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膽小鬼
凱拉走了，約瑟夫沒有選擇留下她，也不可能選擇留下她。
夜空繁星滿天，美輪美奐。約瑟夫在聽到外面動靜后，沒披盔甲，穿著單薄衣袍提劍沖了出來。柏妮斯相比約瑟夫慢了不少，頭發(fā)雜亂，皮甲勉強套上。
院中，諾琪露渾身浴血，四周是被她撕得七零八落的殘肢。
“想給我演死尸戲，你們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還是親自上場當(dāng)尸體吧。”諾琪露縱身跳入夜空。
皎潔月光下，慘叫四起。
唐莉莉躺在房間里已經(jīng)昏了過去。她反應(yīng)不如諾琪露，但同樣被騷動吵醒了，雖然只醒了短短十幾秒。
唐莉莉看到諾琪露握住一個人的手臂反向扭轉(zhuǎn)，骨骼摩擦交錯折斷，手臂被擰到憑己根本不可能達(dá)到的角度，然后硬生生被扯下。唐莉莉也是那時才知道，胳膊被扯掉不只會噴血，肌肉撕裂繃斷也會發(fā)出聲音，這是比凄叫和鮮血噴涌還要慘烈的動靜。
黑暗中，諾琪露隨手扔掉手臂，臉上帶著興奮的笑。
唐莉莉連嘔吐都來不及，整個人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屋里除了昏倒的女仆，還站著一個人，一個非常無聊的人。
洛基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無精打采地看著臥在女仆身上的小家伙。碧綠色的貓眼在陰暗房間中刺目而可怖。
屋內(nèi)彌漫腥臭血味，外面慘叫不斷。洛基挺想出去的，上次看諾琪露打巨人，這次應(yīng)該能看到諾琪露打人，雖然不一定是活人，但好歹有個人樣。
可惜走不開，暗中觀望這個房間的“鬼”太多，而且都是不敢進(jìn)來的膽小鬼。
黃泉之門，莫非僅此而已？
洛基又打了個哈欠，有點失望。
敵人來的快，退的也快。諾琪露的身份被對方識破，畢竟這種幼女體格配上恐怖的爆發(fā)力，整個帝國找不出第二個。
“不躲一下？”洛基看了眼外面，對女仆床單上臥著的黑貓說道。
黑貓碧綠眼瞳中充滿警惕，它望了望已經(jīng)安靜下來的外面，掙扎著站起身，順著床單滑到床下，一條腿提著，剩下三條腿艱難爬行，緩緩爬到床底下藏了起來。
諾琪露從天墜下，門前堅固石板鋪就的地面被踩得粉碎。
“喂，洛基，帶我去洗澡?！敝Z琪露扶著門框，腦后兩條馬尾晃動，忽略掉滿身的血跡，外表看起來完全是個處理完家務(wù)跑過來討賞的孩子。
“?。 弊呃壬嫌腥思饨?。
“喊什么！”諾琪露不滿的轉(zhuǎn)過頭。
柏妮斯捂著嘴，下意識地后退，臉上滿是驚慌和恐懼。團長沒有說錯，諾琪露是個怪物，不折不扣的怪物。
約瑟夫抿了抿發(fā)干的嘴唇，就算提前知道諾琪露不簡單，并且親眼見到院中被肢解的殘尸，他還是不太能接受剛才的事是眼前孩子模樣的諾琪露做的。
“諾琪露閣下?！?p> 諾琪露冷哼一聲，“以前怎么叫，現(xiàn)在怎么叫?！?p> 約瑟夫連忙改口，“諾琪露，剛才你說要洗澡，要不讓柏妮斯幫你?！?p> “我......”柏妮斯驚懼更盛，但不敢拒絕。
諾琪露抬頭望著柏妮斯的表情，冷冷轉(zhuǎn)過頭，“洛基，把唐莉莉喊起來?！?p> “我?guī)湍阆础！甭寤≈Z琪露纖細(xì)滑嫩的胳膊向浴室方向走去。他并不在意幫諾琪露洗澡，與這比起來，他更在意諾琪露對他稱呼的改變。
從逛完街回來開始，諾琪露就不再罵他混蛋。洛基思前想后，否定掉諾琪露自己強迫自己做出改變的可能，只剩下外人勸誡的結(jié)果，而能讓諾琪露乖乖聽話的人，洛基還真想不出有誰。
莫非真如諾琪露所說，他認(rèn)識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認(rèn)識的厲害人物。
說是浴室，其實是個放有木盆的隔間，洗澡水要用桶自己打，這份苦差事落到了洛基身上。他也沒真幫諾琪露洗澡，打完水把小蘿莉送到門口，然后在門口等人出來。
浴室響起水聲，沒過多久，清清爽爽的諾琪露推開門，衣服干干凈凈，頭上扎著漂漂亮亮的雙馬尾。
太陽照常從東方升起，鮮血和殘肢在陽光下觸目驚心。
洛基和諾琪露向約瑟夫解釋了黃泉之門的事情。諾琪露不知道是真不清楚襲擊的原因，還是故意裝糊涂?？傊?，洛基沒提幽冥貓的存在，也沒人往黃泉之門是追捕幽冥貓而來這個方向想。
旅店老板去找黑隼，人之常情，正常人都會這樣做。黑隼聽完報案人講的經(jīng)過，找來特莫洛斯草原常駐軍協(xié)助。旅店被披甲持刃的軍隊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還有不少黑隼在外圍隨時準(zhǔn)備接應(yīng)。
特殊時段發(fā)生特殊事件，黑隼異常重視。
“我是特莫洛斯城黑隼的總隊長，關(guān)于昨晚的事我要......”
