及,那般境界我萬萬沒有想過。”
梅二先生見話已經(jīng)說到了,拉回話題:“這女孩佩戴的玉佩,老朽似乎在狄府見過一次?!?p> 夜鴻“哦?”了一聲,示意梅二先生怎么繼續(xù)說下去。
“那時老朽被請到狄府,與狄大小姐探討醫(yī)術(shù)和毒術(shù),與老朽而言可以說是受益匪淺。那時我便見過這種玉佩?!?p> 這是就聽少女夢中呼吸急促,口中不停的喃喃道:“靈兒不敢了,靈兒不敢了!不要,靈兒不敢了……”聲音漸漸變大,急促。淚水汩汩而出,左手似乎環(huán)抱一物,橫持胸前,似乎是一個戒備的動作。
夜鴻搶步來到少女近前,溫柔的拉住少女的皓腕:“靈兒不怕,沒事了,聽話,快睡吧?!闭f完念了一段嘰里咕嚕的東西,少女眉頭舒展,反手拉住夜鴻手腕,然后漸漸放松,最后,嘴角竟然還露出一絲安詳?shù)奈⑿Α?p> 梅二先生微微一愕:“這是來自波斯的催眠之術(shù)?還是上古的祝由術(shù)?”
夜鴻微一躬身,恭敬地回答:“都不算事,晚輩只是從一些古籍中讀到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學(xué)了個一知半解,能助睡眠,確無它用,見笑見笑?!?p> 屋內(nèi)逐漸變得寂靜,三個人還在房中,但沒有人說話。他們是在不忍心再打擾這位剛剛睡去的女孩,誰也不愿意再次將她喚醒,讓她重新回到這個曾經(jīng)給她帶來殘酷經(jīng)歷的的世界。
莊子休曾經(jīng)夢中化蝶,看著少女熟睡的樣子,一時間竟也不知究竟睡在夢中……
六莊主
每章都得說一聲,大家上廁所的時候看看我就心滿意足了,多謝……當(dāng)然了,現(xiàn)在基本上沒有人捧場……我盡量寫的精彩一點,不過文筆有限,大家喜歡就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