“滾！”
“這孩子是誰？”
“沉睡黎明，諾琪露?！?p> 此事就此收尾，黑隼不再干預(yù)，外面軍隊迅速撤離。
黑隼管不了沉睡黎明的諾琪露，但收拾旅店的殘軀斷肢還是很麻利的，血跡處理也有一手，水沖、毛刷、甚至還有熏香。
沒多久，里里外外被清理干凈。黑隼服務(wù)態(tài)度也很好，走時還和諾琪露打招呼，只是后者沒搭理他們，反而揮手?jǐn)f他們走。
“諾琪露，你認(rèn)識這些人？”黑隼處理完一切已經(jīng)接近中午，唐莉莉小心翼翼看著手邊的小蘿莉，這是她今天第一次主動向諾琪露搭話，音線稍稍有些異樣。
諾琪露撇過頭，沒有耀武揚威地向女仆炫耀，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小臉寫滿不高興，卻是掩飾不住話語中的失落。
“你是不是怕我？”
“怎么會?！碧评蚶蜻B忙搖頭，腦海中卻是猛然閃過昨晚那一幕，臉色變得慘白。
諾琪露不知道唐莉莉在想什么，但她能感覺到牽著自己的手顫了一下，微不足道的一下，卻拽的她很疼。
“唐莉莉，我以為你會不同的?！?p> “我，我嗎？”唐莉莉一直低頭看著諾琪露，看到她突然抬頭望著自己，頓時覺得呼吸有點困難，斷肢的陰影不斷在腦海中重現(xiàn)，手上握著的小手依舊和往日一樣細(xì)膩，此刻卻讓她戰(zhàn)栗，無法停止的戰(zhàn)栗。
“啊~”諾琪露抽出唐莉莉快要握不住著的手，捂著嘴假模假樣地打個哈欠，然后重新抓住唐莉莉的手，抬頭對她笑了笑，“屋子收拾好了，回去睡覺?！?p> “好，好的?！碧评蚶虬阎Z琪露送進(jìn)房間。
諾琪露躺在床上，告訴女仆，要是她不困，可以先去吃飯，不用管她。
唐莉莉沒說什么，輕輕關(guān)上房門走了出來，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旅店的院子干凈整潔，唐莉莉呆呆看著，松口氣之余，卻不知道該去那。
唐莉莉莫名記起凱拉走前找過她。那個胸圍令她嫉妒的少女什么也沒說，只是抱著她哭了一會，然后默默拿著行李走了。當(dāng)時唐莉莉僅僅為凱拉的遭遇感到傷心，現(xiàn)在卻醒悟過來凱拉走時為什么要找她哭訴。
在這個隊伍里，只有她和凱拉一樣，都是不受重視的邊緣人。
“莉莉婭，進(jìn)來?！甭寤驹陂T口。
女仆跟著洛基進(jìn)屋，左右看了看，沒看到什么需要她做的事情，“干什么？”
“那邊?！甭寤噶酥附锹涞蔫F籠。
女仆在鐵籠前蹲下身子，這里背光，黑貓混淆在黑暗中，不仔細(xì)根本看不清楚它安安靜靜地臥在里面。
“籠子沒鎖，把它抱出來?！甭寤愿赖馈?p> 女仆聽話地打開籠子把貓抱了出來，這才發(fā)現(xiàn)黑貓身上有很多傷口，部分傷口已經(jīng)止血，干涸的血跡將毛發(fā)撮在一起，還有些傷口仍在流血。
“昨晚跑回來的，受傷了，藥在籠子里，都是外敷的?！甭寤f道。
唐莉莉并不知道手里這只貓昨天差點咬斷她的喉嚨，小心幫黑貓上藥，想著自己以前養(yǎng)的那只橘貓。
“諾琪露怎么樣？”洛基問了一句。
“她？”唐莉莉上藥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想到洛基會關(guān)心諾琪露的安危，“她沒事，在屋子睡覺?！?p> 洛基靠著窗臺，窗戶洞開，外面是寂寥的巷子。陽光明媚，巷子更顯破敗。
“莉莉婭，你和諾琪露是朋友嗎？”洛基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嗯？”女仆完全來不及反應(yīng)，皺了皺眉，下意識回了一句，“你問這干什么？”
“回答我?！甭寤Z氣有點冷。
唐莉莉上藥的動作停了。沒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她也沒想過這個問題，或許昨晚她還能回答“當(dāng)然是”，現(xiàn)在卻怎么也說不出這三個字。一提到諾琪露，腦子里全是那條被扯掉的胳膊和諾琪露不合時宜的興奮笑容，害怕和惶恐壓過一切。
“莉莉婭，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清楚了，諾琪露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她是沉睡黎明的怪物，以殺人為娛樂的怪物。”洛基呆滯的目光看著窗外，語氣平淡至極。
“不是！”唐莉莉抱著黑貓站了起來，不知那來的膽子，惡狠狠地瞪著洛基，哪怕只是背影?！爸Z琪露不是怪物?！?p> “諾琪露第一個叫我的名字，第一個替我抱不平。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她這么做了，并試著解救我，洛基你這個混蛋卻永遠(yuǎn)不會這么做，有什么資格說這種話！”唐莉莉不停腹誹洛基，怒火上涌。
“我回去幫它上藥?！碧评蚶虮鸷谪垼嶂b藥的紙袋走了。
想把女仆拉到這邊，結(jié)果卻是把她推向諾琪露，給了她們和好的機會。
洛基望著窗外，沒有絲毫的波動